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诺眼中又闪忧色,说道:“美丽的东方小姐当真聪明,刚到此地,便看出战事危情。奥斯曼国的默罕默德二世垂涎君士坦丁堡已久,他在边境集结重兵,怕是近日就要前来攻城。这些时日城防甚紧,阿兰官长是看我父亲的面子,才准我休假一日。我想明日就派人送苏菲小姐与朱利安先生返回法兰西。”
紫裳抬手一指远处的那座白色城堡,说道:“请问莱诺将军,那座白色城堡很是漂亮,我们可否到那里一游?”
唐轩心念一动,不由举目看向那座城堡。
莱诺眼中闪过怅惘之色,说道:“那座城堡不大,但的确很美,里面的……里面的美人更美……城堡是阿兰官长的领地。不过此刻城堡中的人都搬到君士坦丁堡城中,堡内早已空无一人,实在没有游玩的必要。”
唐轩听了,不觉心中大是失望。
紫裳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现下可到这座神庙中一游,而后速速穿过君士坦丁堡那座大城,取道向西而行,进入欧罗巴。”这句话却是用汉语说出。
康六不解道:“刚刚唐夫人说那个君什么堡是座大城,里面定有好多的美酒,定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我们为何不在那里游玩儿几日,再向西去那个欧什么巴?”
赵青宇道:“康六爷这等察言观色、乖巧灵通之人,居然没有看出这位番邦将军的神色?若是多在城中玩儿几日,康六爷的无敌双斧,恐怕又要大展神威,脱手飞去。若是运气不好,找寻不到,岂非要到铁匠铺破费银子再打造一对?”
康六脸色一变,忙道:“赵大人你是说此地要有战事?”
赵青宇笑道:“这等动摇军心的话语,赵某从来不讲。”
紫裳道:“刚刚本座未及说起,那奥斯曼国默罕默德二世的铁骑距此尚远,各位不必心慌。”
杨发手抚腰间的长刀短铳,颤声道:“那奥什么、默什么二世的铁骑就是杀来,本将军也要将他杀个人仰马翻。”
梁日与樊仲对视一眼,梁日尖声道:“今日进城,小住一晚,明日离开,一切皆听唐夫人调遣。”
莱诺道:“我们来此,便是陪同苏菲小姐与朱利安先生来游览这座古斯托神殿,各位东方的朋友可否一同进入观览?”
紫裳笑道:“我们正要进庙游览,只是不得门径,此刻有莱诺将军在前指引,那是再好不过。”说着又用汉语对众人喊道:“刚刚这位将军说了,这座洋庙规矩很大,进庙礼佛要每人交纳十两金子的香火钱,哪位想进庙参拜,可将金子交到本座这里,再由本座一并交给庙中的执事庙祝。”
赵青宇笑道:“别说十两金子,便是百两、千两,卑职也要陪同唐夫人前往。”说罢,从囊中取出一锭金子交给紫裳。
唐飙惊道:“十两金子?这番庙中的番和尚可是打劫的土匪?”
康六轻声道:“我早就说了,这样的破庙,就是一文的香火钱,我也不花。”
牛靖边微微一笑,说道:“这座神庙,二十年前老夫曾已游历,只是当年的香火钱是五两金子,没想到过了二十年,竟然涨了一倍。看来这里的洋和尚同样不讲武德。”说着取出金子递给紫裳,说道:“还请夫人带上小徒到里面见见世面。”
唐轩心道:不想这些胡话,牛老通译也张嘴就来。于是说道:“紫姑娘你这是……”
没等唐轩把话说完,紫裳用法兰西语说道:“那些多嘴多舌的人要是都进去了,岂非大扰雅兴?”说着对林冬雨与圣夜心说道:“雨儿与心儿若想进庙礼佛,这香火钱,便由姐姐来付。”
林冬雨抬头看看神庙,说道:“这等巨石砌成的千年古庙,其间必定阴森湿寒,我们年少女子身单体弱还是不进为好。”
贞子道:“林姐姐医术高超,说出的话必然有理,我与小蓝姐姐也不到里面去了。”
杨发看向三夫人,未及说话,三夫人便抢先说道:“你不要看我,我可没钱。”
杨发支吾道:“我的……我的那些银子,不都放在你这里了吗?”
三夫人两眼一瞪,喝道:“一路上你喝酒、洗澡、买衣、买鞋、买袜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你放在我这里的银子,早就花完了。想去庙里,去找你表叔要钱!”
杨发低声道:“你明明有钱,我表叔如何会给……我想到庙中求上一签,算算我俩什么时候……”
唐轩见事已至此,无奈从囊中取出两锭金子交予紫裳,说道:“这是我与秦大哥的香火钱。”
紫裳接过金子,大声说道:“便是侯爷进庙礼佛,都要交上香火钱!”说罢,又对樊仲说道:“梁副总管当在庙外坐镇,孟大人率众人保护梁副总管的周全,不知樊将军可到庙内一游?”
樊仲取出金子交予紫裳,说道:“末将愿随侯爷、夫人前往一观。”
苏菲奇道:“紫裳小姐在说些什么?为何侯爵也要给你金子?”
紫裳笑道:“我们东方与你们西方不同,尤其是我们大明女子的地位明显要高于男子。男子呢,在家要从母,婚配后要从妻。特别是在神的眼中,女子的地位,更是远高男子。因此进入庙宇道观这等神灵所在的地方,男子都要事先送给随行女子一定数量的金银,以求该女子在神袛面前给他们多多美言。”
唐轩心道:这妖女胡说八道已是到了黑白颠倒的境界。
苏菲听了大是惊讶,对朱利安与莱诺说道:“神秘的东方竟是如此推崇女权,怪不得东方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富饶!那样的令人神往!东方尊重女性的美德,我们西方一定要大力效仿!”
朱利安与莱诺脸上皆露惊疑之色,莱诺道:“我在君士坦丁堡城中也见过许多东方人,也曾与他们多次进行交谈,听他们所言,东方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并非像这位小姐说的那样。”
苏菲看着紫裳,满脸羡慕之色,说道:“东方的大明,真是太文明了!太了不起了!真让我由衷地向往!”说着转头对莱诺说道:“美丽聪慧的紫裳小姐乃是诚实守信之人,她说的那些定是实情。莱诺先生这样说,是怕我们西方各国也像东方的大明一样,男子的地位低于女子。”
莱诺风度翩翩的一笑,说道:“美丽的苏菲小姐在我心里,永远都像上帝一样,我永远都甘心情愿做苏菲小姐的仆从。”
紫裳对唐轩说道:“天下的男子都应向莱诺将军效仿,若世间男子都有莱诺将军的心怀风度,这天下必定欢乐安泰,兴旺祥和!”
说话之间,莱诺上前将神庙的石门叫开,庙中走出两名年过六旬、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此二人与莱诺之间像是熟知,莱诺对二人很是恭敬。三人走在前面,带着众人走进庙中。
这座神庙看去年代很是久远,但看不出供奉的是何神灵。数十根高约十数丈的巨大石柱,撑起了规模庞大的殿宇,看去气势恢宏,震撼人心,也使人感觉空旷索然。
紫裳笑道:“这样恢宏的寺庙,无论何等神雾,也不能抬来!无色小师父,你说是也不是?”说的却是法兰西语。
非无色道:“心中之雾,远浓于自然之雾。”
紫裳道:“小师父人虽还俗,心却未还,心仍在佛法之中。”
苏菲奇道:“神雾?寺庙?我看过意大利人马可波罗的东方游记,知道东方的寺庙就像我们西方的教堂一样,那里面住着神职人员,是神的仆从。而那个寺庙竟是被神雾抬来?紫裳小姐可是在说凯尔特神话?”
紫裳道:“在我们东方这可不是什么神话传说,而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一座宁静的古镇之外,在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之畔,一场大雾过后,便凭空生出一座寺庙。”说着抬手一指身旁的非无色,又道:“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曾在那座庙宇中出家为僧。”
苏菲看着非无色,说道:“没想到这位英俊的少年,竟是一位让人尊敬的神职人员。那个神奇的寺庙里,一定发生过神奇的故事。”
紫裳道:“苏菲小姐说的不错,那里面曾发生过凄婉缠绵、动人心扉的男女情事。”
苏菲眼中闪过憧憬之色,说道:“那凄婉缠绵、动人心扉的男女情事,在我们西方称之为‘爱情’。这个伟大的词汇,出自伟大的智者柏拉图之口。”说着看向非无色,眼中露出惊奇之色,说道:“在那个凄婉缠绵、动人心扉的爱情故事中,这位英俊少年可是主角?你可是爱上一位美丽的女孩儿?虽说神职人员的个人感情受到戒律的限制,但在伟大的爱情面前,上帝也会闭上眼睛的。”
非无色脸上一红,说道:“苏菲小姐错会了唐夫人之言,在下当年只在那座寺中诵经礼佛,并无丝毫违背我佛之举。”
紫裳道:“那个凄婉缠绵、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年代已是久远了,与这位少年无关,但与他那位神通广大的师父或许有些勾连。”说着眼中露出兴奋之色,说道:“‘爱情’,真是让人心动的两个字,不想西方还有柏拉图那样的智者,说出这样了不起的话语。我想这‘爱情’两字,终有一天,定会传遍五洋七海,人人都会知晓,人人都会诉说。真是到了法兰西,我一定要与那位名叫柏拉图的人见上一面,当面与他谈论一番。”
苏菲笑道:“柏拉图可不是我们法兰西人,而是古希腊人氏,他的故乡距此已是不远。再者,他是古人,已经死了一千八百年。”
紫裳神色坦然,脸上全无一丝窘色,说道:“一千八百年前的古人,就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更是非同小可。”
秦渊悄声对唐轩说道:“弟妹落落大方,与这些西洋人侃侃而谈,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唐轩眉头微皱,悄声道:“哥哥不知,这妖女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所说之言,实在不堪入耳。”
秦渊笑道:“弟妹虽是调笑,但定不会失我上邦国威。”
苏菲道:“那座神雾抬来的寺庙同样令人神往,等我到了大明,一定到那里游览。”
非无色眼中神光一闪,随即神色黯淡了下来。
紫裳道:“那座神庙已沉到大河之下,那凄婉缠绵、动人心扉的爱情故事,也随之隐没在那滔滔长河中了。”
苏菲听了,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说话之间,众人已将神庙游览大半。庙内除了古朴沧桑、气象雄浑之外,并无奇特之处。
那两名老者将众人引到一间石室之前,其中一名老者将石门推开,众人见眼前石室不大,大约一丈二、三见方,其间摆设颇是简陋,只有粗木本色的桌椅床帐,但皆是异域样式,与中土全然不同。
赵青宇笑道:“斯为陋室,唯我德馨。不知这两位洋长老将我们领到这里意欲何为?”
两名黑衣老者面色平静,也许不通汉语,并不理会赵青宇的调笑。其中一名白发虬髯的老者说道:“刚刚我听到那位东方女子说起东方一座神奇的寺庙,这才将各位引到这间石室之前。”
众人听了,心内俱是一惊。紫裳抢先问道:“敢问老先生,古斯托神殿中的这间小小石室,莫非与万里之外、中土大明那座雾抬寺尚有勾连?”
那老者道:“古斯托神殿与东方那座寺庙应该没有勾连,我将各位引到这间石室之前,是因为这间石室中曾住过一名东方女子,她曾说过东方那座被神雾抬来的寺庙。”
赵青宇见唐轩、紫裳与非无色三人神色凝重,已觉其中有异,不再出言调侃。樊仲也在一旁静静观看。
莱诺看了一眼紫裳,眼中满是欣赏之色,说道:“我见过的东方女人大都神秘而美丽,来过这里的那个女人也一定如此。”
那老者道:“我未看到那名女子的容貌,她的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但她身材高挑,体态妖娆,身上散发着醉人的异香。若是你们年轻人遇到那样的女人,定会怦然心动。”
紫裳忙道:“她叫什么名字?在神殿中做了什么?”
那老者道:“她并未说出姓名,在神殿中也未做什么,只是在这间石室中住了三日。”
紫裳道:“可是那名女子与老先生说起了那座被神雾抬来的寺庙?”
那老者道:“她并未与我说上几句话语,只是我无意中听到了她的梦呓,她在梦呓中提到了那座神庙。她的梦呓是用汉语说出的。我年轻时,曾取道蒙古去过大明,她说的那些话,我能够听懂。”
紫裳忙道:“她在梦中说了什么?”
那老者道:“那是两年前,也是这个时节,她来到这里,说要住上一晚,我便将她安置在了这间石室。当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便早早安歇了。到了夜半时分,我按例巡查神殿,走到这间石室近处,听到里面有人窃窃私语。当时我很是不悦,以为她私自引来旁人。刚要叩门将她唤出责问,不想室中传出低低哭泣之声。我一来心中不忍,二来有些好奇,便在门外细听……”
唐轩心道:这老者虽说巡查神殿,职责所在,但深夜在一名女子的门外偷听其间的话语,终是有些不妥。
那老者续道:“只听室内断断续续说道:‘……你缠绵的箫声,终是打动了我已经死去很久的心……大明的月色很美……那一夜我仰头看天,仿佛又在天上看到了他,他的目光还是那样的温润,他的微笑还是那样的迷人……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耻……我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人?有的人该死,有的人却是不该……我为什么恨他们?是因为他们好色?他们都是淫贼?可是有的人只是看了我一眼……你似乎厌倦了杀人,厌倦了血腥,厌倦了武功,也厌倦了我……可是我的腹中已有了你的孩子……一个月色很美的夜晚,你在我面前哭了,说你不想再为我杀人,你的手不想再沾染鲜血,你也不想再做噩梦……你当着我的面,对着圆月发誓,若是再杀一人,就终生不再使用武功……’”
苏菲目露惊异之色,说道:“我当只是西方如此,原来美丽富饶的东方也有杀戮与血腥。”说着眼中闪过坚定的目光,又道:“即便是为了伟大的爱情,也不能随意去杀戮他人。要知在这世上,最不容侵犯的就是生命与自由!”
朱利安道:“我的苏菲小姐,虽然我非常认同您的观点,但现实呢?现实中,一些人的性命与自由,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侵犯。”
莱诺手握腰间的剑柄,说道:“就是因为生命与自由会被侵犯,所以我们男人就要紧握手中的利剑,来捍卫自由与生命的尊严。”
唐轩、紫裳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那个“你”,应该就是“远路箫声”萧声远,而那个女子当是贞子的大姐性子。
忽然,一阵缠绵悱恻、凄怆哀婉的箫声,从远方传来,在空旷萧索的神殿中久久回响……
樊仲神色凝重,说道:“敢问侯爷,这名老者在说些什么?”
唐轩轻叹一声,说道:“他在说中原武林中的一段往事,一段血腥的往事。”
那老者续道:“我在室外听她断断续续说了一阵,并未听到有人搭话,已是察觉她在一人独白。我好奇之心更重,于是继续听了下去。她说道:‘银色的月光之下,你与我深情相拥,似是忘记过往的一切……在这美好的时光里,忽然来了几个仇家,他们的武功很高,他们打伤了我……你狂笑着出手,杀了他们……你狂笑着说,今后你不再使出半分武功……我很是恼怒,对你说,你要是如此,你就立即离开我,走的远远的,我天上的那个人,可不是你这样的窝囊废……谁知,你狂笑着,真的离去了……自那个月色很美的夜晚,你和我再也没有见面……’”
苏菲摇头说道:“那个吹箫的男子,将女人独自一人丢在了夜里,简直太不绅士了!既便那个女人就是一个巫女,也不能那样去做。”
唐轩暗道:若是这老者之言属实,十数年前在那件武林悬案中死去的人,竟有一多半是死在萧声远的手上。
那老者神色依然平静,说道:“她说到这里,又是低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继续说道:‘你狂奔而去后,我忽然觉得莫名的恐惧,想喊你回来,但你早已没了踪影……我发足狂奔,任凭伤口中的血喷洒而出,也不知要到哪里,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来,发现我在一间温暖的屋里,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心中充满恐惧的我,看见了那个人……那人很是温雅,但温雅中又有一种冷峻的气质,像是做过很多大事……那人对我说,刚刚动了胎气,又流了很多血,若不是遇到他,此刻胎儿早已没了生命……那人要我静养,我就静养了三个月……那人看着我的目光很特别,像是在看一个他无法忘怀的人……那人的目光,使我的心中生出暖意,也是我的心不再恐惧……又是漫长的一月,不知为何,这三十天里,那人没有来,我感觉很寂寞……记得那是个初夏的夜晚,准确地说,就是小满当日,我走出房门,走出那个宁静的小镇,沿着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向南走去……我曾听那人说,在这个宁静的小镇南边儿,有一座神奇的庙宇,是在一场大雾后凭空而出,因此寺名叫做雾抬寺……那天夜里,我忽生好奇之心,鬼使神差,竟不顾七个月的身孕,想到那神雾抬来的寺庙中看个究竟……我走出小镇时,还是满天的繁星,谁知走着走着,天上的星星不见了,还刮起了风。身边的大河,就像一条不停翻卷的墨黑巨龙……’”
樊仲忽然说道:“非小通译神色这般专注,这位老者之言,可是与那座雾抬寺有关?”
紫裳笑道:“樊将军文韬武略,当世奇才,察言观色,一语中的。只不过还需稍稍忍耐,不可惊扰老先生讲说往事。”
那老者看了樊仲一眼,神色更加平静,续道:“那名女子说到此处,轻叹了一声,便不再说下去了。像是停止了梦呓,又睡熟了。我听得入迷,便盘膝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又断断续续说道:‘从那宁静的小镇出来,走了大约七、八里远,便看到了那座被灵雾抬来的庙宇,我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兴奋,随即又是莫名的恐惧,正在进退失据之际……忽然,天上响起惊雷,裂开紫电,一片紫光中,远处的河水上,彷佛飘来一艘很大很大的海船……我忽然看见他在天上看着我,他的眼眸依然温润,他的微笑依然动人……我和他一同长大,但我和他只是拉过手……我在剧痛中惊醒,我睁开眼睛,看见在一尊檀木雕成的佛像下,那人双手都是鲜血……我在狂风骤雨的中,仿佛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婴儿的哭声……那可是我的孩子?……我看到一个高大的华服老者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前,那人一时手足无措,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时院使……那华服老者一言不发,面沉似水……我看到那些黑衣蒙面人从天上掉下、从地里钻出……我知道他们是我的同门,当年我背叛了我的师门……在那熟悉的呼哨声中,一个同门的长刀,斩向那婴儿啼哭的地方……我看到我那同门比毒蛇眼睛还毒的目光……我周身全无一丝力气,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我看见那人身法如电,一掌将我那同门打飞,将那带着微弱哭声的婴儿抱起,破窗飞出……’”
唐轩耳边传来紫裳传音入密的声音:“看来我们以前推断的不错,在雾抬寺中,林荫茂曾为性子接生,生下雨儿,并遇到了时北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由此惹出了祸端。”
苏菲惊道:“东方的故事,简直比高乃依的戏剧还要传奇!我可怜的孩子!刚刚降生便离开了父母,仁慈的上帝保佑他,一定会平安长大。”
那老者续道:“她说到此处,又低声哭了起来,过了好长时间,她才继续说道:‘我的那些同门围上前来,用各色的目光看着我,有怨毒、有仇视、有怜悯、有同情……他们用任谁也无法挣脱的锁链将我锁起。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师门最严厉、最残酷的惩罚……这时,外面的风雨中,传来了让我曾经心醉的箫声……你竟然也在近前……你竟然在我生死大险、性命危急之时袖手旁观,而这样无情冷血的行径,只是为了那夜一句负气时的誓言!我的心在流血……我永远也不会宽恕你,还有你的孩子……’”
苏菲眼中闪出愤愤之色,说道:“那名男子背叛了伟大的爱情,万能上帝的惩罚,一定会降在他的头上。但一句古老的名言永远都是对的,孩子永远都是无辜的……”
那老者续道:“到了此时,那名女子的声音不再哀戚,而是有些凶狠,听那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说道:‘我被同门押上了那条三桅海船,我万念俱灰,淌血的心中唯有无穷无尽的仇恨……大船在海上行了十余日,忽然在一天夜里,在黑暗中,我感觉嘴里一阵清凉,被人塞入一个药丸。那药丸入嘴即化,丹田之中,便升起一股暖流……我知道那是本门中的灵药……如是过了七日,我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大半……第八日夜里,我身上那任谁都无法挣脱的铁链被无声地打开,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拉住了我的手……我知道那是暗恋我多年的一个面貌奇丑的同门,我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恶心……黑暗中,那个面貌奇丑的同门,将我带上一个事先备好的小船,船上有淡水,有食物,有小巧的罗盘,还有一把我惯用的长刀……那夜无星无月,对面不能见人……黑暗中,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划桨,在一片风涛声中,小船飞快地向更加黑暗的地方驶去……在东方将要泛起惨白的微光、在我已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在我心中的厌恶已到极限、在我还未看到他那张丑脸之时,我一刀将他斩入海中……’”
苏菲一声惊叫,大声说道:“我的上帝!这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她是一个女巫吗?那名可怜的男子,竟被自己心中的爱情之火烧成了灰烬!美丽富饶的东方,竟也有这样的惨剧!便是高乃依的笔下,也写不出这样的故事!”
紫裳淡淡说道:“苏菲小姐有所不知,这个故事虽然发生在东方、发生在大明,但那个女子并不是我们大明人氏,而是一名东赢女子。只有东赢那个地方,才能生出这样变态的妖女!”
苏菲奇道:“紫裳小姐居然认识那个巫女,那她以后怎样了?又做出什么凶残的事情?”
紫裳道:“那个妖女我并未见过,她的事也只是听闻了一些。她以后的那些事,还是让这位老先生接着说吧。”
那老者续道:“记得当时她接着说道:‘我那时不能返回故土,大明也无法安身,想起你与你的孩子,我的心就在滴血……我想远远离开使我伤心的地方……我终是去了一个广袤的地方,那里有绿色的草原,有黄色的大漠,有蔚蓝如海一样的天,有洁白如羊群一样的云,有雄放剽悍如烈马一样的男人……在那里我遇到一个权势很大、又对我一见钟情的人……起先我以为他是一个英雄,后来才知不是,但我也全无失望之感,我的心早已死去……那个权势很大的人对我百依百顺,我可以为所欲为……我在那里随意身心,享受至极人事……更是唆使几个单纯的小女孩儿以活人角斗为乐……但每到无人的暗夜,我便觉得他仍在天上注视着我,虽说他只是与我拉过手……终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人,一个从大明中原来到草原的年轻男子,他也有挺拔的身躯,英挺的脸颊,特别是那温润的眼眸,动人的微笑,竟与天上的他一模一样……莫非上天怜我,又将他送回我的身边?……’”
苏菲道:“可以听出,那名大明的英俊男子一定是一个重情重义、能为爱情奉献一切的人。但千万不要像救下那个巫女的同门一样,被自己心中的爱情之火烧成灰烬。”
见唐轩脸上现出窘色,紫裳忙道:“老先生快讲,后来那名女子还说了什么?”
那老者续道:“她说到此处,语气似是有些失望,说道:‘后来我怀疑了,那年轻男子是否真是上天派给我的?他居然对我全不理会。虽然他当时正与一个草原上真正王者的妹妹打得火热,但天下如何会有只吃一种鱼的猫?我仍不死心……但他与其他男人完全不同,就像汉人史上那个柳下惠一样,也许是他对那位乖乖小妹用情很深的缘故吧。但无论如何,像他那样用情专一的男子当真少有,这使我越发的喜欢他,觉得他就是我天上的那个他,他们二人的性情实在太像了!……他人品端直,豪侠仗义,这样的人,从不知道防备旁人,生来就有风险,于是我就在暗中保护他……终于,在他遭人暗算时,我将他救下,救到我的帐中……我以为,我便要如愿以偿了……’”
苏菲眼中满是憧憬之色,说道:“那位大明男子那样的性格,值得每个人都去爱她!我若遇到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爱上他、嫁给他!也许是上帝在考验我,考验我的耐心,让我迟迟未能遇到他那样的人。但我相信,仁慈的上帝,一定会将他送到我的面前。”
朱利安道:“其实圣西门伯爵的学生中就有这样的人,只是浪漫情怀使苏菲小姐放远了目光,反倒看不见近前之美。”
莱诺笑道:“朱利安先生的观点,本人并不同意。本人远在君士坦丁堡,但多年以来,本人之美,也没被苏菲小姐看到。”
紫裳眼中闪过欣喜之色,哼了一声,说道:“有些人说话说到关键之处总是遮遮掩掩,从不将实情讲出。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他的那些风流韵事,竟以这等样式被人知晓!”说着对那老者说道:“老先生快快说来,那女子,她如愿以偿了吗?”
那老者神色依然沉静,语气仍是平和,续道:“我在门外,听那女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欣慰与惊喜……”
紫裳笑道:“那就是说,那女子已是如愿以偿了?”
那老者道:“姑娘无需焦躁,此事我很快就要说完。”
此时,从旁侧一间石室中走出一名年轻的黑衣人,将一只银杯送到那老者的面前,那老者轻轻摆手,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在石室门外站起身来,侧耳细听,只听那女子说道:‘谁知在一场生死大险中,他又是救了我,那一刻,我看着他,真如天上的他一样;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纯真的时节……他与我一同长大,只是与我拉过手,今日我要让他拥抱我,让他亲吻我,哪怕我是求他……周遭万马军阵,四下尸血狼藉……他看着我,眼中似有怜悯,似有期待……他拥我入怀、四唇相接的那一刻,是那么的圣洁……我觉得,我从一个无耻的荡妇,又变回了纯真的少女……我闭着眼睛,却看到了从前的他,看到他在天上笑了……’”
苏菲动情说道:“真是一个圣洁的画面,就像伦勃朗圣洁的画笔描绘出圣洁的名画一样!那位伟大的大明男子,拯救了一个堕落的灵魂!我一定要去东方、要去大明,便是走遍千山万水,也一定要找到他!”
紫裳笑道:“美丽的苏菲小姐找到他后,可是要嫁给他?”
苏菲眼中露出坚定之色,说道:“是的,我找到他后,一定要嫁给他!”
紫裳笑道:“若是苏菲小姐寻到他时,他已然婚配,苏菲小姐又当如何?”
苏菲猛然一愣,当即说道:“那我甘心情愿做他的情人!”
朱利安脸色一变,干咳一声,说道:“苏菲小姐,有些话不可乱讲。刚刚说的话,若让圣西门伯爵听到,伯爵会生气的。”
苏菲轻声道:“他对爱情那样专一,如何会接纳我做他的情人?”说着眼中流下泪来。
莱诺冷冷一笑,手握腰间的剑柄,说道:“我若遇到那个男人,一定与他决斗一场。”
紫裳笑道:“莱诺先生,你是打不过他的。别说只你一人,就是你的那个千人队,也无法伤到他的分毫。但苏菲小姐的眼泪,一定会触碰到他的那颗花心!”
苏菲面露惊喜之色,忙道:“紫裳小姐可是认识他?”
紫裳笑道:“他那样一个非凡之人,我一个平庸女子哪里认识?哪里会看到他真实的面目!”
苏菲听了,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唐轩脸色绯红,干咳一声,急忙将脸转向神殿之外。
非无色看向唐轩,明亮的眼中,闪出异样的神色。
赵青宇目光闪动,笑道:“赵某虽是不懂番语,但看各位的神色,像是在说一件好玩儿的风流韵事。这件事,是否与那江湖上盛传的‘最是英雄风流事,万马军前抱美人。’的著名典故有关?”
那老者轻咳一声,续道:“她接着说道:‘他离开了草原,返回了大明,我衷心祝福他一切安好,在我心中,他就是我最亲的弟弟……只是他离开后,深爱他的乖乖小妹定会伤心已极……但这也不怪他,他如何会做负心之人呢?……我终于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些仍是对我很好的男人……那也是一个无星无月的暗夜,在离开那里的路上,我忽然记起了那个面目奇丑的同门,仿佛看到他被斩杀那一刻的复杂目光……我的心,已是又能知觉疼痛了……’”
苏菲轻声道:“原来他竟与深爱他的恋人分手了。若是他仍爱着他的恋人,我祝愿他们早日复合,我祝愿他们永远幸福!”
那老者续道:“她说到此处,便再未言语。我走出殿外,忽然觉得天上的月色很是凄美,就像三十年前的那夜一样。于是我便盘膝坐下,静静看着那凄美的月色从西方慢慢逝去……”
紫裳道:“可以听出,老先生年轻时也定有过一番非凡的经历。”
那老者轻轻摇头,平静说道:“我一生平庸已极,哪里会有非凡的经历?只是那女子的一番言语,勾起我尘封三十年的一些记忆……”
紫裳道:“后来呢?她去了哪里?”
那老者道:“她本来说只住一晚,但早上她并未起来。到了午间,仆人叩门送去午饭,才知她病了。我略通医道,要与她诊治,她却说不用。三日后,她离开了这里,向西而去。”
紫裳道:“不想我随意一句雾抬寺竟是引出这等秘闻!只可惜那座精雅小巧的庙宇沉入了滔滔的大河之中,深藏其间的那些隐秘也要随着浩瀚的潮河之水而湮没。记得曾问起无色小师父其间的些许隐秘,而无色小师父呢,却是只字不提,而用一句佛经来巧妙应答,让人实在没有办法。”
赵青宇道:“那雾抬神庙也许并无隐秘,也许有些隐秘而无色小师父却是不知,也有可能那些隐秘无色小师父知晓而不想那样直白地说出。须知佛家经义最讲含蓄,最忌直白。就像一些话,须绕着弯说,才能给人高深莫测之感。也许无色小师父也要效仿那位阅近千山的女子,在将来一个陌生的地方,隔着一道厚重的石门,说给一位白发苍苍的异族老太太。”
樊仲目光深沉,看向眼前这间简陋的石室,说道:“这座粗犷萧索的异域神庙中,千百年来,不知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但五洋七海,皆为同一圣天;万山千峦皆为同一灵地。圣天灵地间的隐秘皆无差别,那就是躲过了人的眼睛。”
忽然,紫裳抬手一指身侧不远处一面高大斑驳的石壁,眼中放出神采,说道:“敢问老先生,这石壁之后,可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众人随着紫裳的手指看去,只见高大的石壁上,隐约可见两束阳刻的稻花,只是年代久远,石壁斑驳陆离,那两束阳刻的稻花多有破损,若不细看,极易使人错过。
唐轩见这两束稻花虽是斑驳伤损,但仍可看出鬼功神力,雕工精美,竟与“魔云”城堡石门上雕刻的那两束稻花完全一样,不由心念一动,暗道:莫非这座神殿与那城堡有些关联?
那老者道:“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甚有眼光,那面石壁后真有一间石室,据说里面曾住过一名神秘的女人。但自从那名神秘的女人随着‘跛者’帖木儿去后,这间石室就再未打开。”
紫裳忙道:“打开这间石室,神殿可有特别的禁忌?”
那老者道:“并未听说有何禁忌,像是那名神秘女子走后闭锁了机关,而后无人能够破解。”
紫裳眼中精光大盛,说道:“且让我看看这座千年神殿的机关有何神妙!”
唐轩忙道:“紫姑娘不可如此,不可窥视人家的私密。”
紫裳哼了一声,说道:“侯爷做事就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刚刚老先生说了,打开此间石室并无禁忌。”
那老者奇道:“莫非美丽的紫小姐通晓机关术数之学?”
紫裳微微一笑,说道:“本人略晓一二。”
那老者道:“如此甚好,紫小姐若能将此间石室打开,我们这些人也能一睹尘封了数十年的隐秘。”
紫裳走到那石壁之前,凝神看了许久,忽然飞身而起,在紫影翻飞飘幻之中,只听数声轻响,但见斑驳陆离的石壁上,无声打开了两扇厚重的室门。又见紫影飘忽一闪,紫裳便轻飘飘地落在石门之前,面带微笑,看着众人,说道:“石门已开,还请老先生在前引领。”
苏菲见此,大是惊奇,大声说道:“紫裳小姐打开两扇石门用的可是东方魔法?但为何未像阿里巴巴那样说出‘芝麻开门’的咒语?”
樊仲叹道:“唐夫人灵幻出尘的身法,便是那‘情波无泪’也是不及!”
那老者轻轻点头,眼中闪过异样之色,说道:“四十年前,我曾见过一位名叫蓝裳的东方奇人,紫小姐可是她的弟子?”
紫裳笑道:“老先生有所不知,那位蓝裳去世之时,我尚未出生,又如何会是她的弟子?”随即又道:“老先生博学广闻,当世高人,至此尚未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我等甚是失礼。”
那老者淡淡一笑,说道:“借用东方大明的一句话:山云野鹤之人,贱名不足挂齿。此刻,还是让我们一道观览这数十年尘封的密室。”说罢,当先走进了石室。
石室颇大,华丽精美,室中陈设俱是世间罕有之物。只是室中满是黯尘,一看便知,已是多年无人进入。
唐轩走到紫裳近前,悄声道:“室中之物,甚是珍稀,且不可私自拿取或是开口向人讨要。”
紫裳怒道:“这是什么话?私拿别人之物,你当我是你的秦义兄吗?本座何时做过那等事情!”
听了这话,唐轩急忙看向秦渊,见秦渊立在另一侧一张巨大的书案前,正神情专注看着上面的书籍,并未有向这边留意,心中这才安稳,说道:“不做就好,紫姑娘还请息怒。”
对面石壁上是一道紫纱帷幔,樊仲站在帷幔之前默默凝神。
紫裳白了一眼唐轩,冷哼一声,说道:“唐侯爷再敢与本座无礼,既便位高权重,本座同样当众向你挑战。”
赵青宇笑道:“当今武林,当推唐夫人武功第一!今日唐夫人挑战‘风尘遮目’,令冷先生不敢应战,他日定会轰动江湖。至于唐夫人与唐侯爷之战,众人只会想到床笫红帐。”
紫裳“扑哧”一笑,眼中满是柔蜜之意,挽住唐轩手臂,走到樊仲近前,抬头看向那幅紫色的纱幔,说道:“樊将军为何站在此处?可是觉出这道纱幔有些异常?”
樊仲道:“末将在外面便对此神殿做了观察,知道眼前这面石壁上绝不会有窗子,没有窗子为何要有帘幔?一时好奇,这才立于此处。”
紫裳道:“若是猜得不错,纱幔后面当是一幅画作。”
樊仲道:“末将也曾想到是一幅画作,只是此画被纱幔罩住,而此间居住的又是女子,因此不敢冒然打开。”
赵青宇走到近前,笑道:“樊将军不敢打开帷幔,怕是见到春宫之图,挑乱了心扉?”说罢,轻身而起,双手疾挥,瞬时便将纱幔打开。
众人向石壁看去,心中俱是震惊。只见石壁之上,悬挂着一幅巨型画作,画中十六匹纯黑骏马拉驰着一辆华美的厢车,正在旷野中奔驰,厢车门窗打开,其间端坐着一名体态婀娜的白衣女子。画中背景,一侧是一道赤红的山岩,另一侧是一片茂密的桑林,画上无论人物景致尽皆纤毫毕现,惟妙惟肖,极尽神态,一看便知,画作出自名家手笔。但此画绝非中土的水墨丹青,笔法色彩皆属异域风情的画作。
唐轩凝神细观,见厢车上所绘之图,皆是墨色稻花,而画中女子则用白纱遮面,便是眼睛也被遮住,丝毫看不出相貌。
此刻,那老者与苏菲等人走到画前。朱利安道:“看此画风格,像是出自佛罗伦萨的名画家佛拉格朗之手。”
苏菲笑道:“朱利安先生乃是巴黎享有盛名的画家,绘画乃是专长,因此不会看错。”
赵青宇道:“画中的女子,我推测便是居住此间的那名神秘女子。起先我还以为她是一代奇人蓝裳,但看到这幅画后,又觉得不是。因为传说中蓝裳无论何时都是一身淡蓝色的衣裳,便是面纱也是淡蓝色的。而画中的女子,却是一身白衣……”说到此处,赵青宇忽然止住语声,看向唐轩、紫裳与樊仲三人,说道:“看三位神态,像是知道画中这名女子是谁了。”
樊仲轻轻点头,说道:“若非去了一趟紫冥蛇谷,我们也无法得知她是谁人!”
紫裳道:“这幅画看去颇是诡异,画中的背景,居然竟是该女子的丧身之地。当时万马军中,十六匹骏马奔驰,随即又是惊魂大战,绘成此画的画师绝无现场写实的可能。”
樊仲道:“冥冥之中自有神意,昏昏中人又如何能知?”
赵青宇恍然道:“画中之意,应与西域那次绝密行动有关。”
那老者道:“看来各位东方的朋友,知道这名女子,也知道她的结局。”
唐轩轻叹一声,说道:“三十年前,她死在了‘跛者’帖木儿攻打大明的大军之中。至于她是谁,我们并不知晓。”
秦渊走了过来,也凝神看向画作,随即说道:“那书案之上,竟有多部中华兵家典籍,使人看去好生诧异。”
赵青宇道:”中华兵家典籍?可是《孙子兵法》、《吴子兵书》?”
秦渊道:“不但有《孙子兵法》与《吴子》,还有《孙膑兵法》、《六韬》、《三略》、《握奇经》等各种兵书。”
紫裳奇道:“竟有这等事情,待本座看来。”说着走向那张书案。
众人也随之来到那张宽大的书案之前,见书案上数件金玉文玩古拙雅致,颇见品味。高低错落,摆放更见章法,让人看去心中格外舒畅。又见书案正中,整齐摆放着多卷书籍。紫裳依次拿起观看,见果然是《孙子兵法》等各类兵书,且多为竹简古册。
在远离故国的万里异域,忽见这些中华圣典,不由让人心中生出亲近之感。唐轩也拿起一卷,轻轻抚摸,细细观看。
紫裳放下手中的书籍,转身凝望石壁上的那幅画作,片刻之后,双眉一舒,朗声说道:“那‘跛者’身怀那件左右天下气运的神物、纵横西域大小数百战全无败绩之谜,本座心中已然明了。”说着一指案上的那些金玉古玩,说道:“那件传闻中能左右天下气运的神物,其实不过与这些文玩一样,只是一件古物而已,并无战无不胜的神效。而‘跛者’大军纵横天下,兵锋所向无敌,则全赖我们中华的兵家典籍!全赖通晓中华兵家典籍的那个没有脸的女人!正是因为那个没有脸的女人藏在‘跛者’身后,依照中华兵家精义,运筹帷幄,排兵布阵,‘跛者’的大军才能攻无不取,百战不殆。三十年前,‘跛者’亲率五十万大军,带着他那位没有脸的女军师攻打大明,行到花剌子模故地,那‘跛者’竟是离开大军,提前进入了奥特拉尔城中,侥幸躲过盛师祖他们那雷霆一击。但毕竟‘跛者’年事已高,经不起鞍马劳顿,提前进入奥特拉尔城中,八成已是患病。而那位没有脸的女人死去,又重创了他的心神,使他心中苍天神灵般的依赖瞬间崩塌,他的魂魄也随之消散。古人云:生曰魄,阳曰魂。魂魄已销,人自然一命归西。”说着环顾这间华美的石室,又道:“刚刚那间简陋的石屋,解开了十数年前中原武林中的一件悬案。而这间华美的石室,竟又破解了三十年前的一个谜团。看来今日古斯托神殿之行诚不虚也!”
赵青宇道:“唐夫人武功天下第一!智慧更是天下第一!从几册兵书、一幅画卷中就能破解出尘封三十年的秘辛,着实让人生出敬仰之情!不过,至于那个玉盒的神异与那洞中神奇的武功一样,孟大人与赵某始终一致以为,那都是有人故弄玄虚、愚昧世人而已。孟大人与赵某的观点,今日终是被唐夫人验证!”
樊仲与秦渊也都点头称是,深表赞同紫裳的推断。
苏菲奇道:“紫裳小姐,你们在说些什么?看你们的神色,像是发现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紫裳道:“我们在说一件尘封了数十年的往事,不过这件事与西洋各国无关。等闲暇了,我将这段往事说与苏菲小姐,保证比你们那个高乃依笔下的故事要精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