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这话一出口,身边的人个个神色不同。
那刘瑾身为掌印太监,虽然有拟旨的权力,但是有些慌乱,两个武将眼神中却透露出嫉妒的目光来,一干卫士也是有些哗然。
那刘瑾连忙劝道:“陛下……祖宗曾有规矩,这封爵是要有军功的,卫指挥同知可是三品大员,这……贸然处此高位,对李龙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那些大臣更不会同意的……”
朱厚照却是颇有些生气的道:“我要封李凤为妃,李龙就是国舅爷,些许封赏算得了什么?我观朝廷上诸多国戚都有封爵,难道他们都立了军功吗?”
那刘瑾为难的道:“陛下呀,那帮大臣早就看奴才不顺眼了,前不久才逼着陛下陷害奴才。自那次之后奴才便小心翼翼生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每有文书事宜皆要看他们脸色行事。今日这旨如果拟了,回京之后他们恐怕就要群起而上打杀奴才了呀。”
这刘瑾的名字荆奕林可是知道的,乃是大名鼎鼎的奸宦,不知道多少影视剧中都有出现,荆奕林还记得某些的电视剧中喜欢将他拍成一个喜怒无常的BOSS级高手人物。没有想到如今见到的却是这般软弱模样。
不过这家伙也确实是够奸,他与大臣有矛盾,便趁机给正德帝上眼药,说得好像那帮大臣要篡夺皇权一般。
朱厚照乃是个任性的皇帝,说要封赏就要封赏,当下便一脚把刘瑾踢翻在地,口中怒道:“你这没用的奴才,朕让你掌管司礼监,结果连个圣旨都拟不了,朕还要你何用?难道非要朕亲自去对付那帮大臣吗?”
荆奕林虽然不太知道这县伯和卫指挥同知是个什么官,但他见正德帝左右皆有异色,也知道必定是个了不得的官爵。
他心念一转,便拱手对朱厚照道:“陛下容禀,在下乃是山野村夫,不识朝廷礼数,也无甚功劳。贸然幸进却是惹人猜忌。我本无意为官,只望能跟在陛下身边,为国事尽力而已。”
朱厚照见他这样说了,又知此事确实难办,也是有一些后悔了,但是前言难收,他便故作试探的道:“卿兄妹皆是良人,朕不能失了天下英才之心。”
荆奕林固辞道:“为今之计在于如何重振国威,击败那蒙古人。我意将辅佐陛下破敌为先,实在无意去与那些大臣们为敌。需知敌在外而不在内,只要能为国立功,到时候陛下再有封赏,也能堵悠悠众口。”
朱厚照长叹道:“小舅哥真乃高风亮节之人,不似世间那些庸庸贪婪之辈。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太寒碜了,朕好歹要封你个兵部员外郎。”
荆奕林摇头道:“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在下之武不如领军大将,文不如公卿大臣,不过是略有些计谋而已。我这样的人,如若引人注目,则所谋难成,如果隐于背后,则可事半功倍。就好比我与陛下比武,先是示弱才可成功,如果陛下先就知道在下为人,那就不会被偷袭了。”
朱厚照这才知他心意,不由得赞道:“卿之风范真可比肩古之贤人。既然如此,就到锦衣卫做个百户,今后陪在朕身边吧。江彬,这总没问题了吧。”
旁边一个武将打扮的人立即上前一步拱手道:“谨遵陛下意旨。”原来此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江彬。
荆奕林也是连忙上前参拜道:“方才不知指挥使在此,唐突之处还望恕罪。”
江彬挥一挥手道:“前事不记,况且你乃是国舅之尊,身份不同。论职虽然在我之下,但大家都是给皇上办事,当以平位相论。来来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诸位……”
他便指着那太监道:“此乃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公公。”
又指着另外一个武将打扮的人道:“此乃都督佥事领敢勇营许泰。”
又拍了拍胸脯道:“至于我嘛,如今替陛下管着东厂、锦衣卫。”
荆奕林便一一见礼,口中应付几句,他虽然不知道江彬、许泰是何人,但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要说封官赐爵自然是好事,但荆奕林却是当了十几天的皇太孙,见识过最高权力,又是临时附体而来,还不知道前程如何,因此心思并不甚重。
而当他知道那太监就是刘瑾之后,便赫然警醒,自己此前处心积虑的接近正德帝,怕不是混进佞臣堆中了呀。
想来这正德帝名声不是很好,如今偷偷溜出皇宫,干那强抢民女之事,身边带着的人岂能好得了哪里去?
到不是荆奕林有什么道德洁癖不屑与这些人为伍,而是这些时日以来跟着刘禅看管了太监大臣们的嘴脸,知道古往今来权力最是招人记恨的道理。
今日自己已经获得了皇帝的赏识,目的已经达到。如果再接受了高规格的封赏,不要说其他大臣了,就是旁边这几个人恐怕都会嫉恨,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陷入内斗之中。
荆奕林的第一目标是完成任务,不是当官,所以才坚请正德帝低调处理,在皇帝那里挣了情分,又不会被刘瑾、江彬等人忌惮,也不会被那些大臣们针对,更有利于他偷偷完成任务。
而他此前对朱厚照的劝谏也是因为任务中说偷渡者的目标是比较著名的人物和事件,任性胡闹的朱厚照想来便是最可能的目标之一。
当下君臣相悦,正德帝便再让换了华车,与凤姐一同乘了,带着手下四处游玩。李凤姐倾心伺奉,正德帝气满志得,其乐无涯。
就这样玩了六日,这天却被人堵住了去路,几个应州府的大臣拉住了朱厚照的马车,苦奏皇帝早日回京。
朱厚照好不容易才溜了出来,自是不肯回去。但随从的刘瑾、江彬等人也不敢过于放肆,双方便僵持起来。
凤姐坐于车上,见车驾前跪满了大臣,也是心中不安,便对朱厚照道:“妾身乃乡野浅薄之人,能以区区贱躯侍奉陛下也是荣幸之至了。但妾虽然不懂朝政,也知天下兴亡之道唯系于陛下的道理。如今能随陛下游乐六日,妾心愿已足。只望陛下能以国事为重,早日回归宫阙,不要将臣妾置于妖魅惑国之评,对于臣妾来说则比封爵受赏更加优荣了。”
朱厚照可以不听大臣的约束,这几日却是越发喜爱凤姐,见她也这般劝了,便出车应了众大臣,只是要当场册封凤姐为妃。
众大臣心知拗不过他,又感念凤姐方才仗义谏言,于是低声商议一番之后便示应允。
但凤姐却从车帐中出声道:“臣妾福薄命贱,如若骤得显贵,恐怕于身不利,惟愿以蒲柳之姿侍奉帝王,共约白头而已。”
朱厚照见她如此心意,心中感慨此兄妹二人皆是粪土功利的奇人。他自幼见惯了宫装服饰,心中不以为美,如今见了凤姐玄衣素裳的打扮,只觉更显娇媚,于是也不强要更换宫装,与凤姐并辔齐驱朝京城而回。
一众人迤俪行了半日,傍晚时便来到了居庸关。
朱厚照于关前吩咐停车,扶着凤姐出得架前,将关口所凿四大天王石像指给她看。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道旁草木丛中传来“碰”的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般的射出一道火光,朝车架上的朱厚照追风逐电而去。
作者注:李凤姐的经历出自清朝吴炽昌笔记小说《客窗闲话》,本文所有修改,但大体上与原作并无不同,她劝谏朱厚照回宫,以及辞封为妃等事迹非为笔者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