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纱裹青黛,云娥捧玉盘。
蜀山金顶,殿前短阶,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冒雪并肩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身穿黑色卦衣的黑脸修士忽然将头微微上扬,去看那云深月淡。
骤而好风催急云,飘向蜀山来,身穿月白道袍的白面修士这时也抬头望云。
但见云层峨峨之中,有青蟾低照,涌出层云。
蓬莱仙岛的白鹭青蟾舟,这艘仙舟船首雕着青蟾船尾雕着白鹭,甚是好认。
牧真人与南宫真人看着飘落的仙舟面呈微笑,风韦真人终于到了!他们正要纵身,微风轻拂,面前已有人影飘立。
风韦真人颜如童孺,衣冠甚古,他飘落就是一礼:“怎好劳两位真人久候,蓬莱风韦,见过两位真人。”
“蜀山牧成益”“南宫智晖”
“见过风韦真人”
牧真人与南宫真人不敢怠慢,连忙还礼。
先前洪光仙尊传讯蜀山,称蓬莱将会由风韦真人带着一批弟子出海历练,届时希望蜀山蓬莱两派弟子之间能有一次友好之会。
对此蜀山欣然应允,蓬莱功法玄妙,门人品行高洁,他们素来推为同道。蓬莱的几位耆老,他们多有闻见,唯独这风韦真人,蜀山知之甚少,传闻风韦真人甚至从未踏出过蓬莱仙岛,这一番初见,牧真人两人觉得风韦真人人如其名,像风一般的急,同行的两位蓬莱真人这才刚刚掠身呐!
牧真人看着风韦真人身后轻笑,待看清那掠来的两位真人后面色微讶,此刻掠身而来的两位真人其中一位素面不施粉黛、着微黄杏子衫、面容看上去不青不苍,给人一种素淡雅洁的感觉,峨嵋的黄梅师太怎么也来了?南宫真人并未见过黄梅师太,但他看到了黄梅师太左手握着的淡绿秋兰剑,也就认了出来。
牧真人算是黄梅师太旧识,待其落定后先行一礼问道:“师太,你这是?”
身后的殿门突然打开了,吹散了风雪,沈天心从殿内走了出来。
五位真人当面注目,沈天心身姿挺拔,神色自然,他朝三位真人深深一礼后说道:“老师有请三位真人入内一叙。”
南宫真人随即笑着在前引路:“真人请”
风韦真人缓至黄梅师太同阶而行,伏波真人落在最后,他迈步前先向后吩咐:“海潮,你好生看着他们。”
“是,师叔!”
施鹿梧双手抱胸站着,他已经感受到大师兄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
沈天心这时朝着伏波真人于浅处躬身说:“蜀山已为蓬莱备了住处,我带蓬莱的道友们先去休息。”
伏波真人微微点头说:“也好,多谢。”
“不敢”
沈天心在前引路,未掠数息,耳畔就有风声微动,施鹿梧凑近说:“在下施鹿梧,敢问道友名讳?”
“沈天心”
“沈道友看着尚未结丹啊”
“嗯”沈天心撇头轻应,就又继续引路。
“太好了”施鹿梧突然兴奋地大叫。
“我”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就见施鹿梧腰上水流环动,像是被紧紧套上了一般,而在那水流牵动处,是一位身穿蓝袍,清俊神朗的修士,他微微一扯,施鹿梧“啊”的一声就被扯了回来,接着吕海潮人影一闪,已跟在沈天心身侧。
施鹿梧看着身侧的师兄哀叹一声,无神无气地说:“师兄,我是你嫡亲的师弟啊,你怎么跟大师兄是一道的?”
“又在胡说八道”
吕惟中目光清澈地看着自己这位师弟说:“出门前师傅特别叮嘱我,让我好生看着你不要胡闹。”
“我就是想和那位蜀山道兄寻个时间切磋一下,这不是修为都差不多吗。”施鹿梧嘻嘻说道,混不以为意。
吕惟中摇摇头无奈,他不是一个有威严的师兄,师弟又是跳脱的性子,好在还有大师兄。
“好了鹿梧,此事风韦师叔祖会与蜀山商量的,你不要擅自做主。”吕海潮回头说话不怒自威,施鹿梧没有骇于大师兄的威严,他在大师兄的眼中看到了比自己还要澎湃的潮涌,这让他迅速收敛起情绪。
“是”施鹿梧说。
吕海潮见施鹿梧安静就朝沈天心轻声说:“管教不严,让道友见笑了。”
“不碍”沈天心同样轻声回应。
蜀山凝星峰,往年在这个时候已是银装素裹,今年修明不在,这云海封山锁雾大阵也就没有必要网开一面放风雪下来供人玩闹。
低照的青蟾,光吾真人和重阳真人都看到了,重阳真人看了一眼就又闭目重回修练,现在离峰还太早,光吾真人则是用指风弹醒了在房间里醉心修练的宋佳佳。
自从大孤山回来以后,宋佳佳先是无心修练,后又练的太勤,光吾真人原来还想着让佳佳下山,以她如今的状态在修明的影响下修练或许更加有益。在凝星峰,光吾真人可以把握其修练的分寸,可是在这分寸之外呢,她心里记着的事情还是会记着,在帮助调节情绪上,可能修明会做的比他这个师傅更好些。
不过现在蓬莱来了,倒是暂时用不上修明了,这几日光吾真人会考校指点佳佳修行,等师兄传讯时就可让佳佳离峰了。
蜀山金顶,大殿之内,钟掌门与三位真人先互相见过,随后看着风韦真人说:“早就听闻洪光仙尊有一师弟喜在蓬莱以清净自守,今日有缘得见真人,实乃幸甚。”
风韦真人自惭一笑说:“钟掌门谬赞了,风韦修行至今只在年青时被两位师兄两次带出蓬莱,此后从未出过东海。这次受了洪光师兄法旨带弟子出海历练,也幸好有伏波师侄从旁相助,不然以风韦之历世粗浅,这一路行来,真不知要入多少窘境。若说幸甚,是风韦有幸见过诸位真人才是。”
“真人澹泊无欲,以清净之眼观照尘世自然见得花非花,雾非雾。”黄梅师太也在一旁赞许,她继续说道:“行经峨眉,念师姐之困厄,赠稀世之灵药,真人义行内修,实是我辈楷模。”
“晚梅师太之事,当年蜀山重阳真人造访蓬莱,我等略有耳闻,逢此亟亟之时,蓬莱道浅并无回天之术,些许灵药,但愿能有一草堪用。”
钟掌门这时接话过来说:“师太,不知晚梅师太可有好转?”
黄梅师太目光微黯,她轻叹一声说道:“得贵宗传信时,神徊真人正在敝门为师姐医治鬼化,真人仁心济世,得知消息后立即就动身去白鹭岛求见逸仙。待从白鹭岛回来后,神徊真人巧施妙手,止住了师姐的鬼化。”
钟掌门、牧真人、南宫真人三人闻言并不惊喜,蓬莱两位真人愁在眉间,黄梅师太叹息犹在目前,且师太用字用止不用解,显然是未竟全功。
果然,黄梅师太继续说:“神徊真人去白鹭岛之前,倾尽心力为处于鬼化之中的修士延缓鬼化,然而日月乱行,神徊真人救了十数年,只剩下真人们一息尚存。如今这些真人虽然暂时被止住了鬼化,可是一身的修为也不能再施展了,他们的真气一旦调用,就连神徊真人也无再延缓之法,更遑论止住鬼化了。”
伏波真人已在峨眉知晓此事,他此刻也是深深叹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无法修练,夜似年长啊!”
“晚梅师太不是个容易意志消沉的人”
“牧真人所言不错,峨嵋上下愁损无计,师姐却混若无事,朝起暮息,更是接下了宗门教导之职。”
“晚梅师太刚骨坚韧非一般人可及,便是当初蒙顿之时,仍能灵识乍醒,只是这长久下去终不是办法,这鬼化当真没有解救之法了吗?”南宫真人说。
“有”黄梅师太说。
“神徊真人想出了一个丹方, 或许可行,只是”黄梅师太言辞有些滞慢。
“只是丹方易得,良药难寻。”
“钟掌门明见”黄梅师太说。
钟掌门明眸和睦看着黄梅师太,舒言如春般说道:“蜀山峨眉,论起交情恐怕有上千年了,师太有话但说无妨,可是为了苍灵之墟而来?”
黄梅师太忽然拔身而起,对着钟掌门深深一礼说:“黄梅此行正是为了苍灵之墟而来,世上灵药之繁盛,莫过于苍灵之墟,只是事关天机,峨眉耳聋目瞽,蜀山既有意于探索苍灵之墟,峨眉斗胆,请羽翼从之。”
“师太言重!”钟掌门忙说:“蜀山峨眉既千年交好,万里相伴亦是平常。羽翼之说,提也休提。”
“多谢钟掌门成全,届时蜀山一剑飞来,寒梅师姐必提剑而起。”
“怎么,是寒梅师太要去?”蜀山三位真人顿时一惊。
“苍灵之墟已经许久没有再开了,等再开时修士激战浸成血海也不为怪。晓月师侄承一派之重,不能轻易以身犯险。峨眉举派上下,也就只有寒梅师姐能担此重任了。”
黄梅师太所言甚是,渴求苍灵之墟的多是亡命之辈,祈求生于万一,便是蜀山仙道圣地之尊,也不敢说万全无虞。现在峨眉相邀,且有寒梅师太下山,这是两派之喜、之幸。
牧真人说:“贫道早年游历山川,行经峨眉时得寒梅师太数剑教诲,至今感触颇深,蜀山苍灵之墟一行有寒梅师太同舟共济真是幸甚。”
黄梅师太此时看向牧真人眼中感慨难测,她说:“真人来峨眉时贫道修为与真人差可相匹,如今再见真人已如见高山了。”
“师太勤修峨眉正法,终有开渠之时,贫道不过是先行了几步。”
“贫道谢过真人好意”黄梅师太接着朝另外两处说道:“钟掌门,风韦真人,黄梅此间事了,先行告辞了。”
“师太远来,怎么不多留几日?”钟掌门出言挽留。
黄梅师太摇头说:“黄梅资质驽钝,正要勤修峨眉正法,以期能更进一步。”
话刚说完,殿中五位真人就看见黄梅师太身化流光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