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无奈,便也只好带着吱吱跟了出去。
此时皇上已下了早朝,正躺在榻上稍作休息,谁知温婕妤却未等通报直接闯进了式乾殿。
“皇上,求您得给永乐做主,给臣妾做主啊!”未待皇上说话,温婕妤便一边哭诉一边跪了下去。
眼见元熙来了、医女来了、永乐来了、温婕妤和她的几名贴身婢女也来了,这呼啦啦一群人跪在皇上面前,皇上也是一头雾水。
“何事?”皇上不紧不慢地问道。
“胡婕妤她,她,她要打断永乐的腿!”温婕妤一边说着一边哭诉起来。
皇上蹙了蹙眉,显然是不信,别说他知晓元熙一向喜爱永乐,即便换做别人,元熙也没那么狠心。
“此事从何说起?”皇上借机而问。
见母妃向父皇告胡娘娘的状,永乐忙为其辩解道:“吱吱姐姐说儿臣的腿可以医治,但要打断重接,胡娘娘是为了医治儿臣的腿。”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甚为动听,皇上知晓永乐懂事,不禁会心一笑。
“你给我闭嘴!”温婕妤生气地呵斥了一句,本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却没想到永乐这般不争气胳膊肘居然往外拐。
皇上面前怎可喧哗?温婕妤显然是气糊涂了。刘义既善于察言观色也善于维护众人,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婕妤只是恼怒又不愚笨,刘义这一咳,她自知是提醒自己莫要殿前失仪,于是十分知趣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温婕妤毕竟是永乐生母,涉及永乐之事自然着急,皇上也并未因她的失仪而生气,而是说道:“都起来说话吧!这寒冬腊月地上寒凉!”
见众人应声而起,皇上望向元熙问道:“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臣妾有些日子没见永乐了,甚是想念。恰逢昨日有空,惦念她的腿疾,便唤吱吱一同前去。吱吱看了永乐的腿,说有八九成把握能完全治愈,但是根治之法却需打断重接。臣妾便同温姐姐商量,可姐姐心疼永乐并不肯依!”元熙娓娓道来。
“本宫可是永乐的亲娘,本宫自是看不得永乐受一点罪。你自说疼爱永乐,却想要打断她的腿?况且一个尚未及笄的丫头的胡说八道你也信?”
“我......”吱吱刚要辩驳,元熙扯了扯她的袖口,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此时是在皇上面前,自是不比她处。纵使皇上有时也不会和她计较,但是天子之心不可任意揣度,还是不惹怒为妙。
“皇上,吱吱说有八九成把握能医好永乐的腿,纵使永乐今日受了断腿之痛,可与后半生跛腿相比总归是值得的!”元熙动之以情地说道。
“你也说是有八九成,万一腿断了再重接,还是这样,永乐的罪岂不是白受?况且连梁太医都没有法子的事情,朕还真不信她能有什么办法!”
眼见皇上也信不过自己,吱吱很是生气,既信不过自己又为何把自己留在宫里?但眼前的人是皇上,又当着众多人的面,吱吱自是不敢顶嘴,只能暗自生气。
“皇上,吱吱医术精湛,你应该是知晓的,当初在......”
“精湛什么?朕把她放于你身边不过是了胜于无,有她在,你若有个头疼脑热总比医治不及时要强。”皇上自然知晓元熙是要提当日在城外被人用萃了毒的箭刺伤,吱吱让元熙为其吸毒之事。但此事怎能当众提起,故皇上强行勒止。
皇上居然说自己是了胜于无,于吱吱而言简直没有比这侮辱人的话了。纵使他是九五至尊,纵使自己搭上性命吱吱也不能受这份屈辱。
元熙虽一直站在吱吱的身前护着吱吱,吱吱还是倏地站了出来,声音响亮不输气势地说道:“宫里得太医医不好的病疾难道就无人能医?我爹若还在世,永乐公主不出一月便能痊愈。按我说与其叫太医,还不如叫庸医。”
“好狂妄的口气!”温婕妤呵斥了一句。
吱吱不问自答本是不敬,为了防止吱吱再说出过激的言语,元熙忙打着圆场说道:“皇上,既吱吱说有法治,不妨请梁太医过来问问,您虽贵为九五至尊,于医术而言毕竟是外行,最好再听听梁太医怎么讲。若永乐得治,那便最好,若永乐不得治,那也不留遗憾不是?”
元熙说得有理,皇上也没有阻拦,没片刻梁太医便到了式乾殿。
“你就是梁太医?”梁太医刚给各位主子见完礼,皇上尚未说话,吱吱便不客气地问道。
梁太医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尚未及笄的丫头,和自己女儿年岁相似。虽看出了对方对自己似有敌意,但也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于是答道:“正是!”
“永乐公主的腿明明可以康复,你为什么没法治?”吱吱质问。
吱吱口无遮拦,但梁太医却怕皇上多想,于是急忙向皇上行了一礼,言道:“公主之腿疾,臣确实已尽力,绝无半点敷衍之意。”
“朕信你。”
得到皇上的信任,梁太医便也有了底气,反问道:“姑娘说有法可治,敢问是何办法?”
“打断重接!”吱吱肯定地说道。
梁太医微微扯了扯嘴角,虽似笑非笑,足见其眼中的鄙夷,“打断重接?闻所未闻。”
“你没听过,那证明你医术浅薄,不代表不可行。我爹在时,别说是脚有些跛,即便是卧床不起的都能让其行走。”
“敢问令尊是谁?”梁太医问道。
“我爹名唤郑尘扬!”吱吱颇为自豪地报出了家父的姓名。
“郑先生?”梁太医顿了一句,看见吱吱那猖狂的样子,不由得想捉弄一二。
“你认识我爹?”吱吱有几分欣喜。
梁太医语气一转,又言:“闻所未闻,即便你爹是乡野名医,即便你爹医治跛腿颇有一套,那也是你爹,你可接过断腿?”
吱吱摇了摇头,被质问地哑口无言。
“你连接骨头不会,竟敢打断公主的腿!真是好大的胆子,皇上,请您为永乐做主啊!”温婕妤见缝插针哭诉起来。
“梁太医你先请回吧,公主之腿疾还得劳烦您多家加照料!吱吱,你也出去!”既已得出打断重接实乃荒谬之法,梁太医便没有在留下的必要,况且温婕妤仍旧哭哭啼啼,自然是解决家事要紧。
梁太医躬身一礼退了出去,吱吱气得一跺脚跑了出去。
“皇上,梁太医虽医术精湛,但或许真的不懂乡野之法!”元熙眼见皇上要就此作罢,永乐的腿若不被医治便会跛脚终生,于是又劝了一句。
皇上见元熙在这个问题上没完没了,也有些不耐烦地言道:
“好了!即便终身跛脚又如何?她是朕的公主,谁人还敢轻看了她!她已受了一次断腿之痛,朕不忍她再承受二次!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也回嘉福殿吧!”
皇上话已说此,元熙便也只好离去,可温婕妤却是不依,忙忽地跪了下去,以袖遮面,默默哭诉,“皇上,胡婕妤目无法纪,胆敢私自带走永乐,居心叵测!求皇上惩处!”
皇上刚才虽对元熙不耐烦,但也知晓元熙是出于好意,便又说道:
“元熙虽举止不太得当,但无非也是想医治永乐的伤退,此事就此作罢!你也速带永乐回去休息吧!”
元熙很是感激皇上的维护,福了福身,出了式乾殿。而由于皇上对元熙的万般维护,更加平添了温婕妤对元熙的恨意。
元熙福了福身,出了式乾殿,原本以为吱吱早负气回了嘉福殿,却不想在式乾殿的门口,看到吱吱蹲在墙边,头深深埋在胸前。
“吱吱!”元熙唤了一句。
吱吱用袖子抹了抹眼,然后抬起头,那红肿的如兔子一般的红眼显然出卖了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怎么了?”元熙也蹲了下去,拂去了她遮于面颊的一缕发丝。
“若不是为了可怜公主,这般的闲事我真不乐意管。可她们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难道就是因为我年纪轻?”吱吱满眼委屈。
元熙注视着她听她倾吐,并没有打断。吱吱继续说道:“爹说我是难得的医学奇才,凡是看过的医术药材皆过目不忘,我虽未为人接过骨,但亲眼看过我爹接,凡是所见之事皆不差分毫。”
见吱吱那般笃定和委屈,元熙说了句:“我信你。”
“真的?”吱吱的眼中闪现一丝欣喜,但转瞬掩盖过去,她忽地站起了身,言道:“我才不稀罕。”然后跑向了嘉福殿。
吱吱最是口是心非,虽口中说着不稀罕,但元熙的信任仍旧让她很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