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沿着小溪一路行走,续前三千多步方才停下,拦在面前的是九棵巨大的芭蕉树,树旁的泥土不像周围那般湿润,反而是十分干燥,大概在不久之前就被人动过。白柏朝周围人打个手势,跟随者们便心领神会,取出铲子开始向下挖掘。
绿白毛自豪的向蕞解释说:“这是我们在早前挖好的密道,可以规避雨林里的蝎蛇蚊虫,满打满算,应该花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啊!”
不一会,众人的铲下就接触到了硬物,大家合力将挡板拉开,下方出现一个昏暗幽深的洞口,白柏率先跃入其中,其余人也一并跟上。洞穴斜侧向下,约有四十五度角,仅半人宽,土壤挖掘的平整均匀,潜行不会觉得膈应,美中不足的是空气非常稀薄,还有蚯蚓、蚂蚁、土蚕等地下生物会爬到身上,洞内漆黑一片,众人只能凭感觉往里爬行。
约么过去十多个小时,众人不免因缺氧而感到头晕目眩,蕞已腰酸背痛,近乎分不清东西南北,就连多话的绿白毛都憋红着脸,没心思开口说上一句。又过了一个陡坡,貌似是出现了一面翠绿的岩石墙壁,那里没路,只能向下钻入一个更小的孔洞,前面的人用嘴叼着火把,小心翼翼的将身子往里面探去。
片刻,跟在末尾的蕞听到了绿白毛兴奋的喊叫声:“哇,终于通了,老白,你们干的不错啊,我记得咱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被封死的。”蕞也紧跟着跳了下来,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立锥之地居然还别有洞天,宛如翡翠玉石所雕刻的世外桃源,不仅有风有水,空间宽敞,还有阳光直射。
“大家都坐下休息吧,正好,我也来宣布咱们往后的计划。”
在场一共有四十七人,白柏端坐在正中,其余人围成一圈,随后纷纷坐下,准备聆听他的发言。
“据我所知,龙凤城所在的位置距离此地大约有八九公里,我和蕞去将城池夺下,你们就留守在这里,养精蓄锐……”
“老白,这不妥吧?!”绿白毛表现的难以置信,他惊愕的大叫道,“就凭你们两个?夺下一整座城池???”
“左顾,预言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更何况龙凤城里本就没有军队,它最大的障碍是邓王施加的法咒,人多了,反而是不利的。你难道忘了我们失踪的兄弟了吗?”白柏神色平淡,缓缓地回道。
“咦?”蕞忽的抬起头,好奇的问:“什么预言呀?”
“......”
蕞看似平常的话,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白柏的痛处,他沉默着,绿白毛只好替他发声:“啧,因为我们拥有可以预测未来的神明之卷,它指引我们顽强抵抗,只为走到神卷的最终章。”
“又是神明之卷啊....”
“怎么?你也有吗?”两人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蕞摇摇头,回答道:“不,它不在我手上。唉,我听说这是非常稀有的东西,你们是从哪弄来的?”
“何止是稀有啊...”白柏叹了口气,声音没有方才讲话时那样有力了,他微微低垂着眼眉,脑中回忆着那段痛苦的时光,绿白毛眼见白柏又卖关子,再次给蕞解释:“嗨呀,老白就是多愁善感,当年,我们的王国被巨蟒踏平为废墟,仅存的左氏族人从邓王手里逃出来后万念俱灰,只想投江而亡一死了之,细想当时的场面,可谓是相当悲壮,我们数千人站成一排又一排,正准备往江里跳,却见江面上忽然泛起浓雾,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艘朽木小舟,我们见到了一个举止怪异的红衣人,它自称是水潮之主,说能预测未来,交给我们一卷羊皮纸后,便随船消失了。
邓王的追兵也很快来袭,白柏却一改常态,叫我们放弃抵抗,结果...呵,结果就被抓回去做奴隶了呗~”
“还有这种事?!”蕞不免感到有些惊讶,又道:“奇怪了,那个水潮之主究竟是什么身份,真的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你们嘛?”
“当然不会。”
白柏突然开口,绿白毛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坐在中央的领导者,他单手扶额,面露难色:“蕞,你不懂,凡事都有代价。”绿白毛显得有些不屑,开玩笑似的问:“嘿,老白,你少糊弄人了,有什么代价你说啊,怎么连我们这些兄弟都没听说过?!”
“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我怕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接着说龙凤城吧,如果我们真的将它拿下,那里一定会成为我们目前最安全的避风之港,能夺回兵器,也就代表我们离胜利更进一步!”
绿白毛站起身,嘴里喋喋不休的还打算问个明白,好在经过三五个人的劝说,让他以大局为重,这才作罢。白柏则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回收完咱们失去的秽祭兵器之后,我们再回到此处,拯救剩余七个地点的人,将所有存活的左家秽祭血脉的人聚集,扩充我们的力量!”
在场的众人没有意见,白柏又接着部署:“我们的生命本就只有一次,所以我做了更长远的打算,虽然以后可能会调整,但还请你们先听一听。
召回所有左家血脉之后,我们就该立刻攻打邓王剩余的城池,争取将亏损降到最小,解放邓王所奴役的百姓的同时,还要让他们也加入我们,共同举起反抗的大旗!”
绿白毛冷哼一声,开口便给他泼了盆冷水:“老白,你的想法倒是挺好,可你难道忘了这个国家还有一个最为棘手的敌人么?只要它一出面,我们多少人都抵挡不住。”白柏显然没被他吓住,镇静的反问道:“你说的,莫不是有着半神之躯的水嗣?”
“当然,除了它还有谁?!”
“的确,杀掉它就相当于胜利了一半。对于这个,我也早有安排,为了防止水嗣前来增援,在我们解放诸多城池的同时,就让实力最强的蕞独自攻打淼潺之城,替我们拖延时间。”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变得惶恐,他们用难以理解的目光久久咬住白柏的眼不放,底下也是议论纷纷。
“白、白柏,这真的不妥吧?”
“是啊,纵使这孩子实力再强,也不能让他去送死啊!”
“老白,你是不是疯了?回话啊,水嗣可是有固液气三态转化的本领,你让蕞哪什么去抗?”
白柏转起了手中的匕首,淡淡的反问道:“神明之卷说,有人会将水嗣击败。那个人不是我,是你吗?还是你?”他朝四周望去,被盯上的人纷纷摇头不语,“你们眼前的这个孩子,比我们更有希望不是吗?”
“啊呀,你不能一味的相信这张破纸!这个举措太过荒唐了!!!”
“左顾,不如听听蕞的意见?”
众人立即将目光对准到那可爱的孩子身上,他雅然一笑,伸出根手指闭上半只眼,“哈,没事啊,都交给我吧?!”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你哪知道那怪物的厉害?”
“哦,我先前没告诉过你们,我是有不死之身的啊~”
“......”
这句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失语。
“咳咳。”白柏咳嗽两声,见大家都少去了反对的意见,便继续安排:“蕞一人对付水嗣必定需要很多时间,我们动作要快,用秽祭解放那些城池之后,就直接攻打孤立无援的邓王主城,争取一举杀死邓王!”
绿白毛怎么想都不妥,总感觉白柏说的计划太过顺利、太过理想了,于是开口又问:“老白,别的我就不提了,只想问,你在神卷上看到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好了,别扯太远,我们一步一步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围在他身旁的四十多人也跟着站起,随他一同眺望远端,“走吧。”命令发出,大家不再多问,收拾完地上的行李后跟随白柏的脚步,继续往里头前行。
路上,白柏还向蕞感叹:“龙凤城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还有法术加持,真是兵家必争之地啊!”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白柏却话语低沉,略显悲伤,续道:“唉,先前去过那里的人都以不明的缘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我这回亲自去,也是想给他们一个交代。”
跟随在后头左氏族人神情肃穆,个个庄严无比,他们为此也感到悲伤和遗憾。
“听到这,你会害怕龙凤城吗?”
“哈,并没有,我更觉得好奇了。”
“是吗...”白柏沉吟着,绿白毛又趁机问:“蕞,你说你有永生,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这群亡国之奴的命自然不重要,倒是你,才相识不久,可别因此丢掉性命啊!”
“放心吧,我不骗人,况且...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是拯救苍生唉,这对我来说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嘛,我有这个能力,我愿意这么做,我无怨无悔啊...”
跟在蕞身旁的一个中年人不禁调侃道:“呵,你是个怪小子,我想,人们不会成为你,但都希望世上能有一个你。”
半晌,前行的路段终于有向上的趋势,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带着些许亮光的洞口,大家逐个从密道钻出,天是黑的,有半轮月亮,他们能重新回到地面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都异常欣喜。
白柏见这天色,便对大家挥了挥手,同时说道:
“诸位,一路劳累,辛苦了,就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暂且休息吧!”
众人欢呼雀跃,疲惫的身躯总算可以歇息了。
.......
第二天,蕞和白柏按照原计划前往龙凤城中,其余的人则在此处等待两人的消息,同时负责收集粮草和以后所需要的物品。两人走的是光秃秃的山路,道路险峻而又崎岖,蕞摇摇晃晃的,近乎要从半山腰上跌落,但他不论做什么都跟玩似的,嘴里还有闲情问:“我突然有个问题唉,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制作秽祭的兵器呢?”
“做不成的。不瞒你说,那种兵器都是靠人命炼成的,上千人才能凝结成一把,我们祖先曾犯过的错,再也不会犯了。”白柏表现的非常无奈,语气里也充满愧疚,“我们现如今要做的,就是用那些已经消逝了的亡魂,来挽救这些还有希望的生命。”
“这样啊,对了对了,神卷上是怎么说的?我们会怎样拿下龙凤城?”
“......”
白柏又不说话了,似乎只要提到神明之卷,他都会刻意回避,蕞不免有些许失望,随手拔下旁边的泥土,嘴里低声地哼起歌。
两人这一路没有多言,默不作声的走了许久,终于,在高山脚下,隐约地出现了一座座硕大的建筑群,其果真如白柏所言,四面环山,地势险要。两人停在距离龙凤城约百米的半山腰上,白柏半蹲着,聚精会神地观察城池的大体布局,蕞的注意力全在高他半个身子的芦苇荡那儿了,莫名其妙的把脑袋扎了进去。
只见白柏一动不动,嘴里喃喃道:“嘶,怪了。”蕞赶忙回头,“怎么了怎么了?”
“这里的人非常奇怪。”
蕞听后往下仔细的瞧了瞧,城中百姓衣冠整齐,街面道路平坦,车水马龙,集市上热闹非凡,人们欢声笑语,生活富足,日子过得好不惬意,便困惑的问:“哪里奇怪了?”
“如果这个地方足够偏僻倒也没什么,可你似乎忘了,邓王所掌控的地方是不会让百姓过的安宁的。”白柏皱紧了眉,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的思考着,“这些人不像贵族,只是平民而已,平民早就被邓王抓去制造神之器皿了,怎么会这么富裕?我想,就算邓王没有占领这里,也不至于发达到这种程度。”
蕞一下就开窍了,“你的意思是,龙凤城中所展现的,是迷惑别人的假象吗?”
白柏听后回头看了蕞一眼,点头道:“没错,试想一下,如果你在乱世之中饥寒交迫,突然有一天看到如此美好的地方,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呃,难道,你们派过去的人都赖在里面不走了嘛?”
“......”
“我也在想,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目前我也说不清楚,但事出反常必有妖,龙凤城是诅咒之城,它绝对不是理想乡!”
“好吧,你有什么打算?”
“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我们能在这里看清楚整座城池不是吗?”
“嗯。”
“你留在这里大可纵观全城,让我一个人先去城邦里探探路,好知道所谓的法咒和人莫名消失的缘由。”
蕞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左氏一族的领导者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看到了白柏是怎么消失或是有什么诅咒,待在半山腰上的他又能做得了什么?若是两人一起进城至少还有个照应。蕞正打算把想法告诉白柏,却见他神情木然,远远地盯着城中的一位身姿妙曼的少女,蕞不禁好奇,踮起脚尖也朝同一个方向眺望,嘴里跟着问:“怎么了?”
“呵...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很美,很面熟。”白柏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把蕞整的都蒙圈了。
“你怕不是个假正经,为了早点进城看美女哟?!”
“你误会了,大业未成,我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城池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会有事的,预言已经告诉了我,会如何死去……”他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往山脚下的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