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敬目送着那女人的背影消失，忽然醒起: “局座，上海地方大，加之初来乍到的，要不要……我派兄弟给指指路……”
“不用。”戴笠神秘兮兮地笑笑，抽了一口雪茄，缓缓道: “初来乍到？谁说的？放心罢，熟着呢！”话锋一转，忽然神情肃然: “小肖，本局一直在想: 这次行动，是不是……该不会是有兄弟泄了密罢？”
肖敬迟疑道: “这……应当不至于罢。”
因这次的行动方案，乃是青锋与自己亲自策划，整个上海站，除行动队的三位队长之外，无人知晓。
关于这个情况，戴笠自然知晓。
“本局的意思是说……”戴笠眉心打结，“小肖，你说问题会不会出在你行动组的组长呢？”
肖敬沉吟片刻，摇首道:“金盛勇……嗯，不可能！徐世清，也不会的！……至于刘杰兄弟，更加不可能！……局座，对于自己的兄弟，属下还是信得过的。尤其是这几位队长！”
戴笠点点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目注肖敬道: “小肖，难不成……你竟怀疑青锋？”
“那倒不是！不是！”肖敬忙表态，神情有些惶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戴笠正色道:“莫紧张嘛！干咱们这行，就得时时保持警惕，事事抱怀疑态度。”
说到这儿，轻喟一声，道: “只不过……正如你方才所言，对于自己的兄弟，本局也是信得过的。尤其是青锋，本局真还不敢怀疑。”
“那是！那是！”肖敬露出讨好的笑容，继而微蹙眉: “那麽又会是谁呢？”
戴笠缓缓吐出口中的烟雾，微笑道:“说不定呀，根本就没人泄密；之所以失败，只是因为1号时刻警惕，保卫工作又做得好非常之好罢啦！小肖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肖敬点点头，看了戴笠一眼，见他眼神之中仍有一丝不满和狐疑之色，心下道: 看来局座仍然在怀疑，他的这番说辞，不过是想给我台阶下罢啦。
肖敬肖站长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除因不凡的业务水平之外，人情世故自然亦颇精通，于是说: “局座，属下认为: 虽说也有并非泄密的因素；可属下还是觉得，泄密的可能性更加大一些！”
戴笠目中的精光一闪而逝，目注肖敬: “你的意思是说……除你们五人之外，还有人知晓？”
肖敬慢慢点头:“还有两个人知晓……”
戴笠失声道: “你说什么？！……方才你不是那么肯定，就只有你们五个知晓麽！”
“是这样的。”肖敬挠挠头，“这二人，只知咱们会有行动，并不知具体的行动方案。”
“哦，是这样。”戴笠收回怒气，追问道: “是哪两个？”
“一个叫何婷，一个叫冯剑。”
“何婷？冯剑？”戴笠轻念着这两个名字，很显然，他的记忆中之并无他们。
“这何婷，乃是自己人；冯剑则是外人。”肖敬解释，补充道: “至于这冯剑的具体身份，惭愧得紧，属下至今仍未摸清哩！”
“说说这二人的具体情况罢。”戴笠饶有兴趣地重新点上一支雪茄，一副洗耳恭听之架势。
“这何婷，代号蝎子，乃青浦的学员，学习过半年，前年8月入我行动五组，任13号联络站的发报员……局座您是知道的，今年5月咱们行动五组执行任务之时暴露，几乎全军覆没……而她，正是那唯一的幸存者。”
“唯一的幸存者？”戴笠眉心紧锁，缓缓道: “这么巧？”
“咱们事后也调查过，那次行动她并未参与，亦并不知晓具体的行动方案。”
“是麽？”戴笠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正色道: “即便如此，也是可疑的！”
肖敬试探道: “要不要……抓起来审一审？”
戴笠摆手道: “别！莫打草惊蛇！时刻保持警惕就是啦！再说了，即便真已变节，今后也还有用哩！”
“是！”
戴笠目光闪动，问: “既然你并不放心，为何还要让她知晓你们会有行动呢？”
肖敬忙回答道:“因她一直是以广慈医院的护士的身份为掩护的。而76号、特高课、梅机关等，均与广慈医院关系密切。关于这一点，局座您也是清楚的。所以，她跟那1号挺熟，咱们也是通过她，及时掌握1号行踪的。”
“哦。原来如此。”戴笠轻颔首，看样子已完全明白过来，话锋一转: “还有一个人，叫做冯剑是罢？”
“是的。”
“记得你说他乃是一个外人，又为何知晓咱们会有行动呢？”
肖敬心下忐忑，将自己所知的冯剑的情况，比较详细地汇报了。
戴笠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只不过，神情却一变再变。
待得肖敬讲完，戴笠已然抽完那支雪茄；复摸出一支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眼望缭绕的烟雾，一字一顿地道:
“你是说:青锋曾与此人交过两次手，却都未曾击败过他？”
“是的。青锋是这么说的。”
“那他为何要同青锋交手呢？他知道青锋的身份麽？”
“关于这个问题，青锋也不清楚。”
“他如今是在华会长那儿做事？”
“是的。”
“咱们行动那天，他与1号在一起，并乘坐同一辆车？”
“是的。”
戴笠冷笑道:“如此说来，这人不是最值得怀疑麽？”
“是。”肖敬迟疑片刻，嗫嚅道: “只不过，只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这个人罢，属下曾见过三次，并曾言谈交流过。”肖敬还是鼓起勇气辩解: “凭直觉，属下觉得……他并非那样的人……”
“直觉？！……”戴笠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小肖啊小肖，你也是老同志啦！你说你……干咱们这一行，怎么能凭直觉呢？……这么阴魂不散的一个人，且本领超群，就连咱们青锋也不能搞定，难道这……这还不是最值得怀疑之处麽？况且，他又跟1号走得那么近，不是更加值得怀疑麽？”
“是！谢局座指点！”肖敬垂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
戴笠看了他一眼，自他的神情之中看出些许不服气之色，心下道: 小肖并非糊涂之辈，也许，这事真还没那么简单。哼，冯剑！娘希匹的！真还有点意思！……
一时间，二人俱陷入沉默之中。
戴笠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呛咳一声，道:“小肖，姓冯这家伙，乃是合川人罢？这样: 立刻发报到重庆去，本局要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好的。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戴笠伸手，叮嘱道: “说是本局吩咐的。要快！”
“是。”
戴笠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道:“小肖，还有一个事: 尽快找个机会约见此人，本局要亲自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肖敬目泛兴奋之色，腰背挺得笔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