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解药,元修明给了一颗江映月,另外两颗他必定会留给江流川和梅傲寒。
顾青荷问道:“你将解药给了她,那你呢?”
元修明道:“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顾青荷情不自禁望向瀑布口,日落西山,飞腾的水面笼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
元修明见顾青荷脸上担忧,又道:“就算解不了毒,又怎么样?迷了心智,从此以后我也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人,不好吗?”
顾青荷忍不住笑道:“那不是傻子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个傻子,也不想做现在的元修明。”
顾青荷忽然有些明白他的无奈,他的目光脉脉又凄凄,在深情和痛楚中小心游离着,顾青荷又一次沉溺其中。
元修明慢慢低下头,向她的唇吻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
他们转头望去,见人群激动,个个面带喜色,想必是听到了江流川和梅傲寒给他们带去的好消息。
二人相视一笑,元修明牵着顾青荷的手走到深涧旁,瀑布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圆轮飞速转动着,搅起水花飞洒在他二人身上。
水流声,机括之间不断运行的声音,好像要给这个充满未知和死亡的地方填满生机,却又如此单调孤寂。
斜阳正落在瀑布口的前方,露出一个又红又圆的大脑袋,看着他二人。
晚霞漫天,将蜿蜒而来的水缎染上了一层朱颜,水缎在洞口轰然而下,又变成了青色,青色上浮着一层白雾,白雾在夕阳的晕染下,泛着七彩之光。
元修明道:“想来先帝和仁先生都是不懂雅趣之人。”
“为何这么说?”
元修明搂着她的腰身,让她轻轻靠在自己肩上,说道:“良辰美景,别有洞天,却被他们用来设置这些机括,你说是不是大煞风景。”
顾青荷笑道:“如果这些机括能帮大家出去,倒是一件好事。”
“其实徐忆君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顾青荷眼睛一亮,说道:“你已有了主意?”
元修明点点头,“你看到这些机括中的长木了吗?待深涧中的机括一停,我们在深涧中搭一个木桥,便可出去了。”
顾青荷点点头,可立刻又道:“这么做岂不是破坏了这个铸造坊?”
“你舍不得?”
“这毕竟是我伯伯的心血。”
“他毕生的心血主要是这深涧中永不停歇的机括,至于其他,要修复起来容易,更何况……”
顾青荷见他欲言又上,问道:“更何况什么?”
“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先帝花如此大的精力,在这里做这样一个惊天之举,和它相比,那些国库宝藏都黯然失色。”
“伯伯说这些都与紫微剑有关,你是不是在想紫微剑到底是什么样。”
元修明摇了摇头道:“不,我在想紫微剑到底是什么?”
顾青荷不解地望着他。
元修明继续道:“大家一直说梅花诺守护的是紫微剑,可是……青荷,你还记得梅兄追叙当年嘻哈二老逼问你父亲的话吗?”
“他们说的是’梅花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顾青荷突然心中一亮,说道,“你怀疑梅花诺的秘密并不是众人口中的紫微剑?”
元修明又摇了摇头,“我怀疑紫微剑并不是世人口中的紫微剑。”
“你把我说糊涂了。”
“你那么聪明,再好好想想定然能想明白,只是你平时不关注这些罢了。”
“做为梅家人,我确实是不合格。”
元修明握着她的手,说道:“可是你梅家的白泽剑却选择了你,必有其深意。”
顾青荷笑了笑,“确实如此,无用之人,就有无用之人的用处。”
“你若无用,我怎么办?”
顾青荷望着那轮斜阳,只有红彤彤的半张脸了,“你有没有我,都会是一样的,也许没有我,会更好。”
元修明心中不是滋味,望着她说道:“青荷,为何这样说?是不是我还没有将我的心意说明白?”
“不是,我们不说这些了……”
“是不是安阳和你说了什么?”元修明忽然道。
从溪云山庄安阳的反应来看,她必定是与元修政勾结在了一起,或者达成了某种约定。顾青荷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事告诉元修明,可又想她对他真心实意,断然不会做害他的事,更何况,她还,怀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顾青荷真是心痛如绞,只恨自己为何还活在世上。
自从卷入紫微剑的旋涡,她觉得每时每刻都如在梦中一般,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早已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自己的魂魄而已。她掐了掐自己的手,一阵疼痛传来,不是梦,自己还活着。
元修明见她的眼神迷离又痛苦,他心头一痛,将她抱在怀里,“是不是她为难你啦?”
顾青荷摇摇头。
元修明道:“总之,你以后离她远一点,你不是她的对手。”
顾青荷笑道:“你说错了吧,应该说她不是我的对手。”
“我没说错。你总归是要跟我回京都的,朝堂不同于江湖,整个京都,长乐公主和平章后的势力强大,你若与她走得太亲近了,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顾青荷暗想:原来他说是日后回京都的事。他不知道,我是回不了京都,也不会回京都的。是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莫须有的事而自寻烦恼。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是一痛,倚在他怀里,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元修明柔声道:“青荷,你能为我去而复返,你对我的心意我断然不会再怀疑了。此生此世,我都要与你在一起,你就在我身边,我能看到你,我便心安。不管我走到哪里,都希望有你相伴,好不好?”
顾青荷笑道:“你怀疑过我的心意?”
元修明望着她,望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她的脸颊边还未干的秀发,看了又看,说道:“你和,你和徐忆君奔向瀑布口的那一刹那,我,我……我心中又生出这种想法,仿佛又看到你和他双双携手离开。我暗问自己如果你真的不回来了,我要不要再去找你。”
顾青荷不料他有这种想法,说道:“傻瓜,你什么时候变得爱胡思乱想啦?”
他轻轻一笑,缓缓说道:“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当时我告诉自己,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必不会再去找你。可如果我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我的魂魄也要跃过这深涧,穿过这瀑布,飘过千山万水……青荷,我一定要找到你。”
顾青荷的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
最后一缕斜阳透过一块被水冲刷得光亮的岩壁,蓦地射了进来,一下跳进顾青荷眼里,晃得她忙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眼前之人竟变成了徐忆君。
“我曾问过苍天,到底要怎样折磨我才罢,世人都说人活‘一世’,可是我感觉我像是活了三世。青荷,第三世,上天会对我仁慈些吗?”
顾青荷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你怎么啦?”元修明的声音又响起。
顾青荷惊醒过来,再望去,那岩壁上哪有斜阳光照,瀑布外暗夜昏沉,夜幕已降临。
她扑进元修明怀里,说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天快黑了,我们好好休息一晚,想必很快就能出去啦。”
元修明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痕,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说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让你伤心。”
顾青荷却不知该说什么,哽咽住了,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元修明道:“我们不说这些了,想想如何配合师父师伯从这里出去。”
顾青荷道:“你说利用那些长木架一座桥,可是这时间来得及吗?”
“有你和江流川,梅傲寒三人,想来是无碍的。”
“那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于是她找来江流川和梅傲寒,元修明将剩下的两颗解药交给了他们。
他二人推辞不受,元修明道:“我本就功力不济,你们恢复功力,好助青荷,帮大家一起离开这里。”
江映月走了过来,说道:“修明哥哥,这个确实是解药,我现在头晕好多了,不过……”她瘪了瘪嘴,望着他二人。
“不过什么?”元修明道。
“不过还是浑身无力,力虚体乏。”
顾青荷吃了一惊,说道:“难道虽是解药,却掺了另一种毒?这个元修逸……”
江映月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是……”
一阵“咕噜”声响起,江映月脸一红,捂着肚子,嘴瘪得更高了。
顾青荷和元修明相视一笑,这才明白她是饿了。
大家在这里困了三日两夜,眼看又要再困一夜,她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顾青荷这才想起自己背着一个包袱进来的,她找到那个包袱,里面全是吃的,虽被油布包着,还是多多少少侵湿了一点。
这些是她匆忙之中,在溪云山庄厨房中拿的,虽简陋,可对江映月来说简直是天上美味,眼睛都看直了,肚子更是受不了了,一下瘫坐在地上。
顾青荷挑出一些最好的给她,说道:“对不起,只顾说话,忘了这些。”
江映月哪有力气说话,接过来一顿狼吞虎咽。
香味吸引了一些人,他们都朝这边走过来,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朝这边走了过来。顾青荷带的干粮不多,不足以每人分一些。
她见那些人如狼似虎的眼光,红光一闪,白泽剑已出鞘,冷冷地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些平家之人。
元修明按下她手中之剑,说道:“大家都饿了,你将这些吃的尽量每人分一点,让他们暂缓饥饿。”
“那你们怎么办?”
“我不碍事,你先这么做吧,女子和年长者为先,能分多少人是多少人吧。”
江流川和梅傲寒一起将食物分给众人。
很快就分完了,留下元修明和他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忽然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响起,江流川脸一红,忙捂住肚子,梅傲寒也摸了摸肚子,众人摇头苦笑。
顾青荷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片干粮,分成三瓣,递给大家。
梅傲寒接过顾青荷手中的干粮,说道:“你还藏私?”
顾青荷道:“你不为你们想,我要为你们想。快吃吧,明日救大家出去,还得靠我们。”说着将最后一瓣递给元修明。
他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我吃过了,你怎么会不饿呢?几天没吃东西了。”
元修明接在手中,撕了一片递给江映月,说道:“你慢点吃,不要噎着。”
江映月摇摇头不肯要。
元修明道:“我本就吃得不多,只要垫点肚子就行了。”
江映月可能是饿极了,手中的干粮早已吃完,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过去,笑道:“还是修明哥哥对我最好。”
元修明笑了笑,也慢慢吃着。
顾青荷望着他,想起每次见到他,他都清瘦一些,脸色一直苍白,心中升起怜惜,低头蹙眉不语。
元修明见状牵起她的手,站起身来,说道:“反正无事,你陪我走走。”
走了一会儿,元修明问道:“你怎么啦?忽然没精打采。”
“你怎么吃得不多?”
元修明愣了愣,笑道:“你是为这个?”
原来他以为顾青荷见自己对江映月颇为关心,心中不悦,却没想到她想的却是这个。
顾青荷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说道:“你要好好的。”
元修明心中一暖,捧着她的脸,盈盈秋水,柔润红唇,情不自禁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说道:“有你,我会好好的。”
顾青荷摇了摇头,说道:“有没有我,你都要好好的。”
无论是温软的声音还是恳求眼神,元修明都无法拒绝,更何况又是这样一颗赤诚烂漫的心。
一股酸涩冲向他的鼻头,他的眼睛湿润了,元修明点点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抬头间,前方水瀑奔涌,正如他此时体内的血液,翻涌不息,元修明将她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