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师叔把我扔下悬崖后，便直接离开了部落。
虽然那场比试是我输了，但我也不会遵守约定，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听他的。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极其重视承诺的人，只不过对于师叔这个‘自家人’，我自恃是可以任性那么一两次的。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师叔斗不过师伯，我不能把这一切都交给他去解决，我不想再失去一位师叔。
师叔走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常有一种无力感伴随身心，是那种对命运的抗争的无力，对世事无常的挣扎的无力。
这无力，经常让我产生一种绝望的念头。
我压制着心中的绝望和急躁，没日没夜地修炼起来。我要在师叔找到季东陵之前，尽最大的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这期间，兮经常抱着三牛远远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满脸担忧。
这天，我正在房间修炼万镜混元，斑斓华光充斥着整个房间，流转变幻。
房门忽然被打开，华丽的光线中，一个倩丽的身影走了进来，额头中间一朵鲜艳的小红花娇艳欲滴。
我缓缓收了华光，轻声道：“找我有事？”
兮却突然哭了出来，豆大的泪滴从她的脸庞接连滑落。
我吓了一跳，急忙从床上下来：“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了吗？”
“呜呜，二牛，我求求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兮哭着说。
我扶她坐下，急忙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求不求的，你说你说。”
“师伯的事，能不能就交给师叔和太行山他们去处理，你就不要去了好不好？”兮边哭边说：“前些天，我梦见你......梦见你死在了师伯手里......我害怕......呜呜......”
“他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师伯，不要再叫他师伯了。”我轻叹一声，微笑道：“梦里哪有真的，你怎么还信这个。”
“二牛，我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兮满脸泪痕地看着我，眼神中尽是乞求。
我怜惜地看着她，心中一阵疼痛。我抽出纸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认真说道：“兮，师父对于我来讲，就是父亲，我能再次回到部落，就是想要查出杀害师父的真凶，我怎么可能不管？”
“二牛，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你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办，部落怎么办？三牛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我讶异地看向她，她原本躲闪的眼中却突然坚定起来，她迎着我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你若出事了，这世间便也再没什么值得我留恋了，我会像师娘追随师父一样，随你而去！”
听了这话，我顿时一愣。这个傻丫头，她终于还是决意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我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知道师父师娘为何会死吗？你知道狐族公主为何会落得这个下场吗？”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因为我。”我解释道：“因为我命犯孤星，所有和我过于亲近的人，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兮，我是个不祥之人，你不要走进我......”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与我保持距离的理由吗？”兮气呼呼道：“我堂堂冥界使者，凭你还克不了我！”
我一下愣住了，许久之后，我说出了我心底最为介意的一件事。
“兮，你是一颗纯洁无暇的水晶，而我的感情，已经脏了。”
兮擦了一把泪，定定地看着我：“你介意你自己的过去，便不想接受我，可我做错了什么？我求你公平一点好不好，对我公平一点。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你还要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
我并不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我已将兮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一刻，很多被我刻意压制、深埋在心底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她一身休闲装第一次出现在我门口，给我传达任务时的样子；抽刀浅笑，说自己有梦游症的样子；一夜未眠，凌晨赶到我家，自告奋勇接我去部落的样子；路上，看到我喝下她剩下的清粥，羞涩偷笑的样子；季安大学，她发现我左臂遍布黑斑后焦急的样子；看到我钱包里糜袂的照片后，愣住的样子；听到我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后，眼中滑落泪珠的样子；她剪去一头长发，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样子；狐族战场上，她携黑白无常和钟馗，在人群遮掩的缝隙中暗暗看我的样子；手执生死簿判官笔，在糜袂面前说是我女朋友的样子；师父师娘死后，把半死不活的我拉到镜子前，让我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后，抱着我痛哭的样子；新年烟花下，她在人群中偷偷拉住我的手，仰望夜空璀璨的烟花，眼角的泪滴凝结成冰的样子；得知我坐上掌门，那掩饰不住的骄傲的样子；太行山事务繁多，说我不如不做司长的样子；以及今日，突然哭着求我不要去找季东凌的样子......
原来，这一幕幕，我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只是，深埋在了心底，不敢去揭开。
这个人，就是此时在我怀里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孩子。
我轻轻揉着她的头，心里一阵疼惜。
嫁给我！
这一瞬间，这三个字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却被我生生咽了回去。因为我想到了季东陵，想到了这个身负双重灵力、手持五大法宝、修习长生之术、打败了生花大师的人。
不，他不是人！他是一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同门师弟都能狠心杀害的恶魔！
我轻叹一声，在心底说道：兮，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在现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不会给你任何答复，不要有希望，才不会再有失望。这就是我的命了，我没得选，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定要去，如果我回不来，你必须忘了我！
我紧紧地咬着牙，十分不忍地放开她，挤出一句话：“我没什么可答复你的，我的生命里已经没有儿女情长的位置了，我现在也没心思花在那上面。”
我看到她的身体战栗了一下，片刻后，她失声痛哭。
“你折磨得我好苦......”
我转过身，闭上了眼睛。“你回去吧。”
不知具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我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全身瞬间被抽干了力气，颓坐在地上。
兮，如果那时候我还在，我还能回来的话......
我愿意......把整个生命都献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