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凡人的青春
书名:蕞茗之心 作者:清舟流水 本章字数:4094字 发布时间:2023-06-16

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前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做苗顺。苗顺为人性格孤僻,胆小懦弱,童年的他几乎没有玩伴,只会躲在阴暗的墙角处自言自语,同龄人不是戏弄就是排挤他,每个人都视他为异类。


当大人们问起躲在墙角的他,他都会回答自己在与鬼魂说话,届时人们都会认定他是个傻子。直到某一天,那个女孩走进他的世界,改变了他的一生。


女孩的名字叫做宋霜。宋霜在孩子们的眼中也是个异类,她的家人从来不会管她,她生性活泼,古灵精怪,对世上各种奇幻的事情都深信不疑,她愿意主动接近苗顺,愿意去聆听他所言道的鬼魂。这让苗顺有了归属感,有了可以真正倾诉的对象,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他们变得无话不谈,整天黏在一起,名为爱的花朵绽放在苗顺的心田。


然而,还没等到果实结出的那天,苗顺的家中就出现了变故。与他相依为命的父亲在耕作农田时出言制止了一个调戏村妇的男人,在争斗中,父亲把男人的腿给打折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男人是眠水赫赫有名的贵族之子,家族势力庞大,人们都避而远之,不敢轻易招惹。摊上事后,贵族的家主很快带人找上门,痛揍了父子两人一顿后,又给了他父亲两个选择,一是赔付金银百万,二是让苗父人头落地。


苗顺他爹敌不过有权有势的王侯贵族,更付不清百万的金银,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儿子,只好留下一封遗书悬梁自尽。回到家中得知此事后的苗顺抱着他父亲的尸体悲痛万分,没料到隔天家主说出口的话语却更让他晴天霹雳。


“我要的是你爹的人头落地,可他却是因为上吊而死,这可不算数,那百万的金银你还得付清!”


那时的他,犹豫了很久,当着数百个村民的面,重复确认贵族家主的话,一是赔付金银百万,二是让苗父人头落地。随后带着众人震惊的目光,亲手把自己父亲的头颅割下,扔在家主的脚边。


“这、这样...您满意了吧?”


人群炸开了锅,纷纷指责苗顺的不孝,唯有宋霜一人独自哭泣。贵族们露出禽兽般的笑容,急忙拦住打算离开的苗顺,甩出一张白纸黑字的欠条,接着踩烂他父亲的头颅,继续刁难道:“呵呵,苗顺,告诉你吧!无论你父亲是死是活,都得偿还你欠我们的债务!”


“你们这群畜生,怎么说话不算数?!”他发疯似的呐喊,冲上去就要和家主扭打,可结果却是反被一众人高马大的佣人摁住,再次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奈啊,他最后认命了,他实在弱小,不可能与强大的王侯世家抗衡,纵然心中有无尽悲愤也只能默默接受这不公的命运。


他走南闯北的到处赚钱,只为还清苗父所“欠下”的巨额债务。展眼间,人已经到了二十岁了,在外拼搏的他时常想念远方的宋霜,白天在想,夜里在想,梦里也在想。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一个灵魂出现了。那个灵魂的长相与他一般无二,却一直伴着迷人的笑容,它其他魂灵截然不同,眼中充满了欲望。它用那空荡的声音和苗顺说:“苗顺,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鬼皓啊,我能帮你解决所有愁苦,让你不再拥有负担。”


“真,真的吗?”苗顺看到了希望,可鬼皓的另一句话却让他很快冷静下来,“我只需要你十年的寿命,就能替你还清所有欠款。”


苗顺变得局促不安,他摇了摇头,像是打算拒绝。


“你想清楚,你要用多少个十年来换得这些钱财?宋霜,还剩多少个十年?”


鬼皓的话深深的刺穿他的心,他只感五味杂陈,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泣起来,经过了一夜的苦思冥想,终究还是答应了它。


十年的寿命悄然失去,他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缺失,在隔天,家中竟果真出现了金银百万。他兴高采烈的回到故土,却被告知自己所爱的女人将要嫁给贵族之子去做小老婆了……


他的心,就宛如一颗石子,瞬间坠落到了冰冷幽深的断崖,他感到绝望、无助、卑微。


宋霜本是不肯的,但豪门贵族有权有势,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贵族之子办了一场盛大的酒宴,他用极为嫌弃的眼神看着苗顺准备好的满箱金银,张嘴随口笑道:“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土包子真的能凑到这些钱啊?!呵,可我不需要了,今天爷我高兴,那点儿臭钱就赏给你自己花吧!!!”


此言末了,又有一大堆看热闹的人附和道:“呵哈哈,苗顺,还不快磕头谢谢这位公子爷?”


“就是就是!”


他在那场宴席上受尽了屈辱,痛恨自己为人懦弱,更痛恨自己软弱无能,他幻想着那些王宫贵族将永世不得超生,但现实却只能看到那箱用十年寿命换来的金银钱币。他回到家后放声大哭,觉得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十年青春原来在贵族们的眼中是一文不值!


“鬼皓,你...你能再帮我一次吗?”


苗顺已经面如死灰,他已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鬼魂之上。


“当然可以。”


鬼皓出现了,它诡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在此刻充满力量。


“这次需要我多少年的寿命?”苗顺止住眼泪,悲愤的问。


“再给我二十年吧,我会替你复仇的。”


“那就,有劳你了……”


夜晚,恐怖的尖叫声响彻天际,贵族的豪宅燃起熊熊烈火,仆从们到处逃窜,家主发疯般的大喊着“放过我,放过我”,他的儿子举着大刀四处挥砍,家主没有躲过追杀,最终被剁成了肉泥,上千颗头颅被他用锁链串联在一起,待所有人都被杀死之后,贵族之子于火中一刀一刀的刮下身上的皮肉,葬身于火海之中。


自此,祸害苗顺的贵族们彻底消失,宋霜安然无恙,在鬼魂的护佑下重新回到了他身旁。爱人重逢,两人高兴的手舞足蹈,相约在三日之后结为夫妻,远走高飞......


呵呵,你以为他们的故事结束了吗?孩子,并没有,苍天就是要捉弄这对恋人。时间很快来到三天以后,苗顺迟迟见不到宋霜本人,他惶惶不可终日,隐约中察觉到了她在躲着自己,于是鼓足勇气,敲开了她家的房门。


吱——吱——吱——


屋门被打开了,可面前所见的并不是苗顺日思夜想的宋霜,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她异常年轻漂亮,妩媚而又娇艳,她的那种美,美到奇怪,美得让人有心生畏惧。


苗顺有些胆怯的问她:“请问这里,是宋霜姑娘的家吗?”


女子点了点头:“是啊,我是她的妹妹,你就是苗顺吧?宋霜经常提到你。”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女子听后脸色阴沉,用充满悲伤的口吻说:“姐姐她,得了一场很严重的病。”


“什么病?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我能见见她吗?”苗顺焦急的问。


“不,她不愿意见到别人了,你远远的看她一面就好。”女人叹了口气,带着苗顺来到了一扇窗前,他往里头探去,顿时被面前所见给震惊到了。


只见在宋霜的床榻之上正躺着一个白发老人,她满脸皱纹堆积,眼角还流有一丝泪光。她在那一瞬间也看到了苗顺,顿时惊恐的抱着脑袋转过身去,发出沙哑难听的哭声。


“她、她是...怎么可能......”


苗顺木讷的重复着,直到看清老人头上的发簪,脆弱的心终于崩溃了……


“宋霜...宋霜为什么会变成,变成这幅模样???”


那个女子缓缓的摇了摇头,拖拽着苗顺直至来到房屋外头,“苗顺,还是请回吧,她果真不想见你。这是一种令人瞬间老去的怪病,在我们家族中,几辈人都有流传,她瞒着你...或许是不想让你伤心......”


“还有办法医治吗?”苗顺忐忑的问。


“也许有吧。”女子的目光变得冰冷,她无情的将大门反锁。


苗顺是个痴情人,他自那以后到处寻访名医,求汤问药,追寻着令宋霜恢复青春的办法,他曾求过一次鬼皓,可鬼皓提出的代价却令他根本不能接受。岁月蹉跎,恍然之间,两年就已经过去。他几乎败光了家底,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期间也回了几趟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女人逐渐老去,无能为力。他伤心欲绝,打算等宋霜死后,随她殉情去罢。


或许上苍终于开眼,肯给予两人一次活下去的机会。那天,苗顺万念俱灰毫的游走在大街上,一个浪人与他擦肩而过,神色凝重到了极点,浪人猛回头,用自己的刀柄顶向苗顺的额头,立刻开口问道: “你这家伙,气味如此浓烈,是不是碰到了那种怪物?”


“哪来的疯子?”苗顺觉得这人举止怪异,神态疯癫,并不打算搭理他,转头就又要走,可那浪人的力气极大,一把就揪了回来,怒道:“那种怪物可是很危险的,会杀死很多人,你知道吗?!”


苗顺的烦心事有太多太多,他没空去想浪人的话,下意识的大吼:“什么怪物啊?我都没有听说过,我很忙的,我的爱人患了一种很严重的病,需要我拯救!”


浪人的眉头紧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严重的病?莫不是让一个年轻人迅速衰老的病???”


苗顺的心头忽然一紧,认定这浪人知道些什么,不禁对他尊重了些,立即点头回答说:“是啊是啊,就是您刚才所说的。”随即,他就把两年前发生在宋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浪人讲述了一遍。


浪人听完无奈的摇了摇头,气愤的骂道:“哼,真是愚蠢!这世上哪里有那种病?她肯定是中了线斗了。”


“线斗?”


“没错,我问你,你曾经见过宋霜的妹妹吗?在她变老之前....”


苗顺仔细的回忆了一些,肯定的回答说:


“没、没有。”


“你不觉得她很奇怪么?”


苗顺慌忙点头:“奇怪,非常奇怪...她美的,美的有点......”他满头大汗,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合适。


“美的有点不自然?”


“对,您说的没错!”


“果然如此。告诉我,宋霜变老到至今,已经过了几年了?”


“两,两年……”


浪人听后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苗顺的肩膀:“还好,虽然晚了点,但还来得及。你听着,在今年八月十五的月圆之际,是她恢复青春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您是说宋霜还有救?!”苗顺激动的问。


浪人点了点头,看向远天,嘴里解释说:“这是线斗之法的其中之一,能与骨肉至亲相连成线,随后互换青春,你看到的那个年轻的女人,恐怕就是与宋霜互换青春的人。但这种法术也有个缺点,就是每到月圆之夜,本体就会暴露,变成可怕而又丑陋的线斗之鬼。


当三次八月的月圆期满后,这根线就再也切不断了,失去的青春也夺不回来。


另外,若要斩断这根线,也必须要等到在十五月圆,连线最弱的时候,才有机会!”


苗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浪人则接着说:


“斩尽线斗之鬼,是我们这一族人千百年来的使命,所以你不必担心,等到了那一天,我会亲手终结这份罪恶的!”


浪人的眼神坚定有光,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苗顺对此感恩不尽,两人相约十五月圆在此处相见,于是分道扬镳。


归乡之后的苗顺收到了一个惊为天人的消息,宋霜的妹妹被一个富贵人家看上,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要结为夫妻,她被富人接走了,抛下孤苦无依的宋霜已有多日。好在苗顺回来的及时,他立刻搬到宋霜家中,全心全意的照料她的起居。


他用实际行动去证明爱的最远距离也不过只是青丝与白发,他不嫌弃宋霜老去的脸,他不嫌弃宋霜皱颇的手,他对宋霜诉说自己的理想,日日夜夜表达着深情而简单的爱。在他的陪伴下,宋霜逐渐从老去的阴影中走出,脸上也能露出些温暖和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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