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轩心念疾闪:绝不可让林鹏留在石堡之内。遂飞身而起,一招“骊龙经天”,身形如飞天神龙,紧随林鹏跃上石屋,飞上西墙。
秦渊在身后大声喊道:“兄弟大可安心除去这个奸贼,这东墙,哥哥替你守护。”
唐轩跃上西墙,手中“夏雀”宝刀,一招“饕风暴雪”,疾斩林鹏。林鹏挥剑相迎,两人又是斗在一处。
忽然,三夫人一声尖叫,似是被那色目人的弧形长剑刺伤。
林鹏道:“夫人何苦与这些人搅在一起?弄不好还要丢了性命。夫人若是不好再返京师,不如随本座而入圣天。圣天之中,定会有夫人舒服的席位。”
三夫人喝道:“关键之时,你这小贼居然不助殷大人,而是入了邪魔外道!你可对得起殷大人对你的恩情?”三夫人心绪波动,刀势一缓,险些又被刺中。
五十招过后,赵青宇剑如青霜,舞出一片银辉,剑意茫茫,辛辣剑招,层出不穷。李怀宗脸色涨红,渐渐不支。
赵青宇笑道:“李大人在武当紫霄宫学艺之时,赵某还在尿尿和泥,弹弓射鸟,大享童趣之乐;李大人扬威御史台,威震锦衣卫,武名大盛京师之时,赵某还在隆盛镖局扫扫院子,擦拭刀枪,做些杂役之事。如何几日不见,李大人竟在赵某剑下,提袍见臀,捉襟见肘?”
李怀宗虚晃一剑,身形向后疾退,飞上石墙垛口,大声骂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海阔江深的狂妄小贼!若非本部主前两日被那姓紫的妖女用短铳击伤手臂,此刻你这小贼早已死在本部主的剑下!”
赵青宇笑道:“李大人江湖人称‘万幻无真影’,如此高的轻身功夫,如何还被那妖女用火铳打中?”说话之间,身形疾劲,手中长剑,直刺李怀宗前胸。
李怀宗身形一闪,落到堡外银绳之上,身如花间轻蝶,几个点落,便飞到城下。
赵青宇笑道:“林大人一句名言:狐狸跑了,骚狗还往哪里走?”说着一剑刺向廉如众。
剑风凌厉,如一道冷电,眼看刺中廉如众的咽喉。谁知冷风尘手中“墨龙”长剑突然撤招,回剑将赵青宇手中长剑震开,冷冷说道:“冷某便是以一敌万,也无需旁人帮忙。”
赵青宇道:“好说,好说,冷先生无需心急,赵某这就离开。”说着身形又是一闪,挥剑刺向与张恩用缠斗的那名色目人。
林鹏掌中裁云剑七剑连环直袭唐轩,见唐轩稍有退让,林鹏一声呼哨,向后疾闪,飞身跃上堡外的银绳,顺绳轻飘而下。
来九针、廉如众神色俱是一变,刚要展动身形飞向堡外,冷风尘一声冷笑,“墨龙”长剑如狂龙出海,一剑刺向来九针的前心。剑风迅疾,避无可避,来九针眼中闪过绝望之色。
便在此刻,唐轩身法如电,近身上前,手中“夏雀”宝刀挡住冷风尘的“墨龙”长剑,轻声道:“此二人并无大恶,由他们去吧。”
来九针、廉如众俱是一愣,旋即两人飞身跃出了石堡。
那两名色目人见状,也向堡外疾退。赵青宇一声长笑,身形疾进,手中长剑青芒一闪,一名色目人咽喉血花飞溅,跌到石墙之下。另一名色目人刚刚跃出城堡,飞上银绳,三夫人手中三尖两刃刀飞掷而出,将其打落银绳,跌入墙下深坑。
三夫人拔出腰间“赤寒”长剑,返身北墙,杀入乱军之中。
杨发、康六俱是满脸鲜血,爬上墙来。康六大声说道:“攻守相宜,方是取胜之道!在唐侯爷与杨将军在攻守之间,那伙强敌死伤惨重,望风而逃,我方大获全胜!”
众人看向堡外,见林鹏等人俱已上马,在漫天风雪中,向东疾驰而去。
唐轩飞身返回东墙,见除秦渊、紫裳与圣夜心在奋力拼杀外,在战群之中,竟是看到牛靖边与非无色的身影。
牛靖边一手持盾牌,一手持铁鞭,在挥舞中,嘴里轻声喊道:“这是第一鞭,这是第二鞭……这是第七鞭……”
非无色手持长短双刀,身法甚是轻灵,在牛靖边身前身后,往来飞驰,双刀寒芒闪动之间,蒙古军卒纷纷倒下。
爬上石堡的蒙军,虽被层层斩杀,石墙之下,无分堡内堡外,尽皆堆起尸身。此时,堡中军校所剩无几,参战众人也多人带伤,而堡外仍是金鼓之声不断,无数蒙古军卒仍是蜂拥爬上石堡……
天色已近申时,仍是漫天风雪。那熟悉的箫声,带着无边的感伤,带着无限的怜悯,不知从何处飘来,掩过风声、鼓声与杀声,飘入人的心里……
天色越加灰蒙,似是更大的风雪将要来临……
看着眼前的情景,唐轩暗道:随自己前来蒙古的百余人,此时所剩只有二十余人。再战下去,还会有所损伤。若从这数万军中冲杀出去,恐怕只有武功极高的几人能够做到。
唐轩从紫裳的眼神中也能看出深深的忧虑……
便在此时,蒙古军营中忽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小半个军营。随着火势的加大,堡外军阵中,终是响起收兵的锣声……
天地之间,除了风声,便是宁静的飞雪从天上飘落。此刻,上苍让人见到的是一件暗灰的天裳……
石堡中清点人数,只余下二十三人,其中只有两名军校。
参战之人,除唐轩、樊仲、冷风尘、秦渊、紫裳等少数几人外,其余众人尽皆带伤。林冬雨被弯刀划伤了手臂,算是伤势最轻。
众人医治伤情后,又一起动手,将石墙内遗下的尸身,尽皆抛到堡外。
赵青宇伤势不重,只被一支流矢伤到左肩。此刻,看着城下,轻声笑道:“若是像今天这样,明日再打上一日,这城下的尸身,岂非要与石墙等高?到那时,我们这些老弱残兵,岂非要陷入蒙古兵将的汪洋大海之中!”
非无色目光闪动,看向南方,说道:“即便是大海,也应是直隶那条潮河通向的北海,浑浊、红艳,恶涛翻卷。”
紫裳笑道:“无色小师父,可是又在怀想那座雾抬寺?”
非无色神色忽现凝重,说道:“若欲无境,当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灭。”
紫裳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小师父佛法就是高深!”
唐飙看着康六,奇道:“‘双斧金刚’康六哥,你的双斧怎么不见了?”
康六一脸豪情,说道:“那白衣林鹏带人偷袭西墙,便在危急时刻,你六哥我手提双斧,拦下那眼光精黄、面色阴沉之人。那人倒也有些了得,一场大战下来,居然与你六哥斗了个旗鼓相当。二百回合过后,我掌中板斧与他手中短剑一碰之下,俱是飞出了石堡,想来当是功力悉敌,不分轩轾。而后赵校尉恰好杀来,一剑将他一只精黄的眼睛刺瞎。他轻功极好,在重伤之下,仍然逃出了天生。”
堡中升起了几堆火,众人纷纷取出干粮,大口吃着。
唐轩走进那间巨大的石屋,见马匹都在其中。其他马匹像是极怕小白,尽皆在石屋一侧挤成一团,小白独占了大半个石屋。小白见唐轩进来,一声嘶鸣,跑到近前,看着屋外,眼中满是急躁之色。
唐轩轻抚小白脸颊,轻声道:“小白勿急,等过退了敌兵,你再带我去寻她母子二人。”
小白听了,低声嘶鸣了两声,这才安稳了许多。
康六连吃四个面饼,六块羊肉,又抓了两个雪团放入嘴里,大口咽下,随即擦擦嘴,说道:“唐飙贤弟,我见你腰间的革囊仍是鼓鼓囊囊的,为何如此恶战,未曾见你使出唐门厉害的暗器?”
唐飙眨眨小眼,闪出傲色,说道:“两军战阵杀伐,比的乃是勇气,焉能动不动就用暗器?再者,我们唐门位列武林四大家,又岂止毒药暗器名动江湖?唐门的刀法、掌法、轻功,在江湖之上,俱是一流。今日小飙子刀斩掌劈,毙敌不计其数。”
康六一脸敬佩之色,忙道:“贤弟如此心胸,如此武艺,定会在锦衣卫中大有做为!到那时,当了大官儿,身居高位,可别忘了多多提携老哥哥。”
唐飙眉飞色舞,瞟了一眼林冬雨,连声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要是有那一天,小飙子如何会忘了同生共死的六哥!”
文逸白了二人一眼,走到林冬雨近前,悄声道:“师母,我这里藏有一瓶灵药,你手臂上的伤要是疼了,就到我这里取上一丸。但这瓶灵药不能放到师母这里,只因师母心地太过良善,这瓶灵药若在师母手中,不消一日,便会分给众人。”
赵青宇看着唐飙,笑道:“我们镖局曾有一人,不但挣钱总是不花,便是有些好吃的,也总是严实地存放,既便饿时,也忍着不吃。有人问道:‘为何不吃,岂不放得发霉?’他却说:‘既便发霉了,但东西仍在。要是吃到肚里,这些好东西岂非一下子就没了?”
孟一辰的断臂已被林崤接上,此刻笑着走来,说道:“赵校尉此言差矣。唐校尉并非怕暗器用完而无法保命。唐校尉行囊之中,暗器装了足有一半。今天这样的大战,便是再打上十日,唐校尉的暗器也不会用完。在本官看来,唐校尉之所以不用毒药暗器,怕是八成忘记带上了解药,唯恐误伤了自己而无法救治。”
唐飙满脸通红,低声道:“不是忘了带解药,而是解药带错了。”
独自站在远处的圣夜心,似是听到孟一辰与唐飙的对话,看着漫天的飞雪,疲倦的眼中闪过苦痛之色。
梁日走到众人面前,举着手中几张草纸,尖声道:“各位今日为圣上、为朝廷立下殊功,咱家都已一一记下。来日返京,一定当面呈与圣上,圣上定会重重加封各位的官职。”
杨发一挥手中的长刀,大声说道:“今日我军杀敌无数,大获全胜,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武功都很高强。当然了,我表叔就像诸葛亮一样居中坐镇,排兵布阵,功劳最是重大。圣上知道了,定会……龙心大兴!”
康六俯在杨发耳边悄声道:“那些死去军校的身上囊中,每人至少有三百两银子。死在路上的不算,这里算起来也有六千两。再者,那些蒙古军兵身上也定有好东西……”杨发听了,看看四周,眼前也是一亮。
冷风尘依然将“魔龙”长剑横在膝上,盘膝端坐西墙,闭上双眼,像是用心在听那无边感伤、无限怜悯、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箫声……
澹台远独自站在南墙之上,看着风雪凄迷的远方,眼中闪过阴郁之色……
唐轩、紫裳走上东墙,漫天飞雪中,隐约可见蒙军军营中的大火仍未熄灭。
紫裳面色凝重,说道:“若无蒙营这场大火,则我等危矣。”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又道:“今日天色将晚,蒙营大火未熄,阿剌知院也许不会连夜攻打石堡。但到了明日,若还像今天这般大战,真像小赵说的那样,到时万千蒙军冲来,将与野战无异。”
此时,秦渊走到近前,说道:“不知弟妹可有良策?”
紫裳眼中闪过杀气,说道:“如今只有一策可行,那便是不让阿剌知院活过今夜。”
秦渊轻轻点头,说道:“愚兄也是这般认为。”
紫裳道:“若是蒙军连夜攻打石堡,则选武功可以抵住林鹏的两人,换上蒙军军服,从西墙潜下,趁黑摸到蒙军军阵之中,出其不意,一举将阿剌知院击杀,最好再杀几员蒙军大将,则石堡之围自解。若是今夜蒙军不来攻打石堡,则在午夜时分,我方可多遣几人,潜入蒙军大营,杀了阿剌知院。然后一把火烧了他的大营。若是如此,则蒙军必退。”
秦渊道:“弟妹想得甚是周全。若是蒙军连夜攻打石堡,由唐兄弟与冷风尘前往蒙军军中刺杀阿剌知院。若是蒙军今夜不攻石堡,则由唐兄弟、冷风尘、樊仲与愚兄四人前往蒙军大营。”
紫裳轻轻一推唐轩,说道:“秦大哥提议甚好,在此生死关头,侯爷不可再有一丝心慈手软之心!”
天黑了下来,蒙营中的大火完全熄了,蒙军并未攻打石堡。
孟一辰伤势较重,已然歇息。紫裳让赵青宇陪同,来找樊、冷二人。
先在梁日房中找到樊仲,紫裳将午夜行刺之事与樊仲说了。
樊仲当即点头,沉声说道:“此计乃脱困唯一之法,樊某心中也做此想。”
梁日尖声道:“此计大妙,定是唐夫人这样的高才率先想出。”说着一指石桌的一本账册,又道:“大功告成后,咱家便将唐夫人的功劳,第一个记在功劳簿上。”
杨发一脸憾色,说道:“若不是末将在大战那个耷拉眼皮的绝顶高手时负伤,末将也一定随唐侯爷前往蒙军大营。”
梁日正色道:“表侄你既便未曾负伤,此事也不可前去。临行之时,圣上曾告谕咱家,让你我叔侄不要生有贪心,要将立功的机会多多让与旁人。”
紫裳笑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圣上他老人家就是圣明。当然了,贤叔侄高风亮节,同样让人心中生出敬意。”
赵青宇向梁日抱拳躬身,说道:“等樊将军午夜前往蒙军大营,便由卑职与杨将军一起在此守护梁副总管。”
梁日微微点头,说道:“赵校尉实乃年青一辈中的翘楚,假以时日,定是国家栋梁之材!”
赵青宇一脸媚笑,说道:“卑职还需梁副总管多多栽培!”
紫裳、赵青宇出了石屋,来到西墙之上,见冷风尘打坐入定,似是进入无我之境。二人到得近前,冷风尘仍是微闭双眼,全然不理。
赵青宇笑道:“林家小妹刚刚沏了一壶热茶,唐夫人专程前来邀请冷先生前去痛饮几杯。”
冷风尘淡淡说道:“你的为人虽说比令师稍好,但冷某依然看不上眼,今后还需离冷某远一些,免得大敌当前,冷某一不留神,失手伤了你。”
赵青宇笑道:“本官多谢冷先生提醒。”
紫裳道:“小赵一向机警,这次却是大错特错了!冷先生一向不喜烫食热饮,最爱食凉饮冰,你却说本座来请冷先生去喝热茶,岂非让冷先生恼火?”
赵青宇面露恍然之色,忙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世人皆言冷先生短发萧骚,肝胆冰雪。本官知错了,还请冷先生多多见谅。”
紫裳道:“刚刚众人一致推举,今夜请冷先生奔赴万马军中,去取上将首级,是以本座与赵大人特来相请。冷先生如果不愿前往,也没什么,这短缺的名额,便换上伤势较轻的赵大人。”
赵青宇笑道:“此间众人之中,当属冷先生武功最高。冷先生若是不愿前去,绝不是畏惧,而是不屑与某些人一道前往。人道是:鸾凤岂与寒鸦齐飞,秋水焉和污泥共色?”
冷风尘睁开眼睛,说道:“可想趁着暗夜去杀阿剌知院?”
紫裳道:“冷先生真是高知高觉,料事于先。”
冷风尘道:“尚有谁人前往?”
紫裳道:“未与冷先生说起,他们不敢议定,因此让本座与赵大人前来相询冷先生。”
冷风尘冷哼一声,说道:“那个封了侯的恶贼,他的武功在冷某之上,当为此行首选。此外,那个心中装着很多事儿的樊仲、还有与姓唐的穿一条裤子都嫌宽肥的那个东西,皆可随冷某前往。”
紫裳拍手笑道:“冷先生真是快言快语、心中敞亮之人!”说着又对赵青宇说道:“赵大人,刚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赵青宇忙道:“短发萧骚,肝胆皆冰雪!”
紫裳笑道:“既然冷先生定下那三人,本座与赵大人这就及早去知会他们,让他们安稳心神,提前做好准备。”
赵青宇道:“冷先生在此安坐,本官与唐夫人这就告辞。”
见两人转身离开,冷风尘闭上眼睛,淡淡说道:“你们两个油嘴滑舌的东西到冷某面前花言巧语,胡说八道,别当冷某不知!冷某答应你们,只是想借助那三人之力自救而已,而不是为了救下你们这些冷某看不入眼的东西!”
午夜时分,依然漫天风雪,天地间一片死寂。
唐轩四人从石堡东墙轻身跃下,除了冷风尘,其他三人皆回身向城上众人轻轻挥手。
暗夜凄迷,狂虐的风雪中,四人展动身形,身法迅疾如电,直奔蒙军大营。片刻之间,已近蒙营,四人俯身注目观看,见营中隐约可见数点灯火,营外多队军校在风雪中往来巡察。
四人稍驻片刻,从两队军校巡走间隙飞身进入大营。四人身法飘忽,借着暗夜,在营中多次闪过结队巡视的军校,来到大营的中心地带,掩身一座军帐之后。
便在此刻,唐轩见两道纤巧的黑影在前方一座大帐前一闪,便消失不见,轻身功夫颇是不俗,身法更是眼熟,不由心中一震:那两人极像蓝儿与贞子,她们竟是来此险危之地!
秦渊悄声道:“刚刚那两人竟是女子,其中一人身法颇是怪异,不像中原武技。”
秦渊话音刚落,前方大帐中传出兵器相碰之声,大帐周围火光突现,燃起数百支火把,将方圆数十丈照得一片通亮。无数蒙军从四面涌出,将十余座大帐团团围住。有人大声喊道:“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缚!”又有人叫喊:“竟是两个小妮子,要留下活口,可不能伤了她们!”
唐轩飞身跃上帐顶,注目向前方看去,不由心中大惊,见被蒙军兵将团团围住的两人,真是齐小蓝与贞子。
阿剌知院一身金甲皮裘,在一群蒙将簇拥中,狞笑道:“本太师行军布阵多年,岂能算不到你们这些小小的伎俩?只是没想到,那姓唐的恶贼贪生怕死没敢来,竟然派了两个小妮子前来送死。”
林鹏缓步走入人群,笑道:“太师此言差矣,这两个小妮子绝不是本座那位老友派来行刺太师之人,他不会做出这等之事。”
李怀宗、来九针、廉如众及数十圣天教众立于蒙军一侧。
贞子背靠齐小蓝,双手将‘千鹤青木’横在胸前,大声说道:“你说的不错,唐大侠并没有派我们来,是我与蓝姐姐自己来的。你们的粮草,就是我和蓝姐姐烧的!我和蓝姐姐就是要帮着唐大侠、紫姐姐打你们这些坏人!”说着看向林鹏,咦了一声,又道:“你不是大明的大官儿吗?怎么跑到蒙古人的一边儿?”
齐小蓝抬手一指来九针等人,说道:“来院使、廉堂主,你们为何也在这里?可是与那江渭一样,也做了汉奸?”
林鹏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齐姑娘,你可知我是何人?见我为何不拜?”
阿剌知院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小东西与我拿下!”
阿剌知院话音一落,从蒙军中闪出两个身着白衣、手持弧形长剑的色目人。两人碧绿的眼睛,紧盯着齐小蓝与贞子,眼中像是烧着地狱中的鬼火。
唐轩从帐顶飞身而下,对秦渊三人说道:“我去抵住林鹏,秦大哥去救两个女孩儿,冷先生寻机刺杀阿剌知院,樊将军左右策应。”
说罢,四人身形疾进,冲入蒙军群中。唐轩也不搭话,手中“夏雀”宝刀,直取林鹏。林鹏闪让一步,拔出裁云剑,笑道:“好朋友还是来了!”说罢,刀光剑影飞闪,两人在军前斗在一处。
齐小蓝、贞子二人见唐轩突然杀到,脸上俱现惊喜之色。贞子大声喊道:“唐大侠,我与蓝姐姐一直都在跟着你们。看到这群坏人打你们,我与蓝姐姐,还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就在这群坏人的营中放了一把火。”
那两名色目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其中一人不知用番语说了一句什么,另一人便大笑起来。随着笑声,两人一步一步走向齐小蓝与贞子,手中低垂的弧形剑闪着咄人寒光。
阿剌知院向周围众将喝道:“合力擒下恶贼唐轩,每人赏金千两!”
随着阿剌知院的吼声,十数名蒙将各挥兵刃围向唐轩。但二人剧斗中,真气激荡,刀芒剑气纵横。几名蒙将刚一冲上,便被剑气刀芒所伤。余下之人,立于远处,不敢冒然上前。
秦渊、樊仲飞身疾进,撞飞多名军校,冲入场中,见两名色目人手提弧形剑,面带奸邪笑容,围着两名女孩不住游走。秦渊虎吼一声,手中长刀疾斩其中一人。樊仲也与另一名色目人斗在一起。
十余名蒙将各挥刀斧,冲上前来,围住齐小蓝与贞子二人。两人全然不惧,齐小蓝飞舞一双短剑,贞子将‘千鹤青木’舞出一团青光,一众蒙将无法上前。
忽然,阿剌知院身后一阵大乱,冷风尘手挥“墨龙”长剑,连斩数员蒙将,飞身直取阿剌知院,手中“墨龙”长剑,如出海的惊龙,直刺阿剌知院的后心。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影一闪,一个身材颀长的色目人如一道白色冷电,闪到阿剌知院的身后,掌中弧形剑,如矫矢的灵蛇,将冷风尘的“墨龙”长剑荡开。
那色目人定住身形,双目射出蛇眼般的阴寒之光,身法诡异一变,身体如无骨之灵蛇,滑到冷风尘一侧,手中弧形剑闪出诡异银光,向冷风尘斜肩斩来。冷风尘冷笑一声,挥剑相迎,两人斗在一起。
秦渊与那色目人相斗,数招之间,那人便是不敌,抽身想走,秦渊大喝一声,一刀将其斩为两段。便在此时,樊仲一刀将另一名色目人手中弧形剑震飞,又顺势一刀,将其砍翻在地。
两人冲向围住齐小蓝与贞子的那些蒙将,数招之间,便将其杀散,四人合到了一处。
阿剌知院挥舞手中金刀,连声怒吼,周围的蒙军蒙将一起涌上,将四人围在核心。
齐小蓝忽地飞身而起,足尖疾点一名高大蒙将的铁盔,纤巧的身形,如穿云的飞燕,横向飞出七丈,再如点水的蜻蜓,在一员蒙将的铁矛杆上轻轻一点,身体凌空飞起五丈,在空中接连变幻身形,随着优美灵幻的身姿,十数点寒星如骤风急雨,直射阿剌知院的面门。
阿剌知院手挥金刀急挡,在数点寒星激荡横飞中,阿剌知院一声饥狼般狂吼,撒手扔刀,双手捂住双眼,两缕鲜血从两手指缝中流出。
秦渊身形疾进,如潮鸣电掣,将十数名蒙军兵将撞飞。当齐小蓝细胸巧翻云、从空中轻飘落下之时,纤巧轻盈的身体正好落在秦渊的怀中。
秦渊急忙放手,齐小蓝脸上一红,轻声道:“你是秦叔叔,我在小镇酒楼上见过你。”
秦渊笑道:“你定是蓝儿姑娘,你唐叔叔时常夸赞你的轻功和暗器,今日一见,果然了得,居然在万马军中,打瞎了阿剌知院的双眼!”
一众蒙将围向阿剌知院,一时阿剌知院的周围,更是刀枪如林,斧钺生辉。
樊仲与贞子连杀了几个蒙军,冲到秦渊与齐小蓝近前,四人又是聚在一起,各持兵刃,凝神待敌。数百蒙军各挺刀枪又将四人围住。
数百支火把照耀之下,只有唐轩与林鹏、冷风尘与那色目人仍在剧斗不止。
阿剌知院狂吼如雷:“快与本太师将他们碎尸万断!……”
一曲凄婉的箫声,飘过漫天的风雪,不知从何处飘来,又不知将散在何处……
便在此时,一员身材高大的蒙将,闪身来到阿剌知院的身后,手起一刀,阿剌知院硕大的头颅,飞出两丈,落在雪地之上。
见此情景,阵中蒙军蒙将俱是大惊失色。
那员蒙将高声大喊:“阿剌知院杀害也先大汗,实属十恶不赦,我孛来今日奉长生天之命杀此恶贼,以往追随此贼者,一概无罪!”
孛来身后十数名蒙将与周遭数千军校一起高喊:“以往追随此贼者,一概无罪!”一时呼声震天,声势颇显雄壮。
众人喊声一落,孛来高声说道:“阿剌知院已死,唐统领、林教主当可住手,无须再战。”听这称谓,像是认识唐轩。
唐轩与林鹏各自收招,俱是向后退出两丈。冷风尘与那色目人仍在剧斗不止。两人剑上发出的劲气荡起丈余高的雪雾,使人看不清两人快如电闪的招式。
唐轩大声喊道:“冷先生,快快停手,阿剌知院已死,我们这就回城。”随即又用帖木儿语喊道:“那位色目先生,不要再打了,阿剌知院已死,无需再做无谓的争斗。”
众人见唐轩说出番语,脸上皆现惊奇之色。
林鹏笑道:“没想到好朋友还会帖木儿语,看来一路上不止与牛老戏精学会了演戏,连当通译的本事也一并学了。”
随着林鹏的话声,两人斗到分际,只听冷风尘一声轻啸,那道白影向后疾闪,一串血花,飞出迷濛的雪雾。
冷风尘将“墨龙”还于鞘中,稳步走出雪雾。等雪雾落下时,那名色目人已然不见。
孛来向唐轩抱拳说道:“阿剌知院荼毒残暴,昨日一战,双方都折损许多兵马。好在此贼已死,明日一早,我率大军撤离此地。此刻,唐统领可到大帐喝杯奶酒再走?”
唐轩看着孛来,一时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道:许是自己在进入也先大帐时,这个孛来见过自己。而帐中百数十员蒙将,自己不可能一一看清。于是抱拳说道:“多谢将军好意,我等还是及早回城。”
孛来眼中闪过伤痛之色,说道:“阿都、昂沁都随也先大汗战死,傲云不知去向。郡主殿下在大汗死后,下落不名,有人说她去了西方番夷之地。唐统领来到蒙古,可是来寻郡主殿下?”
唐轩支吾道:“我是奉旨前来北地宣抚,同时也想找到郡主殿下……”
林鹏仰天大笑,说道:“此乃天大的笑话,鬼才知道,本座这位好友来蒙古是要做些什么!”
李怀宗抬手点指唐轩,大声说道:“刚刚孛来将军的这番话,更加证实了你那汉奸、淫贼之名。”
孛来面向林鹏,淡淡说道:“本将不想借住外力,明日还请林教主带人离开。”
林鹏笑道:“孛来将军勿急,本座离开何需要等明日?此刻,本座便与这位唐统领一道离去。”
唐轩抱拳说道:“孛来将军,唐某这就告辞。”秦渊、樊仲也向孛来拱手做别。
林鹏大声说道:“唐统领慢行一步。”说罢,目视齐小蓝,笑道:“蓝儿姑娘,这就走了吗?刚刚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唐统领挥刀打断。”
李怀宗目光阴恻,冷冷说道:“小姑娘,你既是圣天教众,为何不拜教主,却与朝廷的侯爷站在一处?”说着侧身看向林鹏,眼中满是谄媚之色,说道:“这位便是与天同高的圣天教主。”说着转头看向齐小蓝,脸色一变,大声喝道:“你这小丫头,还不过来拜见教主,难道你就不怕教规临身?”
齐小蓝脸色一寒,双眉一挑,大声说道:“你这丑鬼,竟敢如此胡说八道,颠倒黑白!这人如何会是圣天教主?”说着面向唐轩,脸上一红,说道:“唐叔叔才是圣天教主!”
此话一出,樊仲、冷风尘的脸色俱是一变。
林鹏大笑道:“蓝儿姑娘,让唐叔叔自己说,谁是圣天教主。”
唐轩轻声道:“蓝儿,以前弄出许多误会,后来才知,这位林教主才是那个小蓝,才是……”
齐小蓝打断唐轩,大哭道:“他不是少主,他不是……”说着转身便跑,被贞子一把拉住。贞子抬手擦去齐小蓝脸上的泪水,悄声道:“小蓝姐姐,管他什么天教地会、王爷侯爷的,你那么喜欢唐大侠,就应该留在他的身边。这些时日,我们躲在远处看着唐大侠,你哪次不是偷偷流泪?”
李怀宗点指唐轩,大声骂道:“你这淫贼,竟然勾引纯情无知的少女!如此行径,比那汉奸的做为还要无耻!”说着又对齐小蓝大声喝道:“你这孽障,不拜教主,口出逆言,已是犯下天条,当施穿腹之刑。”说着回身一指来九针,大声说道:“圣天刑院来院使在此,当即便可行刑!”
孛来眉头一皱,轻轻挥手,场中火把熄了大半,周遭顿时暗了下来。
冷风尘冷冷说道:“你们要脸不要?等着人家开口往外轰吗?”说罢,转身便往营外走去。
秦渊一指林鹏等人,说道:“蓝儿姑娘,你如何能与这群混账东西搅在一起?如此暗夜也不可独自离开,还是和你唐叔叔一道回城吧。”
唐轩轻声道:“蓝儿,我们一起走吧。”
贞子拉着齐小蓝的手,说道:“小蓝姐姐,既然我们跟到了这里,就不要再走开了,免得远远看着唐大侠心中难过。”
林鹏道:“蓝儿姑娘此时大可随唐侯爷而去,并请转告令尊,圣逆展弘已被本座除去,令尊可重返圣天,还任先前的职位。你若迷途知返,也可随时回来,前错既往不咎。”说着又对唐轩一笑,说道:“好朋友,我们下此再会。可别忘了誓言,要及早为本座找回那部秘笈。”说罢,带着李怀宗等人,转过几座大帐,消失在暗夜之中。
唐轩向孛来抱拳示意,与众人一起走出蒙军大营。
漫天风雪中,只见冷风尘步伐奇特,行走也不迅疾,但在厚厚的积雪上,几乎全无足迹。
贞子看着冷风尘的背影,说道:“这位大侠的武功好高呀!就是让人看着感觉有些冰冰的、怪怪的,就像我们伊贺门那位武功最高的祖师一样。”
秦渊瞟了一眼身旁的樊仲,大声说道:“本来快说快笑、挺正常的人,也忽然变成了一只怪鸟。某家看来,是这世道变得怪了,人才跟着变怪。”说着又对贞子说道:“贞子姑娘,白天与你们一道放火的那个白衣人,可是生得很白,长得很美,就像戏台上花旦?”
贞子眼中露出惊奇之色,说道:“简直比戏台上的花旦还要好看!简直让人心里很是嫉妒:他一个男人,生得那么好看干嘛?他若是女的,当与紫姐姐一样美!”
秦渊笑道:“那人更是一只十足的怪鸟!”
唐轩轻声道:“无论如何应无泪还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忽然,暗黑的深处,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应某是怕你死了,无法再还你那欠下的两掌。”
贞子眼中颇显兴奋,说道:“就是那人在说话,他的声音也很好听,说话有时就像戏台上的唱腔。他对我和小蓝姐姐很好,还指点了小蓝姐姐一些轻功的窍要。和他在一起,感觉很安全,也很快乐。”
秦渊道:“你二人深夜到蒙军大营,可是又想防火?”
贞子道:“白天防火是那白衣人的主意,晚上到蒙军大营是想将蒙军的主将杀了,这个主意却是小蓝姐姐想出的。小蓝姐姐说:‘主将一死,其军必乱,唐叔叔就会不战而胜。’这些时日,小蓝姐姐心里都在想着唐大侠。”
齐小蓝脸色绯红,轻声道:“贞子不可胡言。”
秦渊道:“夜入军营,斩杀主将,那白衣人为何不与你们一同前往?”
贞子道:“到了晚间,小蓝姐姐说出刺杀蒙军主将的想法后,那白衣人却说他累了,说着便盘膝坐在雪地上睡着了。看那样子真是很疲倦,我和小蓝姐姐不忍叫醒他,我二人就径直去那军营了。”
说话之间,已能看到石堡墙上的火光。漫天风雪中,只见石堡上人影憧憧,像是有人在石墙上往来走动,有人在向东翘首凝望。
见唐轩等人到得石堡之下,堡上一片欢呼,随即石门大开,将唐轩等人迎进堡内。
紫裳看见齐小蓝与贞子,急忙上前,将二人抱在怀中,三人都流下泪来。
唐轩将今夜发生的事情简要与众人说了。当听到齐小蓝用暗器将阿剌知院双眼打瞎时,众人脸上都有惊异之色。
梁日在杨发与康六的搀扶下,走到人群中间,尖声道:“两番大胜,这两位小姑娘与各位一样,都是为圣上、为朝廷,为国为民立下了殊功,咱家也要奏明圣上,给这两名小姑娘重重的封赏。”
齐小蓝双眉一挑,刚要说话,被紫裳抬手拦住,说道:“蓝儿姑娘乃是唐侯爷好友之女,带艺投师,拜在侯爷门下,为侯爷首徒。圣上知道后,定会龙心大悦。贞子姑娘乃是东赢幕府将军义正夫人之妹,一身武功,出自东赢伊贺门下,技法独特,颇是了得。”
贞子忙道:“贞子的武功,很多都是紫姐姐教的。贞子随唐大侠与紫姐姐来到大明,不但开阔了眼界,武功也提高了很多。”
众人听了,大多拱手相见。唐飙更是兴奋,一双小眼向着两人看个不停。
赵青宇笑道:“我说飙仁兄,你那些没有解药的暗器还带着干嘛?鼓鼓囊囊的别在腰里很是碍事。不然,左右开弓,还能多看几眼。”
齐小蓝看到圣夜心站在一旁,不由双眉一挑,手握腰间短剑,眼中像要喷出火来。圣夜心神色一黯,默默转身,低头走到别处。
重围已解,大敌已去,众人甚是欣喜,一阵说笑之后,大都散去歇息。
唐轩摘下腰间的“夏雀”宝刀,递与齐小蓝,说道:“此刀名曰‘夏雀’,是少见的利器,你紫姐姐为你寻得。”
贞子道:“小蓝姐姐每日都在苦练唐大侠教的那路刀法,这些时日,刀法更加厉害了。”
齐小蓝脸色绯红,说道:“唐叔叔将刀给了蓝儿,你用什么?”
紫裳从唐轩手中接过“夏雀”宝刀,递到齐小蓝手中,说道:“蓝儿快快收下。不然,岂非让紫姐姐言而无信?你紫姐姐何时说过一句虚言!我这里还有一把刀,也还不赖,让你唐叔叔暂且用着。到时侯,紫姐姐再给你唐叔叔寻来一把宝刀。”
到了天明,大雪渐渐停了。众人登上石墙,见蒙古大军拔营起寨,迎着血红的初日,向东行去。
因伤者众多,众人在石堡中暂做休整。
小白初时甚是焦躁,唐轩便每日与小白在雪野荒原驰骋射猎,小白自也安稳了许多。
康六拖着一条伤腿,带着余下的两名军校,扒开积雪,在堡内、堡外的那些尸身上寻着财物。杨发自持身份,只得在远处看着,眼中时时露出急迫的神色。每日寻到的东西,都会送到梁日的那间石屋中。
余下的两名军校,一个叫韩冰,一个叫石城,两人身体硕壮,颇有一些武艺。
孟一辰曾对二人说道:“自古大将怕犯地名。在此漫天冰雪、石垒孤城之地,你二人多亏只是个小校,若是像杨将军那样的高位,恐怕早已命丧于此。”
赵青宇道:“大功告成,返还京师,经梁副总管在圣上面前保举,你二人至少也是御前六品带刀!”
唐飙在一旁问道:“青宇贤弟,你说返京后,愚兄会得到一个什么官职?”
赵青宇屈指一算,说道:“唐仁兄现下是领从九品俸禄的跟随校尉,将来返京后,当可副职转正,升任正九品的跟随。”
唐飙大是不解,满脸疑惑,说道:“那韩冰、石城二人为何从普通军卒能直接升任六品带刀,我为何才能升上半级?”
赵青宇笑道:“此事你还需请教孟大人。”
唐飙急忙走到孟一辰近前,躬身施礼,说道:“孟大人你老人家的伤臂可是还疼?可需卑职到林小妹那里去取一丸伤药?”
孟一辰笑道:“念你这几日殷勤服侍,本官就将其间窍要指点与你。首先你要像赵校尉说你的那样,将没有解药的暗器扔掉,这样便可腾出大半个行囊。其次今后你也要像康校尉那样多寻些好东西存放在行囊中,等够足了份量、拿得出手,便孝敬给梁副总管。这样一来,本官保准你回京后,可从现下领从九品俸禄的跟随校尉,直接升任正六品的百户之职。”
唐飙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多谢孟大人指引明路!”
伤者经林崤三人医治,康复甚速,众人对三人的医术大是钦佩。赵青宇、康六、唐飙等人,更是大声称赞,每每都将三人比做扁鹊、华佗、孙思邈。听了这些话,林崤面色始终平静;林冬雨只是莞尔一笑;文逸却显得颇为受用,说道:“兵为诈术,医乃实学!尔等眼目有时不明,心地却始终不盲,多少还算有些见识。”
林冬雨见到齐小蓝、贞子二人,显得特别亲热。特别是与贞子,显得很是投缘,就像多年的好友,两人时常手拉着手,在石堡中漫步,说着悄悄的话语。
唐轩曾对紫裳说道:“贞子按辈分,当是雨儿的小姨。是否将事情的真相告知雨儿,让二人相认?”紫裳摇头道:“一来此事没有任何佐证,全凭你我推断得来。二来说出后,会徒增雨儿的伤感,还是不说为好。”
一日傍晚,紫裳将唐轩叫上石墙,悄声问起牛靖边说的那个隐秘,唐轩简要说了。紫裳先是一奇,听完之后,果然有些失望,说道:“那位牛老通译神秘兮兮地三番两次找到唐侯爷,却只是说了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说着又是轻轻点头,说道:“不过经他一说,倒也知晓了此事的源头。”随后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说道:“结合唐知事在大理寺石牢的经历,可以确认张昆孝提到的那个筋脉俱断、面罩镔铁之人就是君不罪。同时也可以确认,石牢墙上所刻文字,就是圣天岛上被顾一城毁去的那些文字。只是唐知事为人笃实,心存忠厚,更兼那时品级偏低,看不出其中的端倪而已。等本座驾返京师,夜探大理寺,在本座慧眼神光之下,一定能破解其中的奥妙!”
牛靖边后背中了一箭一刀,因甲胄坚固,伤势不重。有人问及伤情,牛靖边总是说道:“要是年轻之时,此一刀一箭,如何伤得了老朽?那些番邦蛮夷,更是不懂武德,全从背后出手。”时常独自一人,登上石堡北墙,向南高歌,声调慷慨悲凉。
澹台远所负之伤好得很快,他只是除了有时与樊仲说上两句话外,其他人全然不理。每日都是独自一人走出石堡,直到夕阳落下之后才踽踽而回。
自齐小蓝与贞子来到石堡,圣夜心显得更是孤独。以往圣夜心时常找到林冬雨,两人单独说些话语。自齐小蓝与贞子来后,林冬雨与两人甚是投缘,三人多在一起,圣夜心便不去再到林冬雨那里。唐轩邀圣夜心到野外射猎,圣夜心只是去了一次。以后唐轩再邀,便以伤势为由推脱了。大多时候,只是默默站在石墙之上,独自看向远方。大战过后,圣夜心就将长刀还给了丁锐。丁锐笑道:“虽说此刀是丁某的家传之物,但圣姑娘若是使得顺手,便送给圣姑娘了。”圣夜心连忙将刀递到丁锐手中,说道:“我还是用剑用惯了。”说着向腰间一指,说道:“紫姐姐已给我找了一把长剑。”
那熟悉的箫声,时常从远方飘来,时常唤醒藏在人内心深处的伤痛……
过个十余日,众人伤势大多痊愈。
一日早上,梁日、樊仲找到唐轩,梁日尖声笑道:“圣上洪福齐天,保佑你我三人全无一丝伤痛,保佑其余伤者神奇愈痊。圣上隆恩,唐侯爷心中可不能生出丝毫懈怠,忘了圣上的重托。”
唐轩说道:“唐轩不敢,梁副总管与樊将军有话请讲。”
梁日满脸笑容,指做莲花,指向堡内众人,尖声道:“唐侯爷请看,在咱家表侄虎卫军副统领杨发与锦衣卫校尉康六的带动下,我宣抚使团的广大成员,已是习武成风,苦练本领,呈现一派向荣景象。所有这些,就是为了完成圣上交付的重任。”
唐轩顺着梁日的手指看去,只见杨发将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康六不知何时找回了双斧,此时正在蹿蹦跳跃,将一路斧法使得有模有样。唐飙正在演练一套刚劲的拳法,看去颇有功底。三夫人一路三尖两刃刀使出,银光闪闪,竟也激起阵阵雪雾。韩冰与石城也在对练长枪。牛靖边正在北墙一隅站桩静默,微闭双眼,口鼻问心,仿佛早已入定。
梁日尖声道:“今日一见部属生龙活虎之状,咱家心中甚感欣慰,同时这也显示为国负伤将士的伤情都已痊愈。因此咱家与樊将军商议后,来请唐侯爷下令,今日早饭过后,我们便启程上路,也好及早完成圣上交付的重任。”
紫裳走了过来,笑道:“梁公公一片赤诚之心,可昭日月。大功告成之日,梁公公当记首功!”
小白从石屋中一跃而出,跑到唐轩近前,向西仰头一阵嘶鸣。
吃过早饭,众人打点行装,离开了石堡。
走出一箭之地,唐轩回身看向石堡,又看过身后余下的二十余人,不由心中一阵伤痛,暗道:关乎万千人性命的大战,为何一人一句话便可开启?而死伤累累之后,为何一人三言两语,大战双方便又重归于好?
小白仰头看向西方,神色兴奋,一声嘶鸣,奋蹄向前,竟是一骑当先,远远将众人落到后面。
冷风尘仍是仗剑步行,走在众人的百丈之后。
在广袤的雪原中行了十余日,沿途只是遇到零星的散骑,最多不过千骑之众,也分不清是蒙古哪部的兵马。唐轩带人都是远远避开,一路上未再发生战事。这些时日,也未遇到林鹏等人,应无泪也未现行踪,只是那箫声时断时续,飘散在无边的雪野。
这一日午间时分,小白忽然停下,侧头看向前方远处的一片枯林,随即一声长嘶,向那片枯林疾驰而去。众人见状,也都策马跟随。
未消一刻,便到枯林近前,唐轩抬眼看去,心中猛然一惊,只见林中吊挂着三十余具尸身,其中一人身材瘦小,面孔向外,赫然竟是傲云!
唐轩急忙下马,走上近前,见这三十余人,皆是颈套绞索,被高悬树巅,面目狰狞,景象甚是骇人。又见傲宇双目圆睁,双拳紧握,一副不甘的模样,不由心中大痛,两年前,与傲宇林间对坐,把酒畅谈之情景,如在眼前。
众人来到近前,走在前面的贞子一声惊叫:“太吓人了!紫姐姐、蓝姐姐、林姐姐你们赶快闭眼,可不要向上观看。”
紫裳走上前来,见唐轩神色哀戚,轻声问道:“这些也是故人?”
唐轩抬手一指,轻声道:“此人便是傲云。”
紫裳不由一愣,急忙悄声问道:“他便是拿了墨玉盒中蜡丸的傲云,他死在这里,那个蜡丸不知是否还在身上?”
紫裳话音一落,傲云紧握成拳的左手忽然张开,从中落下一物,落入洁白的深雪之中。
紫裳眼中一亮,连忙俯身从雪中将那东西取出,见竟是一个小小的蜡丸,不由喜形于色,又见众人围了上来,急忙将蜡丸放在囊中。
孟一辰抬手一指旁边的一棵大树,说道:“这些人像是林鹏杀的,他们也是圣天逆匪,这恐怕又是圣天逆教中的内讧残杀。”
众人随着孟一辰的手指看去,见一颗大树两人合围的树干被利刃削出一个平面,露出一大块树白,上面用血写道:“为圣天锄奸,为灵地去恶。天圣地灵,当垂永远!”
康六抬头看着这些尸身,悄声对杨发说道:“他们身上不知有无银两、珠宝?”
唐飙看了一眼孟一辰,又看了一眼梁日,随即仰头看向那些尸身,两只小眼中的神色更是焦急。
圣夜心手握剑柄,脸色青白,仰头看向深蓝悠远的长天。
齐小蓝像是不识傲云,但见此情景,眼中还是流下泪来,嘴里像是轻轻祷念着什么。
唐轩拔出长刀,飞身而起,将悬挂傲云尸身的绳索斩断,又在空中将傲云的尸身双手接住,飘身落下后,将尸身轻轻放在雪地之上。
众人见唐轩如此做为,尽皆向后退开。
唐轩也让紫裳退到一旁,紫裳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悄声道:“你想做什么?若是安葬傲云,梁日等人定会……”
未及紫裳说完,唐轩大声喝道:“便是圣上在此,我也仍要故人入土为安!”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大多露出惊骇之色。
贞子拉着齐小蓝的手,悄声道:“唐大侠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蓝姐姐的眼光就是不差。”
齐小蓝擦去脸上的泪水,脸上绯红,眼中闪出一丝惊喜之色。
紫裳冷笑一声,转身走到林冬雨的身旁。林冬雨一脸忧色,轻声道:“轩……唐侯爷为何说出这般骇人的话来?”
紫裳冷冷说道:“唐大侠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何曾说过一句错话?做过一件错事?”
秦渊走上近前,说道:“兄弟可要安葬此人?哥哥我来帮你。”
唐轩道:“此事费不了都大力气,不用哥哥帮忙,哥哥也需退到一旁。”
见秦渊走回人群,唐轩一腿深蹲,一腿平伸飞速疾扫,身子便陀螺般旋起,那被扫起的积雪竟不四散飞去,只是腾空而起,化做两丈余高的垂直雪幕。片刻之后,垂直的雪幕齐齐落下,雪地上现出一个直径约一丈五尺的圆形空地,其中已不在有一丝积雪。
见此一幕,杨发周身连连打颤;梁日青白无须的脸上不住抽搐;林崤举头看向远方,嘴里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唐轩凝神聚力,腾身而起,使出“金龙赤焰”,向空地连拍三掌,随着三声大响,土屑纷飞中,地上出现一个五尺深的土坑。
唐飙喃喃道:“我若有这样的本事,是否也能封侯?”
唐轩将傲云的尸身放入坑中,秦渊走上前来,兄弟二人合力将土填入坑中。唐轩斩下一段粗枝,削成一块墓碑,立于傲云的坟头,在上面刻下圣天虚宿堂堂主傲云之墓一列字迹。
紫裳走了过来,哼了一声,说道:“唐大侠已然尽了江湖义气,天色不早,我们还须及早上路。侯爷误了一刻时光,算在一行二十四人身上,那可是二十四刻的光景。”
唐轩轻声道:“若是让这些弟兄暴尸荒野,傲云在墓中也不会安宁。”
说罢,又让紫裳、秦渊退到一旁,在一块空地上接连拍出三十余掌,尘土飞扬中,空地上现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唐轩与秦渊将树上的尸身放入土坑之中一并掩埋。
杨发走上前来,怯怯说道:“活干完了,我表叔让我过来请示唐大人,大家是否可以上路?”
小白轻步跑来,瞪了杨发一眼,杨发周身一颤,险些坐在地上。小白跑到唐轩身前,向西一声嘶鸣,唐轩飞身上马,轻声道:“杨兄弟,告诉你表叔,我们这就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