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敏流着泪，复又将他的心脏送回安放……
“无论时光流逝多少，我要你只要靠近我时，就会心痛……”
公良雪竟牙关紧咬，面上这才逐渐恢复了血色，低头再看左胸处，竟然如拇指大小，留下了一个伤疤。
他伸出手来，轻轻抹掉了她眼角的泪水以及嘴角上的血渍，满眼的宠溺……
“我已经万分期待，心早些疼了……陪着我，再在这镌经崖上转转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章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二人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云彩无声涌动，无风无雨，亦无阳光，天色一片亮黄。
二人牵着手，顺着那田间土埂缓缓而行……
“这里，很安静……尤其是这几分田地，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最初，前面这里只是一片荒芜。后来，是你翻土垦田，种了花草五谷，修了小径，你那时说，这样，才有烟火气……刚开始，我根本无法理解，可后来，我才觉得，你说得对……”
“哦？没想到，我还有这份闲情雅致，呵呵。”
“那时，你每日里就只有两件事：要么低头垦田，要么抬头读经。后来你悟了经文，便跟我讲，也跟二过和胡友良他们讲……人越聚越多，就连那松精和蓝雀，也听你讲，彼此间的争斗，也就逐渐消弭，大家也愿意和平相处了……”
“蓝雀……雀儿？？”
“对。”
“这松精……”
“松生崖上，针叶向南……”
“冶风南？？！小冶？！”
“可不是……”
“那，曾大脚是……”
“那时，她还只是浮南山的代管山神……”
“哦，原来如此……对了，芥子符出世之后，我离开了，多久？？”
“你的魂魄附着其上，在俗世里悠游了一十九年。”
“你是说，那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了？？！那个女子……”
章敏一皱眉，撅着小嘴儿道：“我就知道，绕不开……”
“哈哈，脱胎先换骨，何须着执意？”
“倒是……那女子，唤作张意……”
“张，张意？！意娘？？！怎么可……”
“正因如此，你才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只可惜，只是名字相同而已……你遇见她时，她二十一岁。本是丹桂女学毕业留校任教的新青年，口中叫着的是家国，拳头里握着的是未来，正是那种举止温雅，骨子里清高的东方奇女子。可讽刺的是，她与你刚刚海誓山盟，却转身嫁给了手握财富兵权的一个督军……你失魂落魄地回来时，只说了一句话，说那便是她留给你的……”
“什么话……”
“‘人生如草木枯短，怎可与贫贱同朽’——她母亲原本就极力反对你们，说你，极致平庸，会‘窝囊一辈子’。还讽刺你说：你连自己的肚子都管不了饱，凭什么就敢想女人了？！！……她经不住亲人连番苦劝，更受不了荣华诱惑，后来也想通了，面也不愿再见你……”
公良雪竟微微一皱眉头，苦笑一声，“生当若兰，只为瓷玉展颜……即便是如兰君子，权钱面前亦无矜持圣人，更何况，是区区感情……能经得起考验的感情，谁又敢挺胸大言？呵呵，莫拿贫贱试真情……如今，理解了……”
章敏嫣然一笑，攥着他手的手略微一用力，“你能做到……我转了世，也一定能做到，我确信。”
“这个，谁知道呢……到那时，如二过所说，即便我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说不得，还要骂我一句‘轻浮色狼’！唉……”
“不，我吃了你的肉，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管轮回几番，你靠近我时，你我就都能感应的到！”
“你可要记牢了自己的话……那个什么浮南国虽小，可我怕，也不太好找到你……”
“这个自然……你也是一样！每当低头看到胸前的伤疤，便要提醒自己一遍！！”章敏一脸幽怨，努嘴说道。
公良雪竟伸手摸了摸那伤疤，狠狠点头……
两人缓步前行，在那簇千头菊前停了下来。
章敏突然悲从心中起，强忍着泪水看着那花道：“如果有一天，我能有一座自己的小院，院子里养着花鸟鱼虫，屋子里放着诗书古筝。天晴时，我跟你一起侍弄花草；下雨了，你品茶读书，我轻抚筝琴……能跟你厮守终老，该有多好……”
公良雪竟宠溺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数次，我在梦里，最享受的就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你弹筝弄琴；最心疼的就是看到你练琴时手指肿痛；最开心的就是听你一遍遍啰嗦我这样那样的不对；吃过的世间美味，也莫过于你送给我的腌萝卜丝……”
章敏含着眼泪，堵着小嘴儿笑了：“我什么时候送给你腌萝卜了……不会是别的女人送的，你记错了吧？”
公良雪竟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不是说了嘛，梦里……在那场梦里，你偷偷的拿了你妈腌的萝卜丝，送给我吃……我生来讨厌腌萝卜丝，可那次，你送的，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味……再也吃不到了……”
章敏破涕为笑，扬起下巴撒娇道：“那我以后学学腌制，保证让你再吃到。你那梦里，还有什么？？”
“那梦里，我们一起钓鱼，一起游玩，一起吃饭，一起看朝晖夕阳……那梦里，我们再无错过，永不分离……”
“公良。”
“嗯？”
“如果我们终于再见了，可我们都忘了，或你或我，已经跟别人成了家……怎么办？”
“真那样……你还要我吗……”
“要。我只要你。”
“那我就抛妻弃子……”
“可那，就不是你了……我也不要你做那样的人……”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当然不会抛妻弃子，嘿嘿。”
“公良雪竟！！！”
“哈哈哈，好了好了，还有一件事，我们得提前约好——到时候你要是换了名字模样，我不认识你了，怎么办？？”
“放心吧，非意即敏，我绝不轻易改动。”
公良雪竟心下一紧，“非意即敏？非意即……见意即苦，逢敏则孤……难道，真的，是天意……”
章敏见他低声喃喃，不解问道：“怎么了？”
公良雪竟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什么，我是说，到时候你只是个婴儿而已，你自己的名字，必然都是父母长辈所起，你难不成还能做得了主吗……况且到时候你也不一定就还能记得。”
章敏调皮道：“我投生之前，自然会先到我父母梦中嘱咐他们一番，哈哈哈……就算没有按照我的意思来，等我长大些，我有一百种方法闹腾着改名字！至于能不能记得，记得多少，我自然有我的门路，嘿嘿。”
公良雪竟皱眉苦笑道：“有你这么个女儿，你父母也算是八辈子……积德了。”
“算你改口改的快……”章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
不觉间时间流逝，两个人正说着话，公良雪竟突然感觉怀里一阵抖动，慌忙低头看时，却原来是先前十爷赠送的那只黄纸折成的公鸡，那纸公鸡从他怀里一露头出来，迎风便展翅飞向了半空，转瞬间，竟然变成了一只身披彩衣，活蹦乱跳的真公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