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君道:“元修逸不会让你再进去的。”
顾青荷问道:“为何元修逸现在对你敌意全无?对我,好像也不像以前一般仇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和他说了什么?”
徐忆君笑道:“没什么。”他见顾青荷眼中有担忧,又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他。”
“这一点我做得比你好。”徐忆君又笑道。
顾青荷瞪了他一眼,也跟着笑起来,说道:“我是认真的,别忘了,他三翻五次想要杀你。”
“我知道,你放心。”
顾青荷见他神色认真,便不提了。
二人找到元修逸时,他说道:“我说的那条水道早已被毁,否则我也不会只能傻傻地在瀑布口等着。”
顾青荷听罢愣住了,这才知道他一直在瀑布口等着自己。
他又道:“我去看过了,那里变成了一条极窄的河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冒然进去后果难料,如果前面的路被堵死了,不能进也不能退,只能活活憋死在里面。”
顾青荷道:“万一没有被堵死呢?我们先去看看吧。”
元修逸沉吟良久,终于答应,不过条件是如果要去,进去的人只能是徐忆君,顾青荷无奈,只好答应了他。
入口掩映在山中的一小片清潭中,地下河道纵横交错,有深有浅,要找到入口确实不易,更何况只有这么小的一个地方。
徐忆君深吸一口气,正要探身下去,忽然背后剧痛,眼前一黑,晕倒了下去。红光大盛,白泽剑剑光闪闪,又将元修逸逼开,顾青荷转身跳入了深潭。
元修逸喝道:“你上来!”
顾青荷道:“对不起,此路是不是入口尚未可知,能不能闯过去也没人知道,我不能让忆君哥哥冒险。”
元修逸脸上青筋暴跳,“你不相信我?”
“我多次上你当,旁的我可不计较,这事关生死,我不得不谨慎。”
“顾青荷,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多情还是薄情?你为徐忆君不怕死,却对他的情义视而不见。你为元修明不贪生,却又能无视他与安阳之间的关系。你为救我能反对元修明和我师父,可总让我觉得如此遥远,每次我以为只要一点点便能够得着,你却越行越远。顾青荷,这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误会我了。我对你所说所作,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换作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元修逸摇着头,说道:“不,我不相信,你心里是有我的。”
顾青荷看看天色,已快日落,一天又过去了,说道:“元修逸,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入口?”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点点头,又道:“不过前路凶险难测,青荷,你上来,好不好?”
“多谢。”顾青荷说罢正要一头扎下去。
“等等。”元修逸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了她。
顾青荷接在手上,是一颗夜明珠和一个油布包裹的东西,顾青荷又感激又好奇地望着他。
“另一个是迷心散的解药。”
顾青荷一声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他,脸上满是欢喜。
元修逸见她兴奋地模样,心中一酸,说道:“解药只有三颗,你看着给。”
顾青荷心想有了江流川和梅傲寒等人的相助,要救出那些人把握更大了,她道了声多谢,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元修逸望着水中的她,几缕湿漉漉地头发贴在额前脸颊边,脸上散着细小的雨珠;两颊粉红,芙蓉婉转,盈盈一水;双眸清澄明亮,正躲闪着自己的目光。
他顿觉胸口堵得慌,说道:“早知你如此倔强,我,我……”
顾青荷道:“就算没有他,里面还有我的哥哥。元修逸,望你信守诺言,真的救他们出去。”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徐忆君,又道,“你既已与他冰释前嫌,我就将他交给你了。”
元修逸道:“青荷,你听我说,如果觉得没有把握,一定要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听到了吗? ”
顾青荷点点头。
元修逸对身旁几人全副武装的人,说道:“你们跟着去,如若前方无路,务必将顾姑娘安全带回。”
顾青荷望着那几人,暗想:“原来他准备这些人,不是要跟着忆君身后杀他,而是要为他带路,看来是我多想了。”
她心中惭愧,不由得低下头,轻声道:“多谢你啦,但是不必了,如果真的有危险,你何必让他们去,只是多添亡魂罢了。”
“呸 呸 呸,胡说八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让你去了,我就怕你倔强,所以才让他们跟着你的,更何况这地下河道纵横交错,如果没有人带,你定会迷路。”
元修逸见顾青荷不再说什么,又道:“答应我,不要勉强,如果进不去,速速退出来,好吗?”
顾青荷又点点头。
元修逸还想说什么,只听“噗通”一声,她已一头扎进水中。
元修逸望着翻滚的水面,对左右那几人道:“要保证她安全。”
那几人领命后,又是“噗通”几声,潭面溅起阵阵水花,那几个人影很快也不见了,直到潭面再次恢复如镜般的平静,元修逸才慢慢收回目光,有些失魂落魄。
他一回头,发现躺在地上的徐忆君,想起他对自己说的话,喃喃道:“顾青荷,你为了他,生死不顾,我就是要杀了他,断了你的念想,或许,这是唯一救你的方式,望你不要怪我。”
元修逸说得对,地下河交错纵横,入口这一段她尚且能停下来,露出头来呼吸,过了一炷香功夫,水道越来越深,河道来越来窄。
众人在一处岩壁停下,一人说道:“顾姑娘,我们马上就要进河底的隧洞了,遂洞深几十丈,最多只能两人并身同行,不能换气,姑娘要坚持住了。”
顾青荷点点头,她忽然看到了身边有一芦苇管,问道:“这是什么?”
其中一人道:“遂洞太长,如有人水性不好,另一头会有一个面罩,戴在嘴上,这一头露在空气中,那人便可在隧洞中多撑一会儿。”
顾青荷心想:“这可能是元修逸为江流川准备的,先在水中趁江流川不备,将其制服,便将这插入其嘴中,由人护送过遂洞,能尽量保证他的安全。”
她暗想:“元修逸思虑缜密,计划周全,一计不成,又是一计,他这样处心积虑想杀元修明,不惜舍掉紫微剑,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到底要何时才能化解。”
她转念又想:“顾青荷呀顾青荷,你想这些做什么,这岂是你能左右的事,让一切随缘吧。”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那几人一头扎入水中。
夜明珠在水里发着幽光,一行人在黑黝黝的水里往前游着,前方的路真的被堵住了,众人在附近找了又找,没有找到别的出口,后面那几人扯了扯她的衣襟,不让她继续往里面走。
顾青荷不甘心,示意他们回去,自己继续往里游去。
那些人得了元修逸的命令,哪里肯依,正要用强,顾青荷打了个手势,指了指一旁,原来她发现水中有一股急流,她寻着方向,拿出夜明珠往前照去,是一条极窄的细缝,应是河道被炸后形成的。
可这条细缝不足她一根手指宽,顾青荷使劲推了推,纹丝不动,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回落。
那几人又来拉着她往回走,顾青荷无奈,只好先出去再想办法,她刚要转身,身体被一股水流往前推去。
她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未来得及提醒,只觉耳中嗡嗡作响,身体被一股强大水流带了起来,原来是地下河的水流冲开了方才的细缝,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中不停的打转。
她仿佛是听到了一声闷响,头痛欲裂,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青荷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趴在一根圆木上。她抬头望去,是一个空空洞洞岩洞,岩壁上有一些火把,火光闪耀着。
她动了动,感到头晕目眩,慢慢才想起所有的事,想必是方才的那阵突如其来的激流将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她低头发现自己不是趴在一根圆木上,而是一个圆轮上,这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昏黄的火光中,她依稀还能见到洞内的枯骨发出莹莹磷光。
顾青荷来到黄岗等人凿的河道上,河水虽深了一些,河道却稳固如山,沿河道往上走,便是一片大湖,再往前,元修明就在那儿。
想到马上要见到他,顾青荷的心忽然砰砰乱跳。
感情的河堤一旦被掀开一条口子,思念就会汹涌而来,势不可挡。
在这寂静无声的暗夜中,元修明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她脑中来回穿棱,眉语眼笑,光彩夺目,她快枯萎的生命里仿佛被注入了一汪活水,回忆里终于有了鲜活的色彩。
顾青荷捂着心口,又喜又悲,深叹了口气,双足急点,向前奔去。
来到河道尽头,湖面横在眼前,顾青荷想也没想,跳了进去。
她一口气游了过去,还没到岸,便听有人在喊:“你们快看,水中有东西……”
“是个人……”
“那人正朝我们游来。”
“怎么会有人?难道是来救我们的?”
“也许是来杀我们的……”
惊呼声惊动了元修明,他也朝这边看过来,昏暗的光中,湖面泛起的涟漪越来越近,水面上有一人,整个人隐在一片光晕之中,一会儿冒出头,一会儿潜入水中,看不清面容,可发上一束若隐若现的红带让元修明浑身一震,“是,是青荷?”
梅傲寒高声呼喊 :“青荷?”
水中之人回应道:“哥哥……”
元修明的心砰砰乱跳,跳得如此之快,有一瞬间他感到胸口一阵痉挛。
顾青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猛地吸了口气,快步朝岸边走去,她已走上那座平台。
元修明拔开人群,缓缓走至岸边,果然是她,静静地望着自己,妙目流转,嘴角微微弯起,几分羞怯,几分赤热。
水珠散在她的脸上,发上,衣襟上,瀑布口的斜阳透过水幕照射下来,正好落在她身上,光彩玲珑,晶莹剔透,恍若仙灵。
元修明心头一热,不是因为那笑容,也不是因为那分羞怯,而是她眼中的那分赤热。
他总觉得在她身上少了些什么,想捕捉却只觉一阵风影,如今他实实在在知道了那是什么,就是这分赤热,真是久违了。
他微微一笑,张开双臂,顾青荷如飞蛾般,向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