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一双眼睛在徐忆君和元修逸身上扫来扫去。
徐忆君道:“你这样看着我们做什么?”
“我们?你二人何时如此亲近啦?”
元修逸和徐忆君这才发现彼此并肩而坐,都往旁移了移。
顾青荷道:“忆,徐师兄,你和元修逸要讲的话都讲了吗?”
徐忆君点点头。
顾青荷看向元修逸,他的目光却看向别处,脸上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顾青荷更是好奇了,说道:“你们之间有秘密?”
元修逸道:“谁还没有一点秘密?”
“是关于我的吗”她又问。
元修逸笑道:“你也太抬举自己啦,我们之间有秘密就一定是关于你的?”
顾青荷心想:“他二人之间的谈话不想让我知道,又不是关于我的,看他二人神情,想必是关于白云心之事,我又何必追问。”她心中虽好奇,却也觉得不便再问下去。
她说道:“徐师兄,为何师父和沧澜师叔会在这里?”
“师父和沧澜师叔见金乌老祖对紫微剑热情不减,本就一直跟着他。”
元修逸哼了一声,说道:“两代神剑剑主,竟成了两个跟屁虫,说出去都笑话。”
顾青荷与徐忆君虽觉他说话无理,却也知道他一向如此,并无恶意,平常对两位长辈也礼敬有加,只是相视一笑。
“要怪只怪你们,总是居心不良。”顾青荷还在为方才铁面人之事恼火。
元修逸道:“什么叫居心不良,我们这顶多叫立场不同。”
“你干了多少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无毒不丈夫,再说了,我可没害过你。”
顾青荷顿时哑口无言,又想到元修逸方才拦着金乌老祖,心下动容,却还是道:“有些伤害不是身体上的。”
元修逸听她话中有话,眼珠一转,说道:“你是说,你是说我伤过你的心啦?这么说,你曾心里有过我啦?”
顾青荷本意是指他总是想着拆散她和元修明,以及她和徐忆君,又强迫娶她,她现在身心俱疲,与他脱不了干系,却没想到他误会了,心想:“他在情感上,如金乌老祖一般,热烈而赤诚,却也因为这份热诚,伤人而不自知,我何必怪他呢?”
她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元修逸追问道。
顾青荷见徐忆君还在此,说道:“我们先不谈这个了,好吗?”
元修逸看了一眼徐忆君,笑了笑,不说话。
顾青荷又道:“我已叫了救兵,我师父和沧澜师叔也必会拦着你师父,元修明和我哥哥,我必会救出来。元修逸,你现在身上有伤,望你不要阻拦着我,否则,我……”
“否则会怎么样?”元修逸轻轻一笑,“你既然怕我阻拦你,何不让我师父打死我算了,又为何要拦着他?”
“我,我不知道那人是你。”
元修逸见她脸上又泛起一层红晕,目光又躲躲闪闪,笑道:“撒谎都不会。”
他见徐忆君在此,不想再逗她,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不会拦着你们的,我可不想被我师父打死。”
顾青荷问道:“你是何意?对了,你师父为何要打你?是因为,是因为……”
“我拦着师父不让他将你制成铁面人?”元修逸见她怕羞,不敢说出口,替她说了出来。
“什么?元修逸……”话音刚落,徐忆君的声音响起,“嚯”的一声站起来。
“哎,好了,好了,别嚷嚷了,青荷这不好好的吗?”元修逸忙打断道。
“你……!”徐忆君气极无语。
“你放心,我会劝他老人家的,更何况现在东方师伯也来了,师父应该更不会了。你能坐下来吗?你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怎么告诉你我师父为何要打我?”
徐忆君还要再说什么,顾青荷不想他们吵起来,忙道:“金乌老祖为何要打你?”
“为了江流川。”
元修逸虽有重明剑在手,可江流川毕竟是重明剑剑主,他如果死了,重明剑主就要另寻他人,颇需时力。
顾青荷恍然大悟,说道:“元修逸,这些事都是你背着金乌老祖做的?”
“没有,只是没想到事情有变而已。”
“事情有变?”顾青荷不解道。
元修逸道:“若不是你拦着江流川杀我,江流川现在本应该在溪云山庄,被我关了起来。”
“地下河中,你是故意引江流川杀你的?”顾青荷一声惊呼。
元修逸轻摇褶扇,不无得意地说道:“当然。”
“这是怎么回事?”
元修逸道:“元修明为人小心谨慎,疑心又重,我手中有了徐忆君的钥匙,他定会处处防范我,于是我想到了一个连环计,先是在水中设置埋伏,果然被他轻易识破了,并想借此机会杀掉我,我一直假装自己不会水……”
“你会水?”顾青荷又吃了一惊,在神仙谷底,她分明见元修逸不会水。
元修逸笑道:“在神仙谷底时,我确实不会水,后来知道溪云山庄有地下河,又想这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只怕与水有关,便暗中学会了游水。”
顾青荷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又望向徐忆君,二人目光相接,心中均想他果然心思缜密,连这极小之事都能想到。
元修逸接着道:“我的计划本来就是如果一计不成,杀不了元修明,便引江流川,在水中擒住他,从水道先离开。”
“水道?”顾青荷又忍不住问道。
“不错,我假装溺水,其余的人将元修明和梅傲寒等人引开,我又引江流川来杀我,他果然上当了,我一点一点地靠近事先探察过的地方,想将他引过去,谁知江流川虽出现了,你也出现了,你是救了我,却也是救了他。”
“这么说,当时你是装的?”
元修逸点点头,笑道:“怎么样?装得像不像?哈哈……”他想起顾青荷当时担心的模样,心猛地一跳。
徐忆君笑道:“当然像,连我也骗过了,如若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帮你渡气了。”
“快别提了,看到你的脸要凑过来,都快吓死我了。”
顾青荷想到当时的画面,没想到竟是另一种解读,而且如此滑稽,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全然忘了当时是如何紧张担心的,徐忆君和元修逸也跟着笑了起来。
元修逸道:“不过,我确实是未想到你会救我。”说罢怔怔地望着顾青荷。
顾青荷被他瞧得有些难为情,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然后你接下来的计划就是要将有人都困在那里?”
“是啊,除了你和顾仁。”
得他亲口承认,又见他说得如此轻松,顾青荷道:“你太,太……”
“太歹毒了点?想骂就骂,有何骂不出口的?”
“无论你和元修明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和利益冲突,许多人是无辜的,你不该害这么多人。”
“我不管,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谁欠我的,我就要讨回来。”
“那徐忆君也曾救过你呀。”
元修逸瞟了一眼徐忆君,说道:“他是为了你,可不是为了我,这个情我不领。”
“你!”顾青荷为之气结。
徐忆君道:“你倒是明白,我也不需要你领情。”
顾青荷道:“元修逸,徐忆君虽然未曾对你示好过,可他从未伤害过你,便是对你好。比如方才,他带你离开,是怕你师父的气还未消,比如现在,你受伤,不是他的对手,可他未想伤你,这都是对你好。你与他非亲非故,又三翻两次要害他,他可以不用为你做这些。元修逸,希望你明白,旁人对你好,方式有许多种,生死相许是一种,陪伴左右是一种,无声祝福是一种,选择不伤害也是一种。”
“我知道了,啰嗦!”元修逸说罢转过身去,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顾青荷和徐忆君对望一眼,都微微一笑。
顾青荷又道:“元修逸,今日我和你说这翻话,是以昔日朋友的身份,如若我说得不对,望你别见怪。来日你我也许又,又要为紫微剑兵戎相见,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元修逸一骨碌爬起来,说道:“你我为何又要兵戎相见?又是为了元修明?”
顾青荷摇了摇头,说道:“也不仅仅是为了他,别忘了,我姓梅,这也是我的责任。”
“去他的责任,为什么要让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背负那么多?更何况,你也知道溪云山庄的真相了,先帝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顾仁和黄岗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为何还执迷不悟,还要为元修明做这么多?青荷,你听我说,如果你不愿意,你就不要去。”
顾青荷愣了一愣,说道:“多谢你啦。不过,我也是为了我哥哥,他一心想重振梅家,我要帮他,梅花一诺,天下大定。梅花诺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到现在还不知晓。”
“重振梅家有许多方法,并不只有解开梅花诺,找到紫微剑这一条路。”
“可这是我父母的遗志,他们都是为此而死,我又如何能不继续走完这条路呢?”
元修逸呆住了,望望徐忆君,又望望顾青荷。
“可,可是……青荷,你真的不为你自己想想?”
顾青荷不解他的意思,问道:“你想说什么?”
元修逸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你想要的吗?”
顾青荷一声苦笑,说道:“我父母追随先帝,梅花山庄一百多口因此惨死。我哥哥一生漂泊,吃尽苦头,为的是报仇血恨,重振家园,我母亲,我母亲就死在我怀里,临终前唯一关心的也是梅花诺之事。元修逸,你问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那我问你,这些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元修逸,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们想要的,是你们给的!”
元修逸“啊”地一声,脸色煞白,他垂下头,说道:“你还在为你母亲之事耿耿于怀?”
“你不也是耿耿于怀吗?为你父亲的死,为周轻倩的死,为你母亲的死,你又何必问我呢?”
元修逸茫然地点点头,说道:“这就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肯和我在一起的原因,是吗?”
“不是。”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事到如今,你我之间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
“是啊,你我之间何必还说这样的话。”他喃喃道,忽然走上前,握着顾青荷的手臂,凝望着她,眼神充满痛苦,说道,“顾青荷,早知今日,当初在黄龙镇,我必不会放你走。”
顾青荷不解他是何意,却觉得今日的他变得有些奇怪,她轻轻推开元修逸,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就算没有这些,我,我和你也不可能。”
“没有可能,没有可能,是啊,若人生总是如意,又怎会伤春悲秋,薄夏凉冬。”
言者有意,听者有心,一时间三人都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徐忆君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们先赶紧想办法救人,别忘了,他们还中着毒。”
顾青荷这才想起来,对元修逸道:“解药呢?”
元修逸微微扬起头,说道:“不能给他们解药,他们出来了,对我可没好处,尤其是那些平家之人。”
顾青荷道:“那只怕要令你失望了。”
元修逸不解地望着她。
“我们请来的救兵,正是平家之人。”
“谁?”元修逸问道。
“平昊天。”
“什么?”元修逸“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变了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