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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日蚀
在寂静和黑暗中，体会很快开始补足认知。仅仅对一件事情有所认知是苍白的；但当你亲身体会这件事情，那认知就有了色彩。这就是听到一个人心脏被捅一刀和看到全过程的区别。在寂静和黑暗中，对我正处于致命危险中的那种认知，一直在加深它自己的意味；叫做体会的东西在我的血管里一英寸一英寸地匍匐爬行，让我变冷。
但有一条被恩赐的自然规则，那就是，每当这种时候，当一个人的水银柱降到某个确定位置，就会有一个反弹，他会振作回升。希望涌现，伴随着欢乐，随后他就处于能为自己做些什么的好状态，假如还有什么能做的事的话。当我的反弹回升来临，它伴随着一个大跃升。我对自己说，我的日蚀肯定能拯救我，此外还会把我变成这个王国最伟大的人；立刻，我的水银柱就升到了管子顶端，我的牵挂一扫而空。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我甚至没有耐心等待明日到来，我多么想要收获那巨大的凯旋、成为这个国家惊奇与崇敬的焦点。此外，从商业角度来看，那会成就我；我知道那点。
同时，一件事被推到了我的思想后台。那就是有半数可能，当我所提出的灾祸的性质被报告给那些迷信的人时，它的效果会致使他们想要谈和。所以不久之后，在我听到脚步走近时，那个想法再次浮现，我对自己说，“毫无疑问，是和谈。好吧，如果条件不错，那行，我会接受；但要是不好，我打算坚持我的立场，玩出我手牌所有的价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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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艾克，你会打牌吗？
艾克：什么牌？
艾莉：什么牌啊？我想想……有同花、顺子、对子之类的……桥牌？
艾克：我不会哦。
艾莉：麻烦了。你也注意到了吧，M·T爱打牌。在第二章出现老J的时候，我就犯糊涂了，根本不知道那种手牌算什么情况。
艾克：我还以为你知道……
艾莉：不，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就想，两副对子一张老J大概是很难获胜的手牌。
艾克：但到底有多难，不打牌的人就体会不到。
艾莉：是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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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些卫兵。领头的说：
“火刑柱已备好。过来！”
火刑柱！我的力气都没了，几乎摔倒。一个人很难在这种时候好好呼吸，有那样的肿块堵进喉咙，那样的透不过气；可是一旦我恢复说话能力，我马上说：
“但这是个错误——处刑是在明天。”
“命令已改；提前一天。快着点！”
我不知所措。没有任何能帮上我的援手。我茫然，失魂；我不能控制自己，只是有意识地徘徊，像个精神错乱的人；所以士兵架住我，拉我跟着他们走，离开牢房，穿过地下通道构成的迷宫，最终进入猛烈怒射的日光和地上世界中。当我们步入城堡的巨大封闭大院时，我吃了一惊；第一样进入我眼帘的东西是那火刑柱，立在正中间，它附近的是堆叠的柴火和一个修道士。在大院的四周，坐着一排叠上一排的群众，形成了色彩丰富的梯田。国王和王后坐在他们的王座上，理所当然的，是这里最惹眼的人物。
注意这一切只占用了一秒。下一秒克拉伦斯从某个隐蔽之处溜了过来，往我的耳朵里倾倒着新闻，他的眼睛闪耀着胜利和欢乐。他说：
“乃是经我方才使得这改动实现！我亦是出好大力气来做成此事。然而当我向他们揭露预备中之灾祸，见它引起何等样强烈之恐惧时，我亦看到，这就是该出击之时！故此我对着这个、那个以及其他人努力假装你那对抗太阳之能量直到翌日才能充满；若是有什么能拯救太阳与世界，你必须今天就被处死，趁着你那魔法还在编制之中，仍然效力不足。我的上帝呦，那仅是个无聊谎言，最为平庸之杜撰，但你应瞧瞧他们于恐惧狂乱中，将它拽住、吞下之形，好似它是天堂送来之救助一般；见他们被这等廉价把戏骗倒，我一直藏于袖子后大笑，之后则赞美上帝，他愿让其创造物中最卑微之一来作为他拯救您性命之道具。啊，事情加速是何等快乐！你无需真伤到那太阳——啊，勿忘这点，你心中勿忘这点！只要造出一点黑暗——只要小之又小之黑暗，记着，那样就行。那就足矣。他们会发现我所言有误，——无知，他们会如此认为——随那黑暗投下头一缕影子，你应能看到他们吓至发狂；接着他们就会放你自由，把你当作伟人！且去迎向您那胜利，现在！但是记住——啊，好朋友，我恳请您记下我之恳求，莫伤害那神圣太阳。念在我之份上，您之真正朋友。”
我在不幸和悲惨中哽咽着吐出话来；差不多是说我会饶过太阳之类；那小伙子的眼睛向我投以如此深邃、敬爱的感激，以至于我不忍心告诉他，他好心的愚蠢毁了我，把我推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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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克拉伦斯太可爱了！
艾克：因为他不是在帮你办事。
艾莉：确实，如果他是在帮我办事，那就成悲剧了。但我怕我翻的这段有些晦涩过头，英文原版虽然写得古风，但也没有很晦涩，可是我用古风中文一翻，晦涩值偏高了。
艾克：也还好吧。我看你把you都翻成“你”，thee都翻成“您”，之后都这么做吗？
艾莉：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好。另外，ye我都翻成“汝”了。
艾克：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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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士兵们协助我穿过大院时，寂静如此深沉，要是我被罩住了眼睛，我会以为我身处一个荒僻之地，而不是被四千人团团围住。那庞大的人群中没有一个可察觉的动作；他们像石像一样僵硬、一样苍白；恐惧坐落在每一副面容上。我被锁到火刑柱上时，这份寂静持续着；当柴火被小心又冗长乏味地铺设到我的脚踝、我的膝盖、我的大腿、我的躯干时，寂静仍然持续着。接着是一个停顿，一个更加深沉的寂静，如果那还有可能的话，一个男人带着燃烧的火把跪在我脚边；人群紧张前倾，凝望着，不自觉地微微站起离开他们的座位；修道士把双手举起放在我的头上，眼睛看向蓝色的天空，开始用拉丁语念叨些什么；在这个状态下，他沉闷地絮絮叨叨着，过了一会儿之后停了下来。我等了两到三个片刻，然后向上看；他目瞪口呆地站着。人群行动一致地慢慢站起凝视天空。我追随他们的视线，千真万确，我的日蚀正在开始！生命在我的血管里沸腾；我是个生气勃勃的人了！黑暗的边缘慢慢在太阳的盘面上铺开，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高昂，聚集的人群和司祭仍然凝视着天空，一动不动。我知道这视线将会转移到我身上，就在下一刻。当视线转来时，我准备好了。我摆出我有曾做出的最有派头的姿态之一，手臂伸长指向太阳。这是种高贵的效果。你能看到战栗像波浪一般扫过众人。两声叫喊响起，一声紧紧跟着另一声的脚后跟：
“上火把！”
“我禁止此举！”
头一声是来自梅林，另一个是来自国王。梅林离开他的位置——是为了亲自拿火把点火，我如此判断。我说：
“待在原地。如果任何人动一动——哪怕是国王——未经我的允许，我会用轰雷炸死他，我会用闪电吞噬他！”
众人温顺地坐回他们的座位，而我正期待他们如此。梅林犹豫了一、两下，在那一小会儿我像身处针尖之上一样惴惴不安。然后他坐下了，而我大大松了口气；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是局势的掌控者了。国王说：
“请慈悲，尊贵的先生，于此险恶之事中莫试更多，以免灾祸随之而至。我们得报告说，你那力量在明天之前不得饱足；但——”
“陛下觉得那报告可能是个谎言？它的确是个谎言。”
那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到处都举起了请愿的手，国王被暴风雨一般的恳求围困，那些是我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买下的东西，而灾祸仍然持续。国王热切地想要顺从。他说：
“任何条件但言不妨，可敬的先生，即便是要我王国半数。然则驱散这灾祸，饶过太阳！”
我的机会出现了。我本可以马上接受他的提议，但我没法停止一次日蚀；那样的事根本不可能。所以我要求了用来考虑的时间。国王说：
“多久——啊，多久，好先生？发发慈悲；看，愈来愈黑，每时每刻。请问您要得多久？”
“不长。半小时——也许一小时。”
响起了千个悲惨的抗议，但我一点都不能缩短，因为我想不起一次日全食会持续多久。总之，我处于茫然的状态，想要去思考。这次日蚀有些不对劲，实际情况让人非常不安。如果这一个不是我所等待的那个日蚀，我要怎么判断这里是六世纪还是说除了一个梦之外什么也不是？我的天啊，若是我能证明是后者就好了！这会儿有了令人高兴的新希望。如果那男孩说的日期是正确的，今天确实是20号，那么这里就不是六世纪。我扯了扯修道士的袖子，相当兴奋，问他今天是几号。
去他的，他说是二十一号！听到他的话让我全身变冷。我乞求他不要在日期上犯什么错；但他很肯定；他知道今天是21号。所以，那羽毛头男孩又把事情搞砸了！日蚀的时间点是正确的；我自己亲眼看到了，就在一开始的时候，通过附近的日晷知道的。是的，我在亚瑟王的宫廷里，而我应该尽我所能充分利用这点。
黑暗稳步增长着，人群变得越来越忧虑。到现在我才说：
“我认真考虑过了，国王陛下。作为一个教训，我将让这黑暗继续推进，在世界散布黑夜；然而我是永远遮蔽太阳，还是让它复原，则取决于你。这些是条件，也就是：你将继续统治你的全部领土，接受属于王权的所有光荣与荣誉；但你应当指定我为你的终身大臣和行政主管，将我可能为国家创造的超过现有数目的税收实际增长部分的百分之一给我，作为我服务的报酬。如果我不足以靠它生活，我不要求任何人给我提升。这些能令人满意吗？”
现场响起了欢呼构成的巨大轰鸣，在这之中，国王的声音升起，说着：
“除去其镣铐，放他自由！向他致以敬意，不论是高贵者抑或低贱者，富人抑或穷人，因他已成国王之右手，被衣之以权力与权威，其座位就处于王座最高台阶之上！现在扫去这毛骨悚然之黑夜，再次带回那光明和欢乐，全世界都会赞美您。”
但是我说：
“一个普通人在世人面前被羞辱，这没什么；但若是有人看到国王的大臣赤身露体却没有同样看到他从耻辱中解脱，则会使国王蒙羞。要是我能请求把我的衣服再次拿来——”
“它们并不适宜，”国王打断道。“拿来他款服饰；令他扮成王子一般！”
我的点子奏效了。我想维持现状直到日蚀食甚，否则他们又会试着让我驱散黑暗，那我当然是做不到的。派送衣服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但还不够。于是我不得不编造另一个借口。我说，如果国王对自己在激动下做的决定有所后悔而想改变主意，那是很自然的事；所以我会让黑暗再增长一会儿，要是在一段合理时间之后国王保持决意未变，黑暗就会消散。国王和其余人等无一对此安排满意，可是我不得不坚持我的观点。
当我与那些令人难堪的六世纪服装纠缠奋斗时，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暗。最终变得一片漆黑，人群感觉到冰冷异样的夜之微风扇过、看到星星出现并闪烁在天空，从而发出惊骇的呻吟。日蚀终于食甚了，我对此非常高兴，只是其他人都处于悲惨之中；那相当自然。我说：
“国王，由他的沉默，可知其仍然遵守那些条件。”接着我举起我的双手——就这样站了片刻——然后我开口，带着最让人敬畏的庄严：“让魔法解除、无害地消散而去！”
在深沉的黑暗和墓地般的寂静中，一时半刻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当太阳银色的边缘展露出自己，一二个片刻之后，聚集人众爆出巨大的呐喊，带着祝福和感激如同洪水一样倾斜下来将我淹没；而克拉伦斯并不是这奔流的末尾之人，毫无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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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这一章写得着实精彩。
艾莉：是啊。我就是不知道在行刑前为主人公念祷告的到底是什么人物，一会儿说是monk修道士，一会儿又写是priest司祭。
艾克：我觉得应该是司祭吧，那是罗马天主教教堂里主持圣事的神职人员，修道士是献身宗教、平日都在清修的人，不太会跑出来在这种大场面里担当要职吧？
艾莉：所以是作者笔误，还是故意这么写？
艾克：不知道。照理说这是正式出版物，应该有认真校对过。
艾莉：好吧，这是个留给读者的迷。话说，主人公的诡计也就是在英格兰这种小面积国家才能成立呢。
艾克：怎么说？
艾莉：虽然能看到日偏食的地区范围很大，但能看到日全食的全食带通常都不宽，最宽的全食带也就167英里，不到270公里，要覆盖英格兰都很勉强，得正正好好斜着从南到北才行。如果是在其他大面积的国家，就会出现一部分人看到日全食，大部分看到了大小不一的日偏食，又有一部分人认为根本没发生什么日食，之后全国到处一交流，不是就出现纰漏了吗？
艾克：就算那样，相信主角也能扯出点什么来服众吧。
艾莉：可能。但除去面积问题，在公元前的古希腊，就已经有人提出了日食的形成原理，在公元前的古巴比伦，就有人发现了日食周期性规律，中国在汉朝就能大致预报日食、月食，在这些天文学发达到一定程度的地方，主角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艾克：有天文学家坐镇，也不妨碍大众相信奇怪的东西嘛，毕竟那时候没义务教育。
艾莉：也是啦，义务教育普及了以后，世界各地还是有多得是的人相信奇怪的东西。虽然作者把梅林写得很不堪，但那老头看来没被唬住。
艾克：且看他后期表现如何。
艾莉：给你看这章的图。天体默默运行，地表上的生物兀自惊诧。
艾克：也不是什么生物都惊诧，一般的动物大概就是奇怪怎么天一下黑了，一天好像结束得有些早啊，咦，怎么刚回窝里，天又亮了，再出去？
艾莉：也是啦，从某个角度看，人类也真是有趣，同一个自然现象能编出那么多版本的故事流传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