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才毕,厅中先是一片死寂,然而下一瞬,便爆出阵阵低泣声,接着,脚步声也频频涌来。
丁贵交代清楚,自觉无悔,便率先往厅外飞来。
既不看即将要双宿双飞的两鬼及正追随而出的众鬼囚们,也不看立于门口被惊得似乎要魂飞魄散的獾头鬼。
待飞出石厅,丁贵稍作指示,将鬼囚们引向红白小网已隔绝好的堡外方向,然后只守在门边,约束着獾头鬼,令其不敢妄为、妄言。
其实,也无须多此一举,獾头鬼似压根没有行动的打算,只噤若寒蝉,不离身畔。
而众鬼囚们便迫不及待往门口涌,有些甚至为了抢行,还起了磕碰。
好在他们越急切,离开速度便越迅捷。
很快,传送大厅内几乎已成空厅,只有十来个老鬼稀稀拉拉地驻留原地。
除了个别依然躺倒,其他的,不是巴望着,便只能抹泪不止。
丁贵对此也很无奈,便不再多此一举,只听之任之。
到得最后,看着仍候在身前的三个小鬼,却不知说什么好。
再听那陶珏、兰花及其相好的道谢之语,丁贵仍不发一言,心中实在不想与其多说什么。
只不过,想了想,还是发出一个心语传音,直入陶珏脑洞。
传音道——
“你的左兄、于兄,正在石板峰等候。”
陶珏陡然惊喜,马上心领神会,拉着那兰花,便迅即飞离。
而兰花的相好见此情形,也匆匆行礼,速速追了上去。
“好了,随我再去四层。”
丁贵摇头稍叹,对着身畔仅剩的獾头鬼吩咐道。
对方似也霍出去了,马上点头哈腰地便要带路。
丁贵却不给其机会,只随手一提,便飞身而起。
数息便飞至四层,空地前仍空无一人。
“大爷,此门也可以用堡长令打开,就让开九为您效劳一次吧。”
才到石门边上,獾头鬼刚站稳,便机灵道。
许是认清了实力差距,已臣服不二。
丁贵越发相信,此持棍堡将必是白五临时找来凑数的,好没骨气,说是兽人鬼中的无名氏,也极有可能。
靠这样的帮手,白五堡长之路多有坎坷,也不足为奇了。
而飞上来的时候,红白小手顺便已将堡内各层探过一遍。
堡内除了白五,现在居然连一个熟人也没有见到。
曾与白五一样,同为押解的方六,也不知去向。
看来,想说服白五,不会太难……
自然无须让开九代劳,再次隔空启门,丁贵将解救话语奉上,厅内的数百号小鬼霎时激奋。
同样地,感恩戴德之语嗡嗡不绝,却远甚五层。
丁贵当然不是为此虚名而来,又连忙施展红白小网护送他们出堡。
费了片刻,最后,身前便只剩这位女鬼了。
她脸现激动,似有泪盈,急道:
“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本来是不记得的,眼前脸谱变换不停,又相隔日久,哪能记得下。
况且,此女鬼又绾起头发,面貌大变。
但,当其扯散头发,释开裙角时,丁贵霎时忆起,她便是留光顶上的那位红衣女鬼。
记得她醒来得比较早,许是胆子大点,才被一众女鬼推选,来到身边唤醒自己。
那时,自己还躺在沙地上,做着鬼梦呢。
“是你?我当然记得……你怎么还不走?”
丁贵颇感意外道,但语气变化极快,先热后冷。
心中的确矛盾,偶遇熟人,是想闲聊两句,但此时此地,又有什么好聊的呢?
当时对方心念殷郎,实则被姓章的凌辱不浅,其自身连真相都不知晓……只怕聊什么都是泪。
“我……”
红衣女鬼顿时失落,似想起了什么,又焦急道:
“公子,我们一起的姐妹又……又被人抓走了,你能再帮帮她们吗?”
又出事了吗?还真命运多舛。
但,实在正常不过,早有所料。
既遇上,也算有缘,便跑一趟吧……想来也不会太远,顺手而为。
轻恩一声,便又揽了一桩事情上身……
“开九,待白堡长醒来,你就将此令交还于他,然后如实告之你所见到的一切便好,去吧。”
丁贵暂时不愿与白五碰面,便对身侧的开九命令道。
“这……”
开九似觉迷糊,颇感为难,还是苦着脸道:
“小人明白,必不会胡说一字。”
倒无所谓,他将所见说成什么样子,都不在乎了。
待其接过堡长令远去时,丁贵便带起红衣女鬼,飞出传送堡。
只不过,离开的同时,红白小手已裹着一段心语,传至顶层议事厅中的白五脑洞之中。
其语道——
“白五兄弟,今日之事,先斩后奏,实在抱歉。不过,不日我便返回,定给你一个交代。”
霎时便感知得到,白五从鼾睡中被惊醒,咻得一下便自毛毯上坐起,然后东张西望,满脸惊疑……
一边飞行,一边听红衣女鬼介绍,丁贵已了解了不少信息。
红衣女鬼自称柳冰冰,其有两个姐妹,被抓到一个叫七星山的地方。
七星山便位于留光顶西北,差不多在雁落坪正西,也在大龙山中转大狱西南面。
但柳冰冰言语中有个不实之处,那便是——
原来,其姐妹并非被抓过去,而是被扣留了!
那还是发生于十来天前的事情,当时,三鬼意识情形突然大好,便相约一起寻找一个安身之所。一路展转,便寻到七星山。
当然不是去寻殷一统,而是真的为了安身苟活。
这里倒有一个猜测,似乎是章自德的死去,便令她们这些早先自行离开的女鬼,也就是未被去除吸魂虱的女鬼,意识突然清醒起来。因为时间上,便完全符合。而且,柳冰冰也亲承,在此之前,她还对“殷郎”念念不忘,可现在,几乎只剩恨之入骨……
这便表明,二郎所称的吸魂虱,多半已被姓章的炼制出了“蛊”虫之能。
但好在,随着姓章的魂归地府,其蛊自解。
七星山有一群小鬼栖居,却不是一般的栖居。
听起来,当中有一位恶霸,似已显出占山为王的态势。
不知怎地,丁贵霎时联想到枯冢谷的黑子。
此事,就好比黑子霸占了宋离及程露霞,区别在于,黑子并没有真的这么做,而那恶霸不仅这么做了,还将她们关了起来,连身边之鬼也不敢多说一句。
只有柳冰冰见机得快,碰巧逃得龙潭。
后来,却又陷入虎穴——正好逃跑路上,被鬼将拿住,直至解到此堡。
“好了,你先在此安身吧,待救得你的姐妹,我自会让她们前来找你。”
费了点时间,二人飞到坊市附近,丁贵便交代道。
路上已听明白,柳冰冰被捉到留光顶之前,便在坊市中有一开店熟人。
“可是,你不识路,又孤身前往,我……我放心不下。”
柳冰冰不肯撒手,哪怕落到地面,也显出娇小不支之态。
其脸上忧虑,倒不像是假的。
“不用为我担心。”
丁贵将其皓手从手臂上拨掉,便飞身而去。
不管对方作何感想,自己对其只有怜悯,绝难生出其他想法。
“那哪里知道啦,人家才开口求救,你便答应下来,是不是还念着白条肉的好处啦……要说你个大淫人没想法,我可不信,霍霍……”
奶音忽笑道。
暗地里,二郎一路多有调侃,现在又不放过,还真把自己看扁了。
“我心中什么想法,你岂能不知?咱们快点考虑正事要紧。”
提醒一句,丁贵便往西南而行。
脑中已有了大概路线,也有了大概方位图,第一站,自然还是先将厄三之事了结掉。
心中只盼对方并未担搁途中,而是直接回了中转大狱。
飞得稍急,不过半盏茶便至大龙山。
再稍查探一下,便寻到中转大狱。
可是,在红白小手查探过后,很失望。
事情依然不顺利,象鼻鬼厄三又不在狱中。
虽然知道以后机会多得是,但让仇敌一直“逍遥法外”,也太便宜他了。
眼见还在午休时间,正好许多鬼将仍在安睡,最关键的,此狱典狱又不在狱中,丁贵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答应让二郎打听点线索。
这也是二郎主动求之。
其幻境摄魂之术,不过才施展一次,现下正想要多多练手。
于是,在选定了几个适宜的孤眠鬼将后,丁贵便飘至狱外两里范围内,二郎也小心地出体,迅速透入一个兽人鬼的脑洞,有模有样地摄起魂来。
别说,才试第一个,便得知厄三走前的留言——另有要事,暂不回来。
似乎,这还是厄三的惯用留言。
再试第二个,一无所得。
第三个,却得知另一个信息——厄三早间押解回来,一般会去坊市的赌坊。
在坊市吗?
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还真不巧,自己才经过……
召回二郎,两人商量再三,还是决定先往坊市一行。
理由很简单,时机难得,落单的鬼将最好处理,指不定下回厄三便在狱中,那不得多费脑筋吗?
不多时,又回到坊市,红白小手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往那人声鼎沸的所在查探。
不料,居然随意一探,便发现了柳冰冰在一家服装店外,与一位中年妇女相谈甚欢。
这便是其熟人的店吗?倒挺不错。
很快,在服装店不远,便感知到了那个似久违而又独特的面貌。
他长长的象鼻模样,定是厄三!
总算找到了。
不过,象鼻鬼的所在,却不在赌坊,而是在酒铺前。
眼见对方提溜一个黑壶离开,丁贵便熄了当街动手的打算。
就算当街动手也不惧,反正最重要的,是自己能迅速避进红色世界,不被他人察觉便好。
而且,哪怕有雷罚在,自己只要避到坊市数十里开外的地方,基本也够躲过别人的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