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午后太阳毒辣,玉兰、若水等人在泉乐亭纳凉,泉水淙淙,凉风习习,树叶沙沙。
亭子里摆放着各色糕点,若水看着那一盘荷花酥,形似荷花,酥层清晰,观之形美动人。
若水咬了一口,酥松香甜,她擦了擦嘴角,说道:“我啊,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吃,犹爱民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像御宴这般讲究别致,从形状、摆放、雕花、装饰都是精益求精,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姑娘喜欢就好,当年为了一己之私撇下姑娘,一直都很过意不去。”玉兰说道。
若水说道:“大可不必,每个人想要追求的,心里看重的都不一样,你追求心中所爱,人之常情,实在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更何况你心中之人心中有你,便是值得的。”
见若水这么说,玉兰心中释然,吹着凉风,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十年未见了,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不受待见的王爷成了明君,微不足道的丫头成了帝后,无忧无虑的小姐饱经风霜。
突然,远处树叶异动,柒寻循着异动而去,片刻之后返回。
“怎么了?”玉兰连忙问道。
“没怎么,就是你家陛下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若水一想到唐棣现在必定是寝食难安,她就心情大好。
此番来借粮,本来以为看着往日的情分应该会挺容易的,但是时过境迁,唐棣身为国君,他有他的考量,若水不怪他,但是她当年那般义无反顾救了一座城,如今唐棣却这般防备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陛下他……”玉兰脸皱成一团,说道:“陛下他没有别的意思,还望姑娘不要介意,陛下为君,我为后,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多少人阳奉阴违,时时刻刻想着取而代之,所以陛下才疑心重了些。”
若水点点头,“嗯,我明白,陛下这是爱之深忧之切嘛,三宫六院全废,独宠皇后一人,鹣鲽情深 ,实在让人艳羡不已。”
“姑娘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和陛下哪里比得上你和风公子神仙眷侣,潇洒自在。”说起这个玉兰就滔滔不绝,“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是青楼里卖艺的,因为姑娘深受梦魇之苦,公子便花了重金把我和芙蓉姐姐买了下来……”
若水听着玉兰事无巨细地讲着以前的事,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拼了命了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等什么都记起来了,又巴不得把什么都忘掉。
柒寻转过身背对着她们,看着远处的树叶攒动,紧握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兰讲得兴致勃勃,“风公子自诩品质高洁,遗世独立,结果因为姑娘太能吃了,他不得不破了自己的规矩去大户人家给人看病。”
若水笑笑,那个时候风信子真的昧着良心去富人家坑蒙拐骗,就为了攒钱给她买好吃的。
“你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不夜城呢?”玉兰问道。
若水挂着浅浅的笑,说道:“没怎么样,就……各自安好吧,至于不夜城,他怕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因为不夜城是他们人生的转折,是不幸的开端,当然,对若水而言,她的不幸在破棺而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不,应该说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你们没在一起吗?”玉兰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年公子对你可谓掏心掏肺,我和芙蓉姐姐都看在眼里,尤其是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着急得跟什么似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身肃杀之气,谁都不敢靠近,你们怎么就没在一起呢?太可惜了。”
若水苦笑道:“前一夜还同床共枕,缠绵悱恻的两个人,天亮后就成了拔剑相向,势同水火的仇人,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这样想便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世事无常罢了。”
“风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吧。”玉兰试探说道。
“当然!我说的又不是他。”若水回道。
“我就说嘛,公子肯定不会辜负你的,”玉兰脱口而出道。
若水:“所以我辜负了他嘛。”
玉兰连忙道:“对不起,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若水:“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的确是我辜负了他,毕竟初相识的时候我就已为人妇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又不敢跟人说,以至于风信子错付了真心。”
玉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你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若水托腮思考了片刻说道:“清冷无情,高不可攀的人,也是一夕之间反目的仇人。”
若水垂下眼睑,看不出情绪,背对着他们的柒寻看不到脸,但是他的双手一直都是紧握着的,像是在隐忍什么。
玉兰有些愣了,本来以为之前的话题太沉重,想换个话题,没想到翻车了,硬着头皮说道:“那你们现在……”
“不出意外的话大约老死不相往来了。”顿了顿,若水叹气道:“但是意外又总是无处不在,谁说得清呢?”
玉兰头都大了,怎么说都好像不对,好在若水神色如常,略微松了一口气,又找着其它的话题:“姑娘现在还梦魇吗?”
若水:“偶尔会,已经好很多了。”
终于不用绷着了,玉兰道:“那便好,你的家人找到了吗?”
若水:“找不到了,都没了。”
“啊?对……对不起。”玉兰连忙道歉。
若水:“干嘛又说对不起?人又不是你弄没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玉兰杵那儿不说话了,多说多错,还是闭嘴吧。
若水:“所以你是在可怜我?同情我?还是……同情可怜的我?”
“不是!我没有,真的没有。”玉兰目光坚定。
若水笑笑,“没有就好,我虽然好像看起来的确是可怜了些,但是真的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你若念着我们曾经相识一场,便以平常心相待即可。”
玉兰:“姑娘,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你的伤心事,所以觉得很过意不去。”
若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是你想多了,不过我这十年好像真的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不如说说你们吧,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很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