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县令韩牛栋第一次休沐,带了一个功曹史、一个县尉回匡溪渡探亲。
他出生六个月即成孤儿,自小视韩师父为亲人,后来又有了小师弟,三人组成一个小家。
现今师父回京事亲,未能及时归来,家人唯余小师弟,甚是牵挂。
韩县令新官上任,做了不少好事,这好事很快传到匡溪渡,漓豆特地写信祝贺师兄。
这功曹史、县尉是县令最得力的助手,一直艳羡匡溪渡风景,韩牛栋就顺便把他们带来了。
师兄弟相见,分外亲热,韩牛栋一声“师弟!”,跑几步拥住了漓豆。
晕啊,师兄平时对自己是亲情加敬意,当了几天县令,尾巴翘了,自信了,只有爱,没有敬了......
漓豆不好推开,脸上的笑变得有点僵硬。
幸好师兄只抱一下就放开,向漓豆和“二月”介绍两位同僚。
“二月”和韩牛栋相处过三天,印象很好,再见亦是分外亲切。
很快饭菜端上桌,漓豆的厨艺不是吹的,吃得韩牛栋两位同僚几乎要喉咙伸手。
可惜因为陆晴茵的缘故,不方便请云师父过来,有点遗憾。
吃了晚饭,众人聊起家常。漓豆问清楚师兄,他有三天休沐假,明天还住家里,后天就得去县里了。
漓豆暗自打算,如此,后天再离开。
安顿好两位客人,师兄弟俩聊起师父,然后韩牛栋回三星阁休息。
漓豆还在灯下沉思。
离开匡溪渡,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不避走,陆晴茵就不会罢休。
算了吧,她也是情路受挫,以致恶向胆边生,不招惹她,她的恶就不会冒头了吧。
无论自己死去,还是陆晴茵败露,对云师父都是巨大打击,还带累平安祥和的匡溪村屡出乱子。
自己就是那解决问题的结子,自己避开,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如此这般想好了,漓豆将油灯的灯芯旋底,上床睡觉。
这两天遇到太多事,实在困得不行。
朦胧中,梦到楚亭君骑着快马,在夜色里拼命打鞭,焦急地喊着:“小豆子,等等我!”
漓豆半梦半醒,抓挠着胸口,拼命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这时耳边响起密集的锣鼓声,有人高声喊:“贼来了!贼来了!”
漓豆听到锣鼓声,急得满头大汗,却浑身发软,怎么也爬不起来。
床头的窗户发出“坎坎坎!”的砍伐声,有人试图砍开窗户。
不好!漓豆咬紧牙关,尽力挪动身子,向下一翻,翻到床前。
再想向床底滚去时,窗户被砍开,一个黑衣人跳到窗前桌上,举刀向下便砍。
完蛋了!漓豆闭上眼睛。
却听到格斗的声音,再睁开眼时,见一个人影挥舞着椅子左拦右挡,竭力去挡黑衣人的刀。
师兄!
师兄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手中的椅子很快被砍散。
“拼了!”韩牛栋扑上桌子,抱着黑衣人的大腿,拖着他跌出窗外,刚好强子带人赶到,将韩县令拉出一边,对准地上歹徒就砍。
黑衣人毕竟训练有素,两个打滚,避开砍刀,挺身跃起,挺刀直刺。
强子腾步闪开。他带来的人手则从侧面袭击。
黑衣人以一挡五,居然毫不吃力。
正缠斗间,又窜来一个歹徒,几步冲到窗前,举起弓箭向室内便射。
“师弟!”韩牛栋惊叫一声,想冲过来,双腿却一时迈不动。
“师弟!”
正撕心裂肺间,忽见窗口寒光一闪,拉弓射箭的歹徒向后一仰,倒在地上。
一道淡影随即从窗内飞出,剑光带过,与强子缠斗的歹徒顿时仰倒。
歹徒武功甚高,强子几个人也不是对手,如果没有这个救兵,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韩牛栋认出来人:“楚小将军?”
楚亭君点点头:“韩师兄,您没事吧?”
“我没事,小豆子呢?”
“我将他推到床底,应该也没事。”楚亭君说着,跳进房里去找漓豆。
他钻到床底,把软绵绵的小不点搂在怀里,正想钻出来,就听到韩牛栋大喊:“楚公子,小心!”
一支火箭落到床上,蚊帐开始燃烧。
楚亭君抱紧小豆子,一个翻身翻出床底,径直冲到院子里。
裴镇海从院门冲进来,打了水缸水进去救火。
楚亭君将手帕放在水盆里浸湿,敷到她额头上,又掏出一颗药丸,送到她嘴里,让她吞了。
“贼人从窗口喷入迷香,你中毒了。”楚亭君说着,用自己的额头靠靠她的额头,“没有发烧,还好。”
漓豆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她咧了咧嘴,露出白惨惨的牙齿:“救我做什么?我死了,一切就好了!”
话未停,涟涟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已经死过一次,何妨再死一次?你真的不应该救我!”
楚亭君以为她说的是昨晚被袭差点死去,心下黯然:一向嬉笑怒骂的小不点悲观至此,可见遭受的打击不小。
于是抚着她冰凉的脸,安慰说:“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一切有我!你要好好活着!”
有你?漓豆心里冷哼一声,挣扎着起来,扶着水缸沿站着。
楚亭君抹一把脸,咬牙切齿地问她:“告诉我,谁害的你,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漓豆摇摇头:“不要管我,你去看看师兄他们,还有两位贵客,他们可安全。”
楚亭君揽住她的肩,让她站得稳些,解释说:“我带了人手来,韩师兄他们会很安全,你放心!”
漓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捂脸痛哭,直哭得浑身发抖。
自己本来就是尘土,尘归尘,土归土,还能奢望什么?
难道能告发,是你的表妹和何可鹏密谋害我?
估计今晚来的也是死士,死无对证。
即使有证据,又能如何?造成湖北王府和安庆王府分裂,这罪过不是自己能承担的。
一切一切缘起,都是因为自己自恃能预测一些事情,贪念泛滥所致。
现在韩师父和师兄各得其所,自己也该吸取教训,夹着尾巴做人了。
本来就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见豆子挣开自己, 楚亭君只觉怀抱一阵虚空,他跟在旁边,低声说:“我来迟了,你听我解释。”
漓豆这才不再疏离,脸上也带了笑:“看你,我又没有怪你,都是我惹的祸,带了太多钱款在身上。”
“是不是陆晴茵?”楚亭君加重语气,又问一声,“是不是她?”
“不是。”漓豆斩钉截铁私说,“你把‘二月’叫来。”
“什么‘二月’?”楚亭君一时不解
“哦,月英、月柳二位姐姐。”
楚亭君转头看向高坡,立刻低呼一声。
漓豆疑看一眼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高坡,拔腿就跑。
高坡居,也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