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金大典之后,皇上回到了式乾殿,大笔一挥写了一道诏书派人送往冲隆。
诏书所书内容便是召陈秉松即刻回宫。陈秉松初去冲隆时是以清河王成怿的副将的身份,这些年基本上是胜一仗升半格,此次大胜已正三品北将军升到了从二品的北将军,以如今的身份说什么也不适合再戍守边关。
其实邺北大胜之时,皇上便已升了陈秉松的官位,只是当时接着又出了慧敏皇太子薨逝一事,皇上一颗心全都浸在伤心中,自是无心顾及他事。
如今铸金大典已完,云昭仪此生注定无缘后位。皇上哪是不想给云浅月后位,皇上想的是彻底拔掉云家。云家军相当一部分都调去了冲隆,如今所剩强兵不足以同皇上手中之兵抗衡,已然到了一举推倒云家最佳的时机,皇上如今要等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皇上会将陈秉松调回京中,将当时带去的云家军悉数带回,只是不再归还云家,而是尽数归为陈将军麾下,驻军离南郊不远的定远县。
彼时东郊是成怿的千机营,西郊是肖守城的肖家军,而南郊则有先皇后堂叔许羚锐驻军,与南郊约有二百里聚集的定远县则驻了由云家军改成的陈家军。
都城三面简直守的固若金汤,任凭云家军几百里外还有十几万人马,又如何有胆来犯?
筹谋好这一切后,皇上扯了扯嘴角。刘义一向最了解皇上,知晓皇上这是运筹帷幄后心情大好的表现。
恰逢尚食局送来了晚膳,皇上心情大好,吃了不少。
皇太子丧期已满,皇上已有一月未进后宫,刘义最是细心,今日铸金大典时早已留意到皇上看白充华时着迷的模样,见皇上今日心情大好,便问道:“白充华入宫已有些日子了,皇上今个可要过去瞧瞧?”
皇上虽也想去宠幸白梦黎,但和胡元熙的误会还没解开,若直接去含章殿元熙会更加误会,便说道:“不急!朕冷落元熙有段日子了,朕先去嘉福殿看看!”
“那奴才去传个轿撵过来?”
“不必了!朕刚刚吃得有些多了,正好消消食。你今个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让小陶子过来陪朕就好!”
“诺,奴才这便唤小陶子过来。”刘义说着俯身退了出去。
夜幕下,走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六月的夜风像女子的手,轻轻抚摸着皇上的面庞,让其心意极其舒畅。
而此时的元熙刚刚沐了浴,正坐于寝殿的铜镜旁,芊荷正用清香的桂花油替其鬓着发。
今夜是芊荷当值,因着胡承华禁足嘉福殿,除了陈婕妤来过一两次之外再无旁人来过,因此眼见宫门快要闸,宫人无事可做便都回了住处休息,独留芊荷一人在元熙身边伺候。
皇上这些日子没来,元熙也沉下心来想了很多。皇上虽和自己有着观念的不同,但不得不说皇上对自己还算不错。
况且那日启辰薨逝,皇上刚死了唯一的皇子,自己没有多加安慰不说,还让皇上气上加气。
吱吱的命固然要保,但自己也犯不上说那些惹人心寒的话!元熙隐隐已开始后悔那日不该一时意气用事,伤了皇上的心。
芊荷又用篦子蘸了些桂花油在元熙的发尾处,轻声说道:“承华的发质可真好!”
元熙微微一怔,看向镜中的自己,这一看,才发现皇上前先前送给自己的紫玉挂件不知遗忘在了何处。
元熙记得沐浴前曾摘了下来,想来是遗忘在了温泉旁的石头上,于是看向芊荷,问道:“你可瞧见本宫那块紫玉了?”
“奴婢将其放在石台上了,奴婢刚才只顾着服侍承华穿衣,竟忘了紫玉,奴婢这便去取!”
元熙点了点头,芊荷俯身退了出去。
胡承华遭到禁足,嘉福殿的吃穿用度也跟着一并减少,再经不起铺张浪费,既已到了宫门下闸的时刻,连廊上的烛火便都灭了。
芊荷走至门口处,提着一盏宫灯走了出去。
整个嘉福殿的院落里漆黑一片,唯有一盏宫灯和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芊荷出了正殿,迈向东侧的连廊,径直向后院走去,穿过中间的大片荷塘,终于到了假山脚下。
芊荷撩开竹叶枝岔进了假山里,温泉旁边栽有几十根竹子,竹子葱葱郁郁向上伸展,枝叶延伸到温泉上面互相遮掩,掩去了大部分夜空,在那漆黑的空间里,唯有一个玉石闪着温润的紫色光韵。
芊荷径直向石台走去,拿起了那块紫色玉石,本想转身而出,却忽然被玉石上的人像吸引。以往胡元熙都是将其藏在衣服里面,芊荷虽知这是皇上送胡承华的生辰之物,但并不知上面具体雕了何物。
竟没想到那玉石上不但雕的是胡承华本人,竟惟妙惟肖的与胡承华九分相似,芊荷深深被吸引,不禁将宫灯放在了石台之上,稀罕地将那玉石小像戴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芊荷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便听到了假山外传来了脚步声。
“再外面等朕,朕进去看看!”假山外竟传来的是皇上的说话声,芊荷心中一惊,手臂微微一颤,不小心撞掉了石台上的宫灯。
宫灯入水,即刻熄了火,整个假山之中,唯有芊荷胸前闪着温润的紫光。芊荷怕皇上发现自己偷偷佩戴主子的东西,便急忙摘下拿在了手上。
皇上进入嘉福殿见漆黑一片,唯有后面有烛火之光,以为元熙在后院,便径直向后院走去。
进了后院,发现那光是从假山后发出来的,便以为元熙在此沐浴,于是便让小陶子守在了外面,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皇上一进假山后面,便见一女子拿着紫玉挂件立于温泉边。这是胡承华的贴身物件,除了元熙本人谁还能拿在手里?皇上没有多想,心中断定此人便是元熙。
于是二话没说便上前一步,芊荷见皇上逼近,心下更是慌张,脚下一滑不禁跌落温泉之中,那紫玉也不禁从芊荷手中滑落,坠入水里。
皇上当即一愣,不知元熙是脚滑落水还是故意落水。
若说故意,也不外乎是因为元熙脸皮薄,不愿与皇上说软话,想以此缓解二人的尴尬。
但不管怎样,元熙既落水,皇上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也噗通一声追随其入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