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找的什么信徒，就她？”
庒言发觉自己大抵是疯了，这天使既打不过却也不杀自己，可偏偏就乐于给自己安个什么拯救贫苦的救世主帽子。
那所谓的信徒，就是那之前的雌性豹妖，庒言可至今还记得这家伙先前还一脸看不大上这不洁之妖的嘴脸。
不过，庒言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那套烂大街的模板倒是正好被他找到了原型？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所在，到处都是碎砖烂瓦，不过在其中，一处勉强还剩下半个屋顶的残破小屋却是依旧住着妖。
看得出来，这附近还有不少类似过活的妖，可是，方才的骚乱显然将他们全都吸引了过去。
而那豹妖一家，显然，有了庒言之前的那一笔佣金，足够他们活很久了，所以一家几口子也没有去凑那热闹。
捡废弃飞行器的零散物件儿虽然很赚，可是，毕竟还是有危险的，谁也不知道那飞行器会不会爆炸又或者泄露出什么危险的东西，况且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这是一个虽然简陋可却还算温馨的小窝，那半边不说遮风吧，至少能挡雨的屋檐下被铺满了稻草。
小窝中心被划出一方小火灶，此时灶上小锅里散发出淡淡的香甜气。
庒言知道，那是妖族乱七八糟十几种口粮中的一种，大概就相当于人类吃的黄小米吧，这算是妖族的一种主流粮食了。
这算是个大家族了，看不见年老的，整个家族就是几个姐姐带着五六个年幼的小豹妖。
这些幼豹大多全是兽体，不过，也有那么一两个有着部分人形的。
那些小妖兴奋地围着小灶嗅着，不过看得出来，似乎是因为这些天的伙食都比较充足，这些小家伙们虽然兴奋却也不怎么急切。
“圣子，您真的忍心破坏这么温馨的小家庭么？”
庒言脸一红，他知道，自己方才泄露出的杀心又被对方给捕捉到。
虽然有些不爽，可不知为什么方才的杀意在看见这么一幕莫名就消减了去。
他的性格被那股狂乱的杀意改变了不少，虽然不至于滥杀无辜吧，可为了利己而去开杀戒他心里一丁点儿负担都没有。
“我说过不要再窥视我的心灵！
再有下次……！”
虽然想说点什么狠话，可是，想到压根无法探出对方的根底，且他似乎怎么也没有威胁到对方的手段，所以还是泄了气。
可是越想越气，庒言只能气鼓鼓地瞪视着茜菈，两人这时都没现身，所以旁边的一个小家庭依旧温馨如故。
可就在这时，方才一直凑在锅边的小豹崽们却是突然猛地抽了抽鼻子，就像是闻到了什么一样他们纷纷抬起爪子捂住了鼻子。
“姐姐姐姐，食物煮煳了啦”
“好难闻啊！”
“咱们快把它盛出来吧，不然等会儿不能吃了”
……
一群小家伙叽叽喳喳，可那女豹妖却是一愣过后与几个姐妹相视一眼。
虽然智力不怎么高，可是，对于珍贵粮食的烹煮时间她们可一丁点不敢马虎。
“会不会是又……”
其中一个姐姐犹豫着说道，同时，她们也闻见了那股难闻的焦煳味。
可是，这股恶臭绝不是从锅里传来的，那几乎人形的姐姐向着远方天际看去。
只见，远处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成了黑色。
那不是一小片雨云又或者飞行器燃烧升起的一点烟尘，那是半边天！
浓烈的漆黑气体翻涌，它发出的恶臭味道哪怕是隔着小半个城市之外的这里，都可以嗅到。
“不要闻！”
女妖们轻车熟路，在这半边砖瓦房的深处，一堆杂物里找出好几个巴掌大小的半圆罩子。
应该是口罩又或者是防护气罩一样的东西，贴合在嘴边就立马自适应地贴合大小几只妖的口型。
“你们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人形豹妖很激动地蹲下身，翻翻这个幼崽的眼皮又看看那个幼崽的呼吸是否正常。
显然，什么毒气泄漏的事情他们也已经习惯了，这残破的小屋里类似口罩的东西也是常备的。
“啊！姐姐，妹妹她呼吸不过来了！”
一只小豹崽惊声大呼，这立马将姐姐们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只完全兽体的豹崽此时痛苦地斜躺在地，口中虽然戴着那半圆的透明口罩隔绝了外界空气，可是依旧喘不过气来一般张大嘴巴，似乎无法顺利呼吸。
“不好，小妹他本来心肺先天发育不完善。
怎么办怎么办！
该死的，还让不让妖活了，隔几年都要这么来一次，这次又泄露了什么东西？！”
那人形豹妖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她也没办法做什么，因为，他们别说去不起医疗设施了，就连贫民窟里的赤脚医生也看不起。
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小妹自己挺过来。
虽然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儿，可是，没办法，妖族底层就是如此，他们每代的留存率是五成。
其实也就是十个同辈后代往往只能有一半活到成年，这概率其实也就比三星盾战场那儿的士兵死亡率低些。
不过好在，成年妖族的体魄强悍，只要活过成年这个阶段也算是渡过了鬼门关。
“小妹，来，跟姐姐一起慢慢来，把这口气喘过来，咱得活着，父亲母亲走前特别嘱咐过我们得好好活下去的，你还记得么？”
女妖和人类一般的爪子不断在豹崽的胸腹处摩挲着，似乎是想帮对方喘过来这口气。
同时，她似乎想到什么，于是心底不断念叨着什么。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是什么圣子或者神，请您救救我的妹妹，请救救她！
我愿意……我愿意献上我的身我的魂我的生命，我的一切，请救救她！”
可是，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女妖只能无措地感受到身下这个最小的妹妹呼吸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几个姐姐潸然泪下，一群女妖哭成了一团，另外的妖崽们缩成一团，躲在这半边屋檐的房间深处。
这是他们第二次感受到亲近之人的死亡，上一次是父母，这让他们记忆深处的恐惧再一次被回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声有些熟悉的妖语响在已经泪眼阑珊的女妖耳畔。
“让开，他还有救”
语气平静，可一群妖却是直接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大力推离了这奄奄一息的幼崽。
庒言现身，他此时显露出的是真实的样貌，因为，帮他化形的崔璨被他叫去做了别的事情。
几只女妖大惊，他们一开始看到个人类直接凭空出现就直接蒙了，可是，反应过来后一群女妖张牙舞爪地纷纷龇出利齿做出恐吓动作。
可接下来她们又愣住了，因为，随着这个人类爪子抚摸向小妹，一股股淡白色的气体竟然慢慢融入了小妹的身体。
可是，随着它们的融入，小妹本来被憋得紫青一片的脸竟然开始好转。
“心肺先天发育不全，只是空气里的灰尘一下变多，从而阻塞了肺经。
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就好。”
庒言边用天人气息疏导着污秽的排出，另一只手却是在空气中携取到了一些黑灰色的灰尘开始研究起来。
他因为随身有天人自发的罡气护体，这些污秽无法近身，所以刚才一直没发现，现在这才仔细研究起来。
“没见过的物质，不过，看其特性大概吸入过多会造成肺部病变，然后肝肾损坏。
严重一点大概会脏器衰竭，威胁到生命。
不过，吸入此物，恐怕就算是活过来终其一生都得泡在药罐子里了”
……
不管庒言自顾自分析着空气中毒物的成分，一旁几个姐妹都一脸担忧地看着屋子中间。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可这个出现的人类似乎在救治着小妹，那就够了。
可是，其中那个最为接近人形的豹女却是复杂地看着那个人类，同时，默默将屋子里一角竖立着的一方小塑像紧紧握在双爪之中。
她的脑子里还留存着，先前那送来粮食的翼族姐姐所说的话。
“如果遇见不可阻挡的难事，如果遇见生离死别的忧愁，总之，一切危难的到来都请祈祷吧。
向着这位圣子祈祷，如果你的祈祷足够真诚，那么，信仰之力将会将圣子的力量显化降临，救助陷入苦难的信者”
而远处天际，崔璨看了看还在救治小妖的庒言，她心底有些复杂。
其实吧，她的建议是此处即将大乱，恐怕会招来妖族上层的一些目光，所以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这建议庒言接受了，可是，要离去不离去的当口上他却因为那微不可道的一介小小生灵而选择了留下。
甚至，他好像要决定救助这里的所有生灵？
崔璨疑惑，要知道，她是知道庒言这种修炼上来的天人的，修者晋升的天人很少有这种被外物干涉到自己的思绪与决议才是。
“唉，看来，还是因为他没有经由道统修习心性的缘故，他还不懂得众生皆苦可此为他们必经之途的道理。
算了算了，还是解决掉这麻烦”
崔璨没有现身，她面对着这半边天际的黑烟面露不屑。
她只是一抬手，原本还凝聚在四方的黑云瞬间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般极速收缩。
没多久，这半边天的黑气就直接浓缩在了她的手掌中。
就像是抛小石子一般，崔璨将这凝如实质的黑气在手里抛来抛去，最终，她目光一转，看向那升起某种能量立场的城市核心。
“啧啧啧，可不是咱杀生，此为因果有报，众生必须经历的劫难”
小黑球被直接扔向了光罩内，可是，黑球在接近光罩之时却是突然反弹来一股斥力。
崔璨眼眸一寒，顿时间，一根蕴含着大劫强者力量的指头出现在光罩外。
没错，崔璨此时地修为不知怎么已然到了大劫，这一点，似乎庒言并不知道，她也有意隐瞒着。
可是，她似乎感受到什么，猛然转过身，只见，远处下方的庒言盯着自己嘴唇微动。
那大概的意思崔璨看懂了，大概是……
“不要多事！我在看着你！”
她一惊，连忙收回了大劫之力，将那小黑球直接投向星空之外。
星空外，一直压抑着的无尽黑烟直接爆开，那阴影直接遮蔽了太阳的光芒，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
“该死？！怎么会？他刚才的眼神是在警告我？难不成他察觉到了什么？
难不成他还知道了徐姑娘的存在与布置？不对，他不可能感觉到的，还有我的实力他也不可能看透。
虽然我是鬼仆，可他的实力还那么低微，理应该不可能察觉才是啊？
他刚才是怎么看出我暗地里的小动作？真是见了鬼了！”
崔璨心思百转间平静下来，她也不想了，自己只不过是个打工仔罢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崔璨最后看了看下方已经躺倒一大片的妖族，看得出来，这些最接近飞船的妖们因为吸入大量毒气已经死了不少。
她摇了摇头，可却并没有怜悯。
“世间万事万物，凡属生灵生、死、难、悲就与一切引发正面情绪的词汇一样，都是必须经历的。
死劫被非凡力量干扰，可剩下的苦难只会让你们更加痛苦”
就如崔璨说的那样，这些妖此时面露痛苦，口腔内不断吐出漆黑的不明液体。
这液体内或许绝大多数是血液，可是，其内更多的是庒言方才携取到的黑色物质。
似乎是因为有了芥蒂，崔璨什么也没说便融入了庒言的甲胄之中。
这期间，茜菈默默地看着一切，他一句话也没说，可就像是一切都料到般面上始终挂着微笑。
虽然，这家伙一直都面带笑意就是了。
终于，小家伙在剧烈咳嗽之后终于将所有污秽的物质给咳了出来，虽然虚弱可却是恢复了活力。
“神！啊不，圣子！谢谢您！我是您……我余生都将作为您的忠诚信徒存在！”
女豹妖试探性地看了看那背着翅膀的翼族，脑袋里一瞬间响起了对方教导的说辞。
庒言回头瞪了一眼茜菈，不过，他索性也不管了，无所谓，自己又不会建立信仰，这些愿力最多融进自己的神位。
“您不隐藏身份了？”
茜菈调笑似的说道，庒言此时依旧人类模样，而且，崔璨就算回归他也没有幻化的意思。
“无所谓了，我好歹身为神官，虽然这里应该不归我管，可救些人对我神位增长有好处”
这话庒言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心，他的内心早已被一股狂躁所慢慢改变，如果以前遇见这种事，早就感同身受痛骂老天无眼云云的。
可是，他现在虽然有些难受，可对于受难之人却并没有多少过多的同情。
可他又选择了救助这些并不相识的妖类，这下意识的行为与他的思绪并不相符。
“小家伙，出来！”
庒言神魂波动间，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就像是被强行拉扯出庒言的身体似的，直接弹了出去。
出来恶鬼样貌的小家伙自然是“沉睡已久”的饿死鬼甘欣雨了，它一出来便慌慌张张躲到了某个墙壁后，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小心看着庒言。
其实，她早醒了。
徐蕾嘱咐崔璨的事儿她都知道，对方一向不瞒着这个小家伙。
可就是因为这，单纯的甘欣雨感觉到有些不好，可她心思单纯不知道怎么面对庒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继续装睡。
“过来”
庒言笑了笑，向着小家伙招了招手，最终，甘欣雨还是化作一道红光飞到了对方的掌心内。
“那个……庄言哥哥，我……”
庒言看出了对方难以开口的模样，他比了个噤声的模样，随后按了按对方的小脑袋说道。
“无妨，不必开口，你的实力又增长了不少吧？我已经看不出你的修为了”
见庒言意外很善解人意的样子，甘欣雨小胸脯一停很是骄傲地说道。
“那是！我现在可是大劫鬼王了呢！再～差点就能返濮重新修肉身了！
嘿！我是天才吧！鬼类里可没多少我这般天才的存在！
看！你那个抢走的吞噬之力我自己就重新修炼出来了！厉害吧！”
小家伙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黑洞，虽然黑洞不大，可是，相比较对方当年使用出来的气势一般无二！
庒言笑了笑，又按了按对方的脑袋，然后他认真说道。
“真厉害！让你出来是请你帮忙的，呐，看见那个光罩子了么？”
庒言缓缓抬升至天际，他指向远处的光罩说道。
“去那里，用你的吞噬之力将他们吃的、喝的，反正只要是食物，都抢过来！”
甘欣雨眼眸顿时一亮！兴奋地在半空绕了几圈之后便朝着庒言挥了挥手就向着目标飞了过去。
“常、崔、魏！你们跟去，崔，记得告知那小家伙，只拿粮食”
这几鬼自然便是水鬼常思雨，凡鬼崔璨还有那只灵智底下的彘犬，只知道是姓魏的厉鬼。
几鬼领命，同样化作黑气飞向远方。
庒言眼眸深深看着几鬼离去的方向，它们的实力……他一个看不清。
“您这是要救助这里的穷苦生灵么？！呀！这是信仰积累最快的办法了！”
庒言看着旁边兴奋的茜菈，可他却是面色冷了下来说道。
“你知道我是故意支开它们的，说吧，告诉我你应该跟我说的一切，还有我脑袋里从上次醒来之后就一直响个不停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可谁知道，这话一出，茜菈却是测了测脑袋，口里如复读机一般反问。
“一直……响个不停地声音？”
看着对方一脸蒙逼的表情，轮到庒言愣了，他不可置信，一个随时可以读取心灵的天使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脑海里一直响着的声音？
这声音自上次发疯之后醒来就有了，也是因为它，庒言整个人变得都谨慎很多。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只不过，这些声音模糊只有少数的字词，他只从中感受到了某些必须隐藏自己的感受，还有小心身边最近的存在，还有……徐蕾的名字，可他始终不得其解。
可是，庒言刚想完这些，茜菈却是又勾起了一个笑容，他仿佛知晓了什么说道。
“我了解了，那……您做好准备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