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君笑道:“我自是有话同他说的,何况他想杀我也不容易,你放心。”
顾青荷想起白云心,不知该拦着他还是不拦着他,对元修逸道:“如果你伤了徐忆君,白云心是不会原谅你的。”
“是吗?难道她不应该比我更恨他?”
“白云心虽恨他,却也不会真的想伤害他,你不是最攻于心计吗?怎么会不懂人心?”
“她可不会像你这样没良心。”
顾青荷低下头,一言不发。
徐忆君道:“与她无关。”
顾青荷不解地望着他,又暗想:“难道与自己有关?”
她看看他,又看看元修逸,说道:“你若伤他,我也不会原谅你。”
元修逸冷冷地看着她,脸色铁青,声音嘶哑,“你觉得我会在乎?”
他当然在乎。
顾青荷跃入石门之后的那一刻,他的心沉了又沉,恨了又恨,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而去,那么决绝,那么无情。那一刻他恨透了她,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为了元修明之父,一天一天离自己而去。
元修逸顿时恨透了这一切,一声恸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便找到顾仁,顾仁开始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后来实在是挂念顾青荷的安危,才告诉他这个可能逃生的机会。
元修逸来到这里,洞口已被深淹在水中,无法从外面打开,看着滚滚的溪水,只好默默地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忽听到轰地一声,天崩地裂,他一跃而起,望向身下的溪涧,奔流的流水像复活的巨龙呼啸而过,他一声大叫,欢喜若狂,想也没想,跃下山崖,好在他轻功卓绝,几次险些掉下去,都被他及时化解,或被周围的树给拦住了。
他在溪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见到水中有人影攒动,一抹鲜红,分外耀眼,元修逸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本要跃下水面,忽见顾青荷身边还有一个人,竟是徐忆君,二人双手紧紧相握,形影依依。
元修逸像是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上岸,后见他二人紧紧相拥,元修逸的满腔热情顿时化为这涛涛怒波,原来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
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徐忆君,你为何没中毒?”
“你先让青荷走,我自会告诉你。”
“好,好,这也是天意,如果不是你没有中毒,想必凭她一人,也无法闯过那机关和瀑布。”
徐忆君见顾青荷目中满是担心和不舍,说道:“放心,我定会没事。”
顾青荷点点头,望着脚下的河流,说道:“元修逸恨的是元修明,对你不一定会赶尽杀绝,万一……不管怎么样,你要记得自己性命更要紧。”
她知道徐忆君性格有些痴,他对白云心未必没有情,怕到时候事有牵扯到她,又不顾自己,忍不住叮嘱几句。
徐忆君微微一笑,点点头。
顾青荷赤蟒鞭已在手,转身朝崖边走去,一抹黑影,一线赤红,沿崖壁纵跃而上,转眼便到崖顶。
那抹黑影回头望向下面,徐忆君仍贮立仰头望着她。他以往种种又出现在顾青荷脑中,她眼睛一红,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顾青荷消失在崖顶,徐忆君对元修逸拱手道:“多谢。”
元修逸轻摇褶扇,笑道:“谢什么,有你和元修明,她迟早要来。你还是跟我说说,你我之间有什么话要说吧,我可真是好奇得很。”
顾青荷很快来到了溪云山庄,发现这里已被重重包围。她趁人不备,跃了进去。她曾听元修明说过安阳和程行可以帮他,于是她来这里便是为了找到安阳。
溪云山庄她再熟悉不过了,找了一圈,发现阁楼的门被紧紧关着,不仅如此,外面的守卫更多。
她正要溜进去,忽然听到脚步声,又听“吱呀”一声,元修政走了出来,望着他的背影,顾青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她轻轻跃上房顶,俯身下来,揭开一片瓦,里面关着安阳,她身旁站着一人,正是程行之。
安阳抚头沉思,一旁的程行之也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顾青荷见他们都无恙,松了口气。身体倒悬,推开窗户,一跃而入。
“哐”地一声,程行之已抽出长刀,挡在安阳面前,安阳吃了一惊,转头望去,随即恢复了平静。
顾青荷静静望着她,见她镇定自若,与她印象中的安阳判若两人,哪里像是一个需要他人保护的公主模样。
安阳嫣然一笑,说道:“你终于来啦?”她手微微一抬,又道,“坐吧。”
有那么一刻,顾青荷觉得眼前这人才是这里的主人,自己不过是一个不速之客,而她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像极了——元修明。
那抹苦涩又流过她的心间,顾青荷说道:“不用了,我来……”
“你来是替修明哥哥传话?”安阳道。
顾青荷垂下眸,轻轻点点头。
“我一个弱女子,还怀着身孕,如何救他?”
顾青荷笑了笑,说道:“元修明和元修逸都对你盛赞有加,你一定有你的办法。”
“真的吗?他们如何夸赞我?”
“这个你可以当面问他们,总之,现在元修明被困在地下河洞中,只有你能救他。”
安阳看着顾青荷,却一言不发。
顾青荷道:“我们被困在地下河时,他从未沮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
安阳显然有些意外,却又忍不住流露出惊喜。
顾青荷接着道:“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安阳叹了口气,说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就是仗着我喜欢他……”话未说完,她微微一笑,一双眼睛幽幽地望着顾青荷。
顾青荷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去,只听安阳又道:“那你呢?”
“我?”
“他是我丈夫,我当然要救他,那你呢?你为何要救他?”
顾青荷如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愣在当场,脑中不断回响着“他是我丈夫……”
直到安阳又问了一遍,顾青荷才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别瞒我了,你还喜欢他。”
顾青荷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真是倾城倾国,佳人难得,心想:“他虽心中有我,可他对安阳未必无情,就像徐忆君对白云心,元修逸对周轻倩,在这男人的天下,他们心中可以装无数女子,他们便会装着无数女子。”
顾青荷不想在这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说道:“我来找你也不是为这件事。元修逸在地下河道中还暗下了毒,他们都中了毒,救人之事,事不宜迟。”
安阳吃了一惊,恨恨道:“这个元修逸,简直是该死。”
顾青荷道:“我先带你们出去,具体情况,出去后再说吧。”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顾青荷皱了皱眉头,推开窗户,向下望去,见四周布满了弓箭手,不远处,一群乞丐围成一圈圈,形成了一堵人墙,个个拿着削得尖尖的长棍,为首之人正时元修政,他身旁站着一个朱衣男子,身背长刀,正是唐谷风。
她望着下面站着的元修政和唐谷风,暗想:“元修明有这样的对手,再加上金乌老祖和平章后,说他身在狼窝之中也不为过。”她心念转动,又想,“这些人虽是狼,却终究没有狼的忠诚,这才让元修明有喘息之机,可狼始终是狼,我一定要帮他拿到紫微神剑。”
想到紫微神剑,她忽然想起自进溪云山庄后,便没有见到顾影白,也未见到顾仁,心中奇怪。
不过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么多,只听元修政喊道:“顾青荷,你束手就擒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必不会伤安阳等人。”
顾青荷不理,对安阳道:“下面全是人,我带着你,不敢保证你和你肚子孩子的周全。这如何是好?”
安阳笑道:“元修明我定会救,你放心好了。”
“真的?你想到了法子?”
“等你来报信,谁知是何年何月?我早已将消息传送出去啦,想必很快平昊天便会派人来了。”
“平昊天?平家人?”
“不错。”
顾青荷忽然想到什么事,说道:“元修政监视严密,你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的?”
安阳饶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说道:“自然是修明哥哥想的办法。”
顾青荷呆了一呆,默默转过头去,望着窗下。
她见安阳说得笃定,心下稍安,可下面高手如云,布防严谨,她自己一个人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还有一个怀孕的安阳,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你就安心的去吧。”安阳又道。
“不行,我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我是说,你安心的随元修政去吧。”
顾青荷心中一惊,回头望着安阳,说道:“你是何意?”
安阳笑了笑,说道:“你不是要救修明吗?我答应你,我定会救他,不过……”她看着窗下,又道,“不过,你要跟他走。”
“跟他走?”顾青荷想到了元修逸,说道:“他们不敢杀我,我是白泽剑主,杀了我,他们此生恐怕也无法见到紫微剑了。”
“是啊,不敢杀你,不过……”安阳慢慢走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可以将你制成‘铁面人’!”
顾青荷猛地一惊,看向安阳……
“小心!”一个声音响起。
一只手猛地一推,顾青荷仰面飞出窗外。
安阳的脸出现在窗前,那张脸带着迷人的笑容,“真像元柔芝呀,一频一笑都可魅惑众生……”
顾青荷惊魂未定,身后破空之声不绝,她知是羽箭,暗暗叫苦,赤蟒鞭飞出,卷住房檐一角,她下落之势立顿,顺势飘上阁楼顶。
程行之一把拉过安阳,抽出佩刀,“叮叮”之声不绝,“嘭”地一声,窗户关上了。
顾青荷避过第一批羽箭,头也不回地朝相反方向跑去,迎面又是一批羽箭飞来挡住了她的去势,她一低头,只见脚下无数利刃棍尖正等着她……
程行之见安阳趁顾青荷不备将她推下楼,情不自禁喊道:“小心!”
安阳狠狠瞪了他一眼,正欲问罪,忽听外面传来了一阵惨叫声,她寻声望去,只见点点红芒在众人之间跃来跃去,由于速度太快,那点红芒慢慢变成了一道红线,顾青荷的身影变成了一团黑影,丐帮和沙河帮众人倒地一片,或是捂着手腕,地上不是断的刀头,便是断棍头。
安阳看得目瞪口呆,就在她以为顾青荷要逃走时,忽见一朱衣男子挡在她面前,她知道那是唐谷风,金乌老祖的得意弟子,元修逸的师弟,南姜第一刀,她的嘴角又露出一抹微笑。
顾青荷却是笑不出来,她见识过唐谷风的厉害,一把大刀深得金乌老祖真传,不敢小觑,加上周围那些弓箭,如盯着猎物的眼睛,一只只紧紧盯着她。她不怕死,可一想到将要变做铁面人,也不禁手心出汗。
不过她一向倔强,越是要勉强的事,她越是不愿意,加上她脾气也不好,一声清喝,白泽剑幻作漫天飘雪,向唐谷风笼罩而来。
唐谷风顿觉被一场腥风雪雨包围,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当下不敢大意,一把炽炎刀舞得密不透风,紧护全身要害。
顾青荷感念他曾在千钧一发之际放过徐忆君,不欲痛下杀手,可想摆脱他也不易,寒光四动的箭簇又时时在她眼中闪过,她一边沉着应战,一边思索着如何逃离。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蓦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