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家?家就是套在头上的枷锁,套住你的人找到了安全感,他们不在乎你承受了什么。
沈彦峰接到了加拿大那边的电话,他的岳父身体出现状况,艾米丽让他回去经营生意。
“以前你说刘先生对你有知遇之恩,不愿意辞职,我也没有强迫你。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父亲需要照顾,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难道自己家的生意不做,反而给别人打工吗?”艾米丽说。
沈彦峰也无话可说,只能找到老刘说明情况。老刘本来想着有了雨娇在这里,沈彦峰是舍不得离开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强留你,只是雨娇那里,你要解释清楚。她年纪小,不要因此受了什么打击,那样我也不好跟她父亲交待。”老刘说。
“这个我明白,雨娇是一个明智的女孩,她会理解的。”沈彦峰说。
但是再明智的人,在感情里面也是很难全身而退的,更何况是一个才二十岁的女孩。
“你要辞职?那你回加拿大就不回来了吗?”雨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也不是完全就不回来了,但是雨娇,我们可能就很难再见面了。”沈彦峰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雨娇不那么难过。
“你的意思是,分手。”雨娇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平静。
她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以为自己会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个时刻,却发现事实并非她想像的那么简单。
“雨娇,对不起,事情来得很突然。如果不是岳父身体的问题,我可能还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沈彦峰说。
“我明白,彦峰,你别说了,我都明白。”雨娇嘴里这么说,但是眼泪却掉下来。
“你别哭雨娇,我心里也很难受。”沈彦峰坐下来,把雨娇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直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我会这么难受。”雨娇无助地抽泣着。
“我可以再多留些日子,就说这里的业务还没处理好。”沈彦峰说。
“那又能怎么样?只能让这种痛苦拉长。你走吧,趁我还没后悔放你走。”雨娇哭着,但还是说着理智的话。
她的理智让沈彦峰更心疼。他现在宁可看到她骂他,拉着不放他走,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挣脱她,对她说,你明知道会有今天的。
然而她却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并且让他走,这让他心如刀扎。他想起刚见到雨娇的时候,她聪明活泼的样子,像山间的一只野兔,乱入到他的眼里。
“她是谁?”他问老刘。
“哦,这是我战友的女儿,叫未雨娇。雨娇,这是我们公司的海外销售经理,沈彦峰。”老刘帮他们介绍说。
他伸出手,雨娇握了下他的手说:“以后我们都要向沈经理学习销售呢。”
“好说,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学就会。”沈彦峰说。
“那边的生意多亏了你,你是我们公司的功臣啊!今天晚上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庆功宴。”老刘说。
“为公司做事是应该的。”沈彦峰说,他的眼睛却离不开雨娇。
雨娇看他一直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往旁边退了几步,目光看向一边。老刘看出了沈彦峰对雨娇的好感,晚宴自然也让雨娇去了。
她穿着一袭蓝色的半长裙,朴素中透着青春的气息。她笑语盈盈地和姐姐说话,沈彦峰盯着看了很久。
她的五观并不出众,也没有贵族女孩的那种高雅气质,但浑身散发着一种亲和的力量,让沈彦峰感觉就像已经认识了一生的邻家女孩。
这时的沈彦峰已经在婚姻里挣扎了好几年,他的自尊和忍耐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五年前他和艾米丽结婚,那时他们两个就像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婚后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儿子。
艾米丽很爱他,她从开始认识他就很上头。她是那么热情直白,完全就是西方女孩的性格。沈彦峰被她性感十足的身材迷倒了,很快与她坠入爱河。
但是婚姻却不只是爱和冲动。她的家境富裕,产业庞大,而他只是一个工薪家庭出身。他在销售方面很有天赋,看起来是个成功的商人,但是真正进入了日常生活,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虽然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但是最终不得不承认,原生家庭的局限不是只靠学识和专业知识就能打破的。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他们在育子方面更展现出了不同,而岳父一家人对他的一些小家子气的作派更是嗤之以鼻。
“我的外孙是未来家族产业的继承人,他要学的不是节俭过日子。”岳父说。
他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赘婿,只有俯首听命的份,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他想过离婚,但是儿子那么可爱,艾米丽对他也没有什么不好。
而且他的父母和亲戚都因为他娶了一个有广大产业的富家小姐而感到骄傲,他要是敢想别的,他们还不得把他活活掐死?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多少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给他争取到自由,充其量是从一个圈层跳到另一个圈层。
他是所有亲族里的榜样,父母们都教导孩子要向他看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努力了三十年的至高点,就是把自己困在新的圈子里。
这个圈子里不缺钱,但他在里面一样找不到尊严;这个圈子在外人看来有望尘莫及的福利,但得到这些福利的代价,就是一面饮着酸涩的红酒,一面展现出甘甜的笑容。
他不介意逢场做戏,但他需要能做真实自己的空间。然而这个愿望是不切实际的,在这个宠大的家族里,他时时感到窒息。
结婚五年,他的忍耐已经到了边缘。他对妻子说,刘哥那里需要帮忙,他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家族企业并不需要我,我在这里实在是找不到存在感。
艾米丽理解他为什么要离开,父亲对他有些严苛,他也还没有适应大家族的生活习惯。她没有反对,反而是在父亲那里为他开解,说让他出去再多吃点苦头也好,这样以后会更珍惜。
离开了家,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解脱。什么是家?家就是套在头上的枷锁,套住你的人找到了安全感,他们不在乎你承受了什么。自己的原生家庭是这样,妻子的家族也是这样。
家给了自私最好的借口,然后以安全感为由,困住了一个个自由的灵魂。当他在里面苦苦挣扎时,那些以爱他为名来困住他的人在欢笑,在庆贺,庆贺他们的笼子里又多了一个同伴,来帮他们找到群体自欺的快乐。
现在他受够了自欺,这辈子他都没有为自己活过。小时候在父母的期待里他努力学习,长大后在家族的期待里他努力工作,结婚后他在两个家族的期待里天天表演。他累了,他受够了。
老刘听到他要来为自己做事很开心,他刚毕业的时候在老刘那里干过,他的能力是显而易见的。回到公司没多久他就开发了几个新客户,这让他又找到了以前的自信。而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又遇到了雨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