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之时,便有一小黄门子自辰光殿而出,慌慌张张地向含章殿这边跑来。
进前一看,此人原来是辰光殿的小路子,小路子被人引着上了二楼,见刘义立在门外,忙俯身一礼,言道:“刘公公,我们婕妤怕是要生了!正矫病呢!”
“这就要生了?”刘义一惊,因为算着日子,应该是八月中,早了将近一个月呢。
“听芊蕊姐姐说,前几日猎物辰请回来已然不舒服,喝了几日保胎的药,也没见缓解。今晨便有些见红了,现在肚子已经疼了起来!”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急的,小路子现下是一脸的汗。
“请太医了吗?”刘义又问了一句。
“派人去请了。”小路自顾自地抹了把脸上的汗。
刘义瞧了眼寝殿的门,小路子立即便明白了,因为此时里面正传来肉体的碰撞之声。小路子毕竟年纪轻,又没入殿伺候过,哪见过这种场面,立即羞得脸色通红。
刘义见此便说道:“你也别急,先回去,陈婕妤或许还有用人的地方。待会完事咱家便跟皇上讲。”
小路子谢过之后,便下了楼去。
片刻后,刘义听着屋里没了声音,料想应该是完事了,便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进来!”皇上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冰冷,仿若征服了白梦黎已消解了大半的怒气。
云雨之后,皇上翻身下榻穿上了外衣,白梦黎仍躺在床榻之上,背对着外面,眼泪横流。
刘义进去时,皇上刚刚系好腰带。刘义余光瞥了一眼,见白充华仍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被子,面朝着里面。
“朕听着外面有动静,发生了何事?”皇上发问。
“刚辰光殿的人来了,说陈婕妤矫病了,八成要生了,知会您一声!”
“好!朕这就过去看看!”皇上说着便要往外走,忽地想到元熙身为陈婕妤的好姐妹极有可能去,便瞥了眼躺在床上的白梦黎,沉着声道:“你梳妆完毕,陪朕同去辰光殿。”
说完便同刘义下了楼,去暖阁里等候。
白梦黎此时身下剧痛无比,但经过皇上刚刚的一番威胁和教训白梦黎已经知晓圣意不可忤逆。
若自己自戕,全南郡便会给自己陪葬;自己若拒绝同皇上同去,很可能会换来新一轮的蹂躏。
想到这些,白梦黎忍着身下剧痛起了身,贴身婢女影儿为其敷上一层粉遮掩了泪痕,又重新为其绾了发髻。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便同皇上出了含章殿,七月的夜风虽很是惬意,但白梦黎却面无表情地跟在皇上身后,麻木地走向辰光殿。
一上二楼,便闻到浓郁的艾草香里掺杂着丝丝的血腥之气。
一个稳婆模样的人忙乐呵呵地来到皇上身前,给皇上福礼贺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陈婕妤诞下了一位皇子。”
“这就生了?”刘义刚刚还说在矫病,这会已经生了,产程之快让皇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生了,生了!由于早产了将近一个月,孩子小,故容易生些!”
刘义见稳婆正空着手在这等着傻笑,便问道:“皇子呢!?”
“刘嬷嬷现下在屋内抱着呢!”稳婆合不拢嘴地说道。
“屋里可都收拾好了?若收拾好了,皇上要进屋看看陈婕妤和皇子!”
“奴才这就进去看看!”稳婆说完便进了屋,片刻后便打开了门,将皇上请进了屋内,白充华则跟在身后。
屋内虽已收拾妥当,但仍旧难掩轻微的血腥之气。
见皇上进来,众人忙俯身问安,皇上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起身。皇上略微扫了眼,却发些屋内除了两个嬷嬷和陈婕妤的婢女外,胡元熙及婢女也在屋内。
陈婕妤一向与元熙关系交好,想必是自己矫病时除了请皇上过来,也请了元熙。
皇上故意将目光略过元熙,看向陈婕妤说道:“辛苦了!”
“臣妾不苦,能为陛下诞下龙儿臣妾吃再多的苦都值得!”陈淑凌虚弱地强挤出一丝笑。
皇上笑了笑,目光转向抱着皇子的刘嬷嬷道:“给朕抱抱!”
刘嬷嬷便满脸挂笑地将皇子递到了皇上的身前。
由于早产了近一个月,孩子身量极小,肤色极红,仿若个没长毛的小猫一般蜷缩在被子里。
皇上从未见过如此小的孩子,当初魏贵姬早产,因着柳贵华被害,皇上以为皇二女永平活不长,不想再添心伤,故看都未看,因此这还是第一次见未足月的孩子。
此时的小皇子正在嬷嬷怀里睡觉,忽而一动嘴角,模样霎是可爱。
刘嬷嬷见皇上只伸着手,并未接过皇子,许是见皇子小,有些不敢抱,便说道:“俗话都讲,有了骨头,不怕没肉,皇上放心吧!小皇子很结识,如今只是短些肉,待找两个奶婆子奶上一个月便不是这光景了。”
遂皇上接过了小皇子,摸了摸那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小脸,小皇子努了努嘴,好像在笑。
皇上见他如此,自己也笑了。陈婕妤接二连三有孕,如今又诞下皇嗣,皇上如何能不高兴?
可元熙却觉得皇上那朗朗的笑声有些刺耳,不禁暗忖在皇上心中果然是子嗣最为重要。
前几日还为启辰之死黯然心伤,今日又为新添的皇子高兴成这样,看来,在皇上心中,任何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想到此,元熙微微抬起头,向皇上身上瞥去,见他被咬坏了嘴角,又瞥了眼站在皇上身后的白梦黎。
白梦黎才入宫,又与陈婕妤向来没有交集,如今这个时辰能随皇上来访,显然刚才已经历了一番云雨,皇上的嘴唇都被咬破了,想必刚才很是激烈。
皇上前几日才睡了自己的婢女,刚刚又大战白梦黎,想到此,元熙便气不打一处来。暗瞥了皇上一眼,将脸转到另一侧,不想再看他那副嘴脸,可好巧不巧,一切都尽收皇上的眼底。
皇上知晓元熙生气,可自己身为九五之尊却数次屈尊降贵,皇上自己也很生气,便更想气上元熙一气。
于是皇上说道:“陈婕妤生子有功,繁茂大邺之根,擢升为贵嫔。”
元熙当下一愣,当日皇上对自己的承诺翻滚而来。
“你知道贵嫔之位朕是为何人而留?”
“待你生下孩子,无论男女,朕都会擢升你为贵嫔。”
昔日的话还在耳畔,而事实是诺言已被风吹散。元熙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已然不气,她有着的是对皇上无尽地失望。
皇上又瞥了元熙一眼,见元熙不够悲伤,便又加了鼓子劲说道:“白充华侍寝有功,一并擢升为婕妤!”
胡元熙很想笑,既想笑自己的愚昧又想笑皇上的凉薄,可终究动也没动,因为她竟发觉自己俨然没有抽动嘴角的力气。
陈、白二人谢了恩,皇上嘱咐了陈贵嫔要多加休息,便携了白梦黎离去。
“姐姐,皇上刚刚升臣妾为贵嫔了,当真是母凭子贵。”陈淑凌轻倚在枕上,拉着元熙的手说道。
“恭喜妹妹,可如今妹妹已升为贵嫔了,我便不可再唤你妹妹了,以后便唤你陈贵嫔吧!”元熙虽如是说着,但心里其实不大好受。皇上曾将贵嫔之位许给自己,如今却把贵嫔之位给了别人,虽是自己的姐妹,自己心里又如何好受?
元熙在乎的不是名利,在乎的是皇上对自己的那份承诺和心意。如今承若已无,想必心意也快散去。
陈淑凌努了努嘴,撒娇地说道:“你我姐们二人是自入宫以来便有的情分,若升了贵嫔,便淡了与姐姐的情分,那真个贵嫔我不升也罢!”
元熙忙掩住了她的口,说道:“皇上下的口谕,焉有你不要的道理?况且你如今也得为两个孩子多做打算!”
“既如此,那姐姐便人前唤我贵嫔,私下仍旧互称姐妹!”
元熙点了点头,算做默认,又望了眼更漏便说道:“今日夜深了,你刚生产完,要多加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陈淑凌点了点头,胡元熙随即离开了辰光殿。元熙是踏着夜色而出,而又迎着群星而归,这一去一回间,心境有了极大的变化,仿若从平地跌入了海底,一颗本不温暖的心再次被冰冷彻骨的海水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