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是愤怒极了,未叫轿撵便大步流星的前往了嘉福殿。夜深露重,皇上走得又快,不知不觉身上已出了一层黏汗,身上的汗意让其不悦又增添了几分。
如今天仍未亮,嘉福殿众人盼回了胡承华,便都回屋休息。虽主子降位,也会连累奴才,众人都心有不悦,但唯独以向来争抢好受的常永最甚,但既已成为既定的事实,便没必要再熬着一双眼,况且如今嘉福殿已被从外面上了锁,这深更半夜又不会有人来,因此便也回到了屋。
看守于嘉福殿的人见皇上气势汹汹的来,忙开了锁。皇上大踏步进了嘉福殿,可嘉福殿院内漆黑一片。主殿偏殿都灭着灯,想到主子奴才都已睡下,竟只有自己这个九五至尊强忍着困意站在这里,便更加气上加气。
皇上推开正殿之门,未做任何停留,便上了楼。
元熙经历了今日这般的事自然没有睡意,虽躺在床上,却未合眼。芊蓝见元熙翻来覆去,便下了楼去取安神香,想助元熙入眠,谁知这个空档皇上却上了楼。
此时唯有元熙一人在楼上,楼梯乌漆麻黑,皇上心急,便三步并做两步往上爬。结果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差点没跌落下去,还好小陶子跟得紧,紧紧地扶助了皇上。
可皇上再不敢三阶两阶一起爬了,只能一阶阶往上走,终于在脚落在平地上时,皇上爆发了心中的怒气。
失子之痛和差点跌倒所生的怨气都混在了一处,皇上现在简直已经急火攻心攻,简直是不对胡元熙兴师问罪,都难消心中怒气。
他一把推开了寝殿的门,寝殿内仍旧漆黑一片,皇上径直向胡元熙走去。
元熙倒是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动静,但她以为是芊蓝取香回来,所以既未转身也未言语。
皇上万没想到元熙会如此无视自己,到了嘉福殿,不但不起身福礼不说,还躺在床上装睡。火气瞬间抵达心肺,皇上未说一字,便把元熙一把从床上拽下了地。
元熙始料未及,皇上忽然的举动使她险些摔倒,见是皇上忙站稳身形后福了福身,给皇上见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吱吱呢?”皇上真是懒得再说一句闲话,故直奔主题。
“臣妾把她放出宫了。”元熙的语气无惊无惧。
此时芊蓝已经取香回来,见门口立着小陶子,而且漆黑的屋子里站着两个人影,不难看出一人是元熙另一人是皇上。
“私自放人出宫,朕没想到你竟恃宠而骄到这个地步!”皇上阴沉着声音,听起来极其恐怖,芊蓝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静静地走到皇上身边,默默的俯了俯身,然后点亮了烛台。
借着燃起的烛光,芊蓝看见了皇上那愤怒的眉眼和元熙一脸的平静。
屋里一瞬间亮了起来,皇上也看向了元熙,可元熙的眼睛没有知错要改的悔意,有的只是波澜不惊和无所畏惧。
果然,元熙仍旧不知悔改地道:“臣妾没有恃宠而骄,吱吱本就不是这宫中之人,臣妾该还其自由之身。”
“自由?如今她看管狐狸不善,以致启辰受惊而死,还谈什么自由可言?朕让司刑所的人罚吱吱三十大板,没让其陪葬已是最大的宽容!”
“三十大板下来可还有命可活?”元熙扯了扯嘴角,反问道。
司刑所的人打人惯有技巧,若想要人命,别说三十大板,即便十板子也要得了命;若说不想要人命,即便五十大板也能活。可皇二子之死多少和吱吱有些关系,司刑所的自会揣度皇上心意。
看胡元熙将一切都看得透得模样,皇上更加生气,言道:“她本就该给朕的启辰陪葬!即便她那般的贱命,死上十条也比不上朕的启辰。”
皇上对人命的轻视,严重的等级观念,让元熙感到非常失望,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启辰是陛下的爱子,吱吱又何尝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吱吱的爹是一个郎中,救人无数却惨遭灭门,唯独吱吱有幸逃了出来,皇上如何忍心这样的一个孩子断送在宫里?更何况当初吱吱将狐狸带进宫,皇上也是默认的,可如今出了出了事情,怎能尽数怪罪在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身上!”元熙祈祷皇上还有些许怜悯心,开始动之以情。
“及笄如何,未及笄又如何,狐狸是她养的,看不好那狐狸,总归是她的罪!”
皇上之言,让元熙极其失望。都说自古无情是帝王,但因皇上一直对其宠爱有加,展现给她的总是温柔与多情的一面,因此她总觉得邺北的这位盛名的君主会与其他的帝王不一样!
但这印象却在今夜彻底被打破了,她从未想过这个日夜与自己耳鬓厮磨的人是这般的无情与冷漠,于是便说道:“若按陛下之言,吱吱是为宫里的人,未看好吱吱便是臣妾之过。陛下若非得寻个人顶罪,那便由臣妾承担吧!”
“你可知害死皇子害死何罪过?”皇上其实也没一定想要了吱吱的命,但吱吱之过在皇上心里理应受这三十大板。却没想到元熙不但放了吱吱,还把错往自己身上揽,那一副悲天悯人之相皇上看了就生气。
“罪当处死。”元熙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
“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皇上怒急,在寝殿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元熙若当即认个错,说几句软话,想必此事便也这么了了。谁知元熙偏偏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样,嘴角轻轻一扯,竟无所谓地说道:“若是今夜以前臣妾确实这样认为,可经今夜一事,臣妾已将一切都看清了。臣妾虽受皇上宠爱,和其他妃嫔其实也无不同,不过都是陛下豢养的一只宠物罢了。皇上宠爱陈婕妤和云昭仪也不过是为了权衡前朝和后宫的关系。司马贵华陪伴皇上多年照顾启辰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可启辰出了事皇上却毫不顾及司马贵华的付出,一时间将其从贵华降为承华。似臣妾和司马贵华一个无枝无叶,一个无依无靠,自是说杀就杀说砍就砍!”
在皇上心中胡元熙确实与别人不同,可皇上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放在心间上的人会说出如此让自己的剜心之言,不禁极其气愤地问道:“难道你看不出朕待你与旁人不同?”
“皇上的眼中的只有利益,哪有半点真情!”元熙面目未变,言语决绝。
“胡元熙!”皇上一次次的给胡元熙机会,却没料到胡元熙如此的不识好歹。皇上怒急,反手一巴掌将胡元熙掀翻在地,然后扬长而去。
皇上一时气急,使出了十足的力气。一巴掌下去,元熙的耳朵顿时嗡的一声,娇嫩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五指印。
“承华!”芊蓝轻唤了一声,欲将元熙扶起,可元熙摆了摆手,自己一抚着自己的脸颊一手扶着床慢慢站起。
元熙未哭,脸上无惧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