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乱的厨房外,青石铺成的地板上,放置着几个巨大的木盆,几位粗壮的婆子坐在小板凳上挽着袖子利落的洗着盘子,一个赛一个快。
在这群婆子当中,一个身姿纤弱的女子,在其中相当显眼。她身上衣服布料是是上好的白色纯棉,上面零零散散的绣着几朵蓝色的不知名的花朵。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盘起,额头垂落的几根发丝,随着她洗碗的动作,在消瘦的脸庞上轻轻摇晃着,有种我见犹怜的美。
她挽起的袖子里,手臂上纵横交叉的伤痕,触目惊心,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瘦弱女子,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胡月专注的对付着眼前的活计,丝毫不在意溅出的水花,湿透了她的衣摆。洁白的衣摆,在地板上来回摩擦,沾上了许多灰尘和油渍,看上去特别脏。
秋天的庄子都特别忙,颐荷庄也不例外,程四斤心烦意乱的对着收成,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庄主,那个小娘子又跑去厨房帮忙了。”
闻言,程四斤烦躁的丢下记载收成的本子,急匆匆的就往外走,他踩过泥泞的土地,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那挤在几个粗壮的婆子中间,认真洗盘子的胡月,着急的走上前,将她拉了出来。
“姑奶奶,求求你了,回屋躺着吧,你这小身板,还嫌被折腾得不够吗?”话落,看着胡月煞白的脸色,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给了自己一巴掌,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多想…我…哎呀!”
胡月脸色煞白的僵在那里,心里一阵悲恸,明明不想的,她也知道程四斤是无心的。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留,她着急的想要擦干脸上的眼泪,莹白的手指却抖得不成样子,眼泪越擦越多。
程四斤想帮她擦擦眼泪,又不敢动手,怕冒犯了她,急得站在一旁抓耳挠腮。
洗碗的婶婶看不下去了,用清水净了一下手,胡乱在身上擦了擦,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料上前安慰胡月。
这姑娘的出身,虽然没明说但庄子里的人看模样,也大致猜出来了。
原本以为是个勾人的狐媚子,结果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姑娘,就是命太苦,让人给糟践得不行。
胡月住进庄子没几日,身体还没养好,就开始下地干活。庄子上的汉子和女人多是退役的老兵和家属,极好相处。见胡月一点也不拿乔,大家也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长得好看,性子弱,做事勤勤恳恳的姑娘。
平日里没事,总会做些好吃的塞给她,她那瘦弱的小身板看着太让人心疼了。
手掌粗糙的婶婶,一边笨拙的擦拭着胡月脸上的泪水,一边开解道:“庄主的就是嘴笨,说出来的话不中听,但这人是好的。你别往心里去。你这一哭,瞅瞅这小脸蛋都哭花了。别说庄主了,我都心疼了,别哭了哈。”
程四斤在一旁听着,总觉得有点不对领,但是又不知道不对劲在哪?只能着急的附庸着的点头:“对对对,我真没其他意思,你看你,身体这么差,还不好好养病这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我也是担心你啊。”
“你说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年纪这么小,可不能落下病根。”程四斤一秃噜,没什么墨水的肚子居然还憋出了成语,还小小得意了一下。完全没注意到,他刚说完,胡月的耳朵就红了起来,泪眼朦胧红霞翻飞的偷瞧了他一眼,又急忙转过身,轻轻的嘟囔了句:“我不小了。”
程四斤探了探脑袋,看了看背对着他的胡月虽然还低着头,但是眼泪止住了,如释负重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哭了,这小娘子可真够难哄的。不过,话说回来她几岁了?
程四斤想着,便问了出来:“你几岁了。”
刚刚胡月偷瞧程四斤没被发现,站在胡月身旁的婶婶看得一清二楚,嘟囔的那句话也听得明明白白。她故意问道:“怎得?你问这做什么?想跟我们姑娘说亲?”
胡月埋着脑袋,害羞的揪了揪婶婶的衣角,心里洋溢着她也说不明白的开心,低声叫了一句:“秋婶。”娇怯声音,秋婶这个女人听了,心都快化了,偏偏还有人不识趣。
程四斤吓了一跳,赶忙否认:“没,没有,你可别瞎说,回头坏了人家名声。”说完还安慰胡月:“你别听她瞎说,秋婶开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听完他的话胡月脸色难看的抿住嘴点点头,程四斤还以为她不舒服,就急急忙忙的想要带人回去休息,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喊:“庄主,王妃来了!”
“王妃?”程四斤转过身,想要出门迎接,刚迈出几步,又走了回来:“秋婶,你帮我送她回去,可不许再让她干活了。”说完,又絮絮叨叨了一会,才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迎接舒什锦。
秋婶看着他的背影,满眼恨铁不成钢,她扭过头宽慰了胡月几句:“你别搭理他,那就是个木疙瘩,什么都不懂,不把话说明白了,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别难过,慢慢来,不急。”
胡月摇摇头:“庄主只是人好罢了,我借住在此,是客。庄主多几分照顾是情分,不是我胡思乱想的理由。”
胡月悲伤的看着她:“我是什么来历,我清楚得很,庄主这样好的人,不该和我缴在一起。”
“秋婶的好意我心领,庄主不该配我这般人。”说完,胡月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想这样狼狈的继续站在这里,捂着嘴急匆匆的跑了。
“哎呀这,”秋婶也是无奈,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开窍,这明眼人都看出来互相有意,怎么还这样。
秋婶急忙追着胡月,送她回去,不再多说什么,生怕她受不了刺激哭晕过去。
这旧伤还没养好,可不能再添新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