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云梯见他们越谈越密切,悬着的心松了下来。约莫一个时辰,那军官叫来了那 个小头目,吩咐了几句什么,那个小头目“嘿” 了一声,转身走了。他又和俞培英笑 哈哈地谈了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那个小头目进来对那个日军军官咕噜了一句,那军官说了一句什 么,他又“嘿” 了一声转身走了。俞培英同那军官一起站了起来,回头对镇云梯说去 吃饭。镇云梯吃了一惊,不晓得这俞培英用的是么魔法,竟然让这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招待他吃饭。因为不好多问,镇云梯只好跟俞培英一起出了门,到里边像模像样的饭 厅里坐了下来,桌上摆着鸡、鱼、肉,俞培英在心里说这都是抢来的东西。那个日军 小头目倒了酒,也坐下来,同他们一起举起杯,喝着酒。
喝完了酒,俞培英又同那个日本军官咕噜了一阵,然后握手告别,那个日本军官 一直把他们送出了街口。
告别了日本军官,俞培英叫镇云梯快走,镇云梯问他那家伙说了些么东西,俞培 英说回去了再说,便急急地向鳌山学堂走去。
回到学堂,俞培英见真荣兴等在这里,便哈哈地笑着向他道喜,说他出了个好主 意,救了大家一命。坐定后,他一五一十地把他同那个日本军官的谈话告诉了镇云梯 和真荣兴,听得他们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日本军官叫松下五郎,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学生,刚刚毕业便被征兵 到了中国,现在是小队长,与俞培英是同校师兄弟。他的家世代经商。更巧的是,俞 培英在汉口做买办的那个洋行老板便是他的亲叔叔。前几天他听那个回去的小头目说 这里有一个人能说日本话,在日本读过书,本来打算来找他,通过他了解这里的情况, 并打算邀请他做翻译官。现在他找上门去了,并且成了师兄弟,又是他叔叔的同僚, 松下五郎更是高兴。俞培英把自己去找他的意思对他说了,说老百姓手无寸铁,都躲 在山上,希望他不要对老百姓动手,乱杀人。松下五郎答应了。俞培英说自己是一校 之长,没有时间出来做翻译官,借口婉言谢绝了松下五郎的要求,他说不能跟日本人 一起跑,不然大家看到了不晓得是么回事,让人在背后说闲话不好。松下五郎告诉他, 他们的中队驻扎在马桥,大队伍在咸宁县城里,他打算把他的这个小队拉到马桥去, 一个小队在这里不安全,日后经常进来看看就行。他叫俞培英去把老百姓都叫回来, 说只要是良民,今后一律不杀。
听完俞培英的话,真荣兴和镇云梯长长松了一 口气,说办了一宗天大的好事。镇 云梯却仍然不相信日本人就这么简单,几句话就走了。俞培英说我们不必要信他的话, 等过了明天再说,如果明天他真的把队伍带出了石川販,这就说明他说话算数。再说, 这个家伙才带十几个人,驻扎在这么大一个地方,我恫吓他说这周围的山上都是新四 军,販上又有周夕武的大部队,虽然周夕武的队伍接到命令不抵抗,但是,他毕竟是 中国人,这些日本人也怕他们一旦违抗命令,举起枪来打他们,死在这大山里连皮毛
也拉不回去。真荣兴说俞先生分析有道理,等一天再说。吃过晚饭后,真荣兴和镇云 梯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俞培英站在学堂的楼上看见松下五郎带着他的队伍,雄赳赳地迈 着正步,从廖沈街一直沿石川販往上经过朱家铺出了石川販,往马桥方向去了,他高 兴地笑着跳下楼来,叫黄氏收拾东西,回家去。
很快,日本兵撤出了石川販的消息在四周山上传开了,大家都陆续回了家。从此, 俞培英成了石川販上下响当当的人物,无论各村大小事,只要他出了面,没有调不 停的。
真荣兴同真统一的人一起牵家带口下山回了家,重新盖起了药坊,开起了诊所。 儿媳甘如凤这年冬天生下了一个女儿,一家人又有了一点欢乐。
再说日本人沿京广铁路打到咸宁县城的时候,李惠溪吓得将县政府搬到了石川販 上的周家冲。他一放下行李便亲自到老屋塘拜会镇云梯。李惠溪很清楚,他的这个县 长要想当下去,不笼络当地的这些绅士翁不行。便恭恭敬敬地邀请云公到县政府去当 参事。镇云梯答应了,并向李县长提出来,要想这县政府得民心,还有一个人少不了, 那就是俞培英。李惠溪早就闻了俞培英的名,在镇云梯的引荐下,他们见了面,一拍 即合,这样俞培英也成了县政府的参事。一同应邀为绅士的还有一位戋惕元。这位仁 兄是这个大姓的头面人物,势力不小,得罪不得。因为戋姓的势力大,他们霸占了许 多好田好山,戋惕元更是良田百担,妻妾成群。同乡的镇协成看不惯戋惕元敛财的手 腕,公开写成一联以讽曰:“心对两边歪,易反易复;一副假面孔,兀上兀下。”横披 是“两面钢刀”。
这三位绅士翁被李惠溪请进县政府后,镇云梯与李惠溪住三重,戋惕元住二重, 俞培英住一重。但是,李惠溪也对戋惕元的阴险狡诈看不顺眼,又慑于他的势力,只 能表面装笑脸,大事情,小宴会却只同镇云梯、俞培英商量,一同吃喝,戋惕元只挂 着个空头参事。
第三年,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同总裁蒋介石决了裂,跑到武汉来成立了伪国民政 府。咸宁县便自然而然地受武汉国民政府管,李惠溪自然而然地成了伪县长。驻扎在 石川販上的国军十八支队也受武汉政府节制,成了伪军,他们同日本人坐到了一起, 共同对付山上的新四军。石川販成了伪军的天下。不久,金大化和杨一广原来的小股 土匪,有的投靠了周夕武,当起了正规军,真统一的天福也投靠了周夕武,做了特别 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