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红衣服的女鬼
今天醒来，我直觉脑子里一团迷糊，正坐在电脑前发呆，突觉背后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回过头，房中却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禁怔住。
就在这时，朱莉推门而入，看了我一眼，嗔道：“我承认我是个大美女，但你天天看还看不烦吗？真是的！”
“别误会，”我忙说，“刚才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胡说！”朱莉似乎有些生气，“是谁？”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刚回过头，你就进来了。”
“我没看见有人出去呀！”朱莉皱着眉。
“我也知道没人来过，可我真的感觉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哩。”
“行了，你是不是想哪个狐狸精了！”她不待我开口，又说，“西红柿鸡蛋面已经做好了，赶快吃，吃饱了我陪你回家。”
“回家？”我一愣，“干吗？”
“瞧你这记性！”朱莉说着抬手戳了我的脑门一下，“你忘了昨天夜里的事了？”
“没事的！”我反应过来，“就这么一点小事，你就大张旗鼓的，不怕人笑话吗？”
“我是为了救你的小命啊！”朱莉又戳了我一下，“快趁热吃吧。”
我执拗不过，又想到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吃过早饭，我们便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从县城到家也不过七、八十里地，一个来小时就能到。昨夜没睡好，我正好倚着靠背小憩。车厢里好几个人闲聊，我听得心烦，也睡不踏实。迷蒙中，忽听一人说：“你们听说了么，昨天县城里发生了一起强奸案……”
“听说了，都上报纸了。那女的才二十来岁哩，被两个男人在路边的小树林强暴了。那女的想不开，就在那片树林的一棵大榆树上，上吊自 杀了……”
我一下睁开了眼，脑里的困顿感消释得无影无踪，插口问：“是昨天的事吗？”
“是啊。”那个中年妇女说。
“那女的穿的什么衣服？”我又问。
“这个……”
“报上说了，是白色的连衣裙。”另一个妇人接口说。
“哦！”我心头突突乱跳，下意识地去看不远处的朱莉，只见她正闭着眼，显是睡着了。
“怎么，你认识那个女孩？”先前那个中年妇人问。
“没有，我只是好奇，竟然还有这种事！”我直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她……那女孩真的自 杀了？”
“是啊。”那妇人说，“听说是用腰带上的吊，样子可吓人啦！”
“你还看到样子了，还吓人呢！”另一个妇女打趣说。
“报上不是都登了照片嘛。”
“是啊，可是看不见脸呀，用头发挡住了。”
这两个妇人还在说着，我却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凉，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我无意识地转头看外面，希望外面的景物能冲淡心底的恐惧。想起那女孩最后那一眼的无助与绝望，我心里一阵阵愧疚。
蓦地，我心头咯噔一下。
透过车窗，我看到外面闪过一个女人的影子，看不真切就消失了，回想起来确乎是一袭白色的连衣裙。
“怎么回事？难道大白天的见鬼了？”我使劲揉揉眼，车窗外什么也没有。
我刚松了口气，就见路边的站牌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她回过头冲我笑了笑。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我见到的那个女孩。
“啊——”
我一声大叫，跳起身，冷不防汽车一个急刹，我一下摔了个狗啃泥。司机回头骂道：“你要干嘛，找死吗？”
“你们看！”我抬手指着外面，可外面的站牌下空空如也。我再次揉揉眼，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众人看了看外面，又回过头看我，眼神中带着一抹异样的神色。
这一下，朱莉也醒了过来，问：“晓冬，发生什么事了？”我摇摇头：“没事，看花眼了。”
“可能是我觉得很愧疚，才会看花眼吧。”我这样想着，慢慢坐回座位上。
“神经病啊！”司机骂了一句，又发动了汽车。
很快，我身旁的那位乘客下车了，朱莉便坐到我身边，轻声问：“刚才到底怎么了？”我担心朱莉害怕，便没说实话，只是说：“我看花眼了，我看到了一头狮子。”
“狮子？”朱莉扑哧一下笑了，“真有你的！等办好了这件事，我陪你去动物园看看。”
“好呀。”我随口说着。
这一路上，我再没看见过那个女孩，我的内疚感却愈加深了。我真恨不得能够重来，让我再做一次选择，可时光不能回头，做过的事覆水难收。
回到家，朱莉就将我的事对我母亲说了。母亲急了，唠唠叨叨地跟我说了一大通，便出去张罗着破解的法子了。朱莉在家陪着我，还时不时地安慰我几句。天黑的时候，母亲回来了，说是本村的王大爷便会破解这种事，但时候太晚了，明天上午他就会过来。这一来，全家像吃了定心丸似的，也开始有说有笑了。我却因为白天车上的事，心绪不宁，但也只能藏在心里。
晚饭过后，我洗了个澡，正在镜子前刮胡子。蓦地，镜子里在我身后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衣裙的女人。火红的连衣裙，煞白的脸，却看不清五官，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就站在我的身后，似乎还能感觉到她嘴里吹出的气息。
我直觉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回头，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也动不了。
突然，她抬起手，缓缓分开眼前的长发。我“啊”地一声大叫，紧闭了眼，不敢去看。
“晓冬，怎么了？”朱莉走了过来。
“没，没事。”听到朱莉的声音，我的恐惧感减轻了不少，回过身，睁开了眼。
“啊——”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皮一阵阵发紧。
“晓冬，你干吗，吓我一跳！”朱莉在那面镜子前转了个身，“你看我这睡衣好看吗？”
“你有病啊！”我反应过来，直是怒不可遏，“大晚上的，你穿这种睡衣！”
“你才有病呢！”朱莉嘟起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这红色的睡衣不好看吗？”
“脱下来！”我大口喘着粗气，“我，我不喜欢这种颜色！”
“不穿就不穿，人家都说你们男人喜欢红色睡衣，你倒好，哼。”朱莉还是嘟着小嘴。很快，她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睡衣。
“好了，时候不早了，快过来睡吧！”我见她在那面镜子前臭美个不停，便没好气的说。
“你怎么这样啊！”朱莉嘟囔着，还是过来躺下了，并顺手关了台灯。
“晓冬，你要不要……”
“今天没心情，明天吧。”
朱莉哼了一声，转过身，把后背留给了我。我也有些无可奈何，心里还有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呢。我实是睡不着，便坐起身，脑子里还是很乱。
这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虽然关了灯，但房内的一切还是能看得真切。我瞥眼看到那面镜子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勇气下床去拿块布帘把它挡住。我确定我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绝不是朱莉，因为她的脸色煞白，个头比朱莉要高，而且还披散着头发，就这满头长发也比朱莉的要长许多。
我使劲摇摇头，似乎想把这一切摆脱。我长叹了口气，顺手一抓，想抓过床脚的毛毯，却觉入手滑溜异常，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床边布满了长发，乌黑的长发。这长发还在继续生长，就像是爬山虎的脚，缓缓向我靠近。
我灼伤似的松了手，一下子跳在枕头上，并拍了拍朱莉的肩。朱莉慢慢回过身。
“朱莉，啊——”
我爆出一声大叫，一个倒栽葱从床上摔在地下。
那个女人不是朱莉，那个睡在我身旁的女人不是朱莉。那一瞬，我看得清楚，她煞白的脸，从眼中还流出了两行血一样的眼泪，说不出的恐怖。我看得明白，这就是那个女孩，就是那个上吊自杀的女孩。
“晓冬，是你吗？”又响起朱莉的声音，屋里一下子亮起来。
“晓冬，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坐在地上干吗？”朱莉开了台灯，揉了揉眼，坐起身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我。
我盯着朱莉看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难道刚才是一场幻觉？我有些疑惑的爬上床，许久才关了灯。然而，我却睡不着了，一双眼珠骨碌碌乱转，巡视着房中的一切，可一切都很正常，再也没出现那穿红衣服的女鬼。
远处传来一两声鸡叫，我忽然松了口气。睡意袭来，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
我正睡得迷糊，忽觉四周出奇的冷，还有一阵阵凉风吹过。我下意识地去抓被子，却抓了个空。我心里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这哪里是房间呀，竟然是一片乱石冈。我记得我在房里睡觉呀，怎会到了这里？我翻身去看朱莉，哪里还有朱莉，只有一块冰冷的大石头。我一骨碌爬起身，放眼远眺，明月早已躲进云层，四下里一片昏黑，但隐约还能分辨得清人影。可是，这夜半三更的乱石冈上哪来的人影呢。
我揉了揉眼，仔细观瞧，只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座坟冢，夜风吹过，发出呜呜的怪叫，直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置身于这样的境地，心里发毛，脑袋里发懵，下意识地一步步向后退去。退出几步，急速回转身，却禁不住一声大叫。
身后几步外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她就站在一棵大树下的阴影里，冲我一步步走来。她走得很慢，但姿势很诡异。我低眉一看，她竟是足不沾地，飘飘悠悠地就过来了。
我爆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转身撒腿便跑，跑出没几步，就撞上了一样东西。软软的，凉凉的。我心头咯噔一下，定睛一看，竟是一双腿，一双穿着红衣裙的腿，在虚空中飘飘荡荡。我本能地顺着这双腿往上看去，只见这红衣服的女鬼吊在一根树杈上，煞白的脸，从眼中不住往下滴血，嘀嗒嘀嗒，在这暗夜中的乱坟冈上说不出的诡谲。我躲闪不及，有好几滴居然滴在了我脸上。
我抬手在脸上一阵乱摸，跟着转过身，慌不择路地跑着。蓦地，一绢白绫荡在眼前。我还没反应过来，这白绫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还没来得及大叫，身子便离了地，同时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饶了我吧，好妹子，求求你放过我，我是真的想救你，可……”求生的欲望促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的说着。
蓦地，那红衣服女鬼就到了我的身后，往我领子里不住吹着冷气，同时缓缓抬起双手，尖尖的指甲已触到了我的脸上。
“求求你，好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