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本是丰收之季,边关却传来不祥之讯。边界之地互有摩擦,原本也是稀松平常之事,但前段时间南郡前来滋扰,已被陈将军打回去,屡战屡败却仍旧滋事,不得不让人怀疑其用心。
况且陈将军传来书信说,常见南郡之人往东面去。陈将军所指的西面是南郡的东面,俗称夷地。
当初西褚国内乱,先帝趁虚而入,统一了北方;南郡则向南扩张,将几个氏族部落收于其南部版图之中。自此形成了北属邺北,南属南郡的南北对峙之势。
按照地理位置和南郡当时扩张的态势来说,夷部该归属南郡。但夷人善骑射,最要紧的是有仇必报,凶残无比,因着这个原因南郡皇帝压根没敢对其发兵。
南郡皇帝英明无比,他了解夷人的本性,即便收了,也怕其祸乱南郡;若收服不了,让其心生憎恨,南郡便再也不得安宁。因此南郡周边所有氏族部落,独留夷部一个。
皇帝成潜自是也了解夷人的本性,若说南郡滋扰边境他不放在心上,可南郡前往夷地却不能不使他万分注意。
于是忙修书一封让人送往呼县,宣清河王速速回京商量对策。
自打亲蚕大殿元熙痛斥成怿之后,清河王便终日郁郁寡欢,呼县之事皆交由军师吴财处置,几乎日日把自己灌醉。
当皇上的护卫将皇上的书信送至呼县时,毫无不意外,清河王已是半醉之态。
虽无心朝事,但毕竟关心邺北安危,不为别的,只因为邺北的皇宫中住着他此生的挚爱。因此当成怿展开皇上的亲笔书信,见上面写着“火速回京”时,二话没说,换了身得当的衣服便上了马。
八月末的夜风已有着微微的凉意,但正是这种凉意让成怿愈发清醒。行至城门处时,成怿心里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他既期盼着今日的入宫能偶遇元熙,又怕看见元熙和皇上两人彼此间的情意绵绵。
成怿放眼朝天际望去,竟不知什么时候天已暗了下来,远处的天边绯红正与夜色相接,一弯新月若隐若现。
远处隐隐传来嘈杂声,成怿知晓这是到了关城门的时间了,守门的士兵正在吆喝。
虽说成怿身有令牌,往来不受阻拦,但着实没必要让人特意为其开一次城门,于是双脚紧紧夹了一下马的腹部,大声地喊了一声“驾!”随着这一声吆喝,马身迅速向前窜出,成怿也断了所有思绪。
良驹可日行千里,清河王的坐骑自是不会太差,进了城门,很快便到了皇宫。
成怿白白胡思乱想了一路,入宫时,根本没见到胡元熙。
皇上此时正斜靠在榻上,手里把玩一个珠子,这珠子约鸡蛋大小,十分圆润光滑,仔细望去会见其正闪着幽幽的紫光。
皇上的样子十分悠闲,远不似书信中看上去的那般十万火急。
“臣弟见过皇兄!”成怿福了福身。
“过来坐!”皇上指了指对面的软塌。
成怿也没多想,便走了过去,待走至皇上身边,皇上微微蹙起了眉,问道:“饮酒了?”
成怿尴尬一笑,掩饰道:“小酌几杯!”
“在这呼县守兵,看起来是比在边境驻兵好啊!”皇上一笑,继而放下手中的珠子,蘸了些杯中的茶水在炕桌上画了起来,片刻后,皇上问道:“你可知朕画了什么?”
这旁人或许不知,但曾在南郡驻兵过的清河王怎会不知这是南郡的地图,便如是答道:“这是南郡的地图,可是南郡又来滋事?”
皇上蘸了蘸茶水,又在南郡的东面画了个小圈,问道:“这又是什么?”
清河王微微蹙了蹙眉,很是不解皇上为何好端端地画了个夷部,但仍如实答道:“夷部!”
“四弟你觉得若南郡联合夷地会怎样?”
成怿也蘸了些茶水,在南郡的背面画上一笔,北部的领土不但和南郡接壤,也和夷部有接壤的部分,若南郡真的联合了夷部,那邺北将又扩大很长的边防线。
若真打起仗来,必将更加困难,于是成怿如实道:“不太乐观。”
“朕也是如此觉得。朕今日收到陈将军来信,信中说南郡人常往夷地去,夷地族长本就孤僻,素不与人来往,与我们邺北、南郡与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南郡却有人往返夷地,朕觉得此时非同寻常,应派千机营探子前去查探。”
“臣弟领命,即刻便会回千机营布置。”
“大可不必如此心急,千机营将领才干你最了解,修书一封便是,大可不必亲自回营。王妃比陈充华有孕将近月余,如今可是生了?”
“嗯。”成怿闷吭了一声,虽自亲蚕大典离开后再未回过王府,但王妃生产之后已然送去书信。
“是男是女?”皇上颇为好奇。
“是个男孩。”成怿面无表情的言道。
“四弟真情根深重,独宠王妃一人,王妃也真是争气,接二连三为你诞下嫡子!哈哈哈......”皇上的笑声中不无羡慕。
清河王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式乾殿。
皇上见过清河王,便乘着一定软轿往嘉福殿走去,此时也快到了下闸的时候,元熙见皇这个时候还没过来,八成是宿在别人那里,便更换上了寝衣,打算休息。
谁知才躺下,便见皇上入了殿。元熙忙起身相迎,芊蓝也十分有眼力地燃了香。
“皇上今日怎来的这样晚?”元熙一边为皇上脱下外衫一边问道。
“老四过来了,朕和他聊了聊。”
元熙的手忽地一抖,外衫上系的带子不甚滑落,皇上自是观察到了元熙的变化,便问道:“怎么了?”
元熙忙收敛了不该有的情绪,说道:“清河王深夜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有些事,不过不是大事,朕只是让千机营的人去查探一二。”皇上安抚道。
元熙知晓皇上和清河王探讨的是朝中之事,自己不便再问,便为皇上净了手净了面,服侍皇上躺下,皇上睡的倒是深沉,可元熙确实再无睡意。
成怿不可谈及,一谈及元熙的心便会再起涟漪。他就是她内心深处的禁地,永远不能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