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燃起,消减寒气,众人依次好转,唯有司徒文矣因先前魂力消耗过重仍困其中。
等他打坐恢复时,紧张的时间也随即松懈,不免回顾起昨夜,心中自是沉重。
对于迪亚波罗,虽然对塔多莉的事情已经释然,但荣耀之光一夜丧尽,弑父叛国两罪同落,虽说和这些东国人脱不了关系,可真正下手的,却是自己的手足!
从前他对王位有望,不过就是对柯凡迪尔姓氏的执着罢了,可比起这些,他更愿意让能够为西国励精图治,并且有高才远志的贤能大人继任王位。
他心里清楚,以莫文修的学识能力,其实远比自己更有坐上王位的资质。
如果他想要,为什么不直接说?
他痛恨莫文修,更加无法理解莫文修。
但比起这些,他更担忧的是驻扎在边城外的东国二十万大军,王权莫名脱离,他看不到边城景象,对于边城居民,心中实在忧心,他能想到一定是烈撒主动请缨奔赴战场,可胡特家传承的炽阳已经损毁,这对烈撒的实力是大打折扣。
他又开始琢磨西国能用之人还有多少,可纵使想出几个名字,二十万大军又该是何等艰辛,他恨不得现在便直接奔赴边城,哪怕是孤身挡在城门前,以命守城!
可纵有此心,又有何力?只怕是现在一在西国人面前现身便会被团团围住,到时又该如何?是束手就擒被动承认一切罪名还是要对自己的子民刀兵相见?
可对这二十万,似乎只有司徒文矣一人清楚,问到其他人谁也不知,但他无法从本心相信任何一个东国人,即便是对自己有恩的晴瑶,此刻他也无法相信什么。
他看着修柯达斯,他正神情呆滞的盯着手里的箭矢。
对修柯达斯而言,他本以为自己一生不过如此,以为阿隆斯天性便是那般,以为迪亚波罗对他冷漠严苛是极度厌恶了自己,毕竟从入王宫开始,他就是这般生活。
后来,莫文修的亲和温善,虽不同病却是相连的迦维与天真烂漫的雪蜜雅,他们向自己靠近,走进了自己的生命,即便只有这些他也感受到了足够的温暖。
昨夜一事,他为艾兰薇痛心,也为阿隆斯痛心,也为自己被人轻视的人生而痛心,但这一切,都随着阿隆斯的死而让他放下。
昨夜他看的,是迦维有意落下的日记。
他这才明白,原来迪亚波罗对他的所有,不过是嘴硬心软。
他本以为,一切就要结束了,只要铲除了世界,就可以不用再继续习惯孤寂与冷漠。
可原来,伪装的不仅仅只有迪亚波罗。
从来都没有渴求过王位的他无法理解莫文修,他不是一直都不想坐上王位吗?
他不是一直都是那样温柔吗?
就算是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还是给予迪亚波罗解释的机会,尽管现在看来那些不过都是圈套,可若不是圈套呢?若二皇兄是真心想让大皇兄解释清楚呢?
疑问盘旋不散,他怀疑着自己的判断,或许一切都没有这样复杂,或许这一切……都是世界的诡计!
他的恨,凝结成了答案。
七羽自从化作血灵便不再凝珠,而是融进了他的血肉,他看着自己紧紧握住的那被蓝色火焰包裹的箭矢,神情渐渐凝重。
迪亚波罗清楚从他这里无法得到答案,剩下的,就只有一直保持沉默的瑞亚特。
瑞亚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大皇子不用问我,我和他们接触的时间应该比你还要少,如果不是为了奥里克尔家族,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迪亚波罗不解,“为了奥里克尔家族?”
瑞亚特目光沉沉,“大皇子,你远离太久,不清楚这些事情也不奇怪,但公会与帝国为什么会产生矛盾,大皇子你一定很清楚。”
迪亚波罗看向罗一,“所以为了奥利克尔家族,你选择了他们?”
瑞亚特看他,“不,是选择了你,是在你和二皇子之间,选择了你。”
迪亚波罗有些意外,“奥利克尔从不参与政事,你为什么要做出选择?”
“因为我比你这位远离政事的大皇子更要了解这个国家,奥利克尔从不参与政事是事实,奥利克尔被帝国和卡伦家族渗透也是事实,我们的家族需要被解放,我犹豫过这个决定,但他们的筹码是你,所以我下了这个赌注。”
原来奥里克尔家族在五十年前便被帝国渗透,致使内部被分裂,阿隆斯在称王之年以世界来要挟奥利克尔·佐玛西,并将其囚禁,以此压迫各地公会组织。
瑞亚特自小便跟随父母周旋于王权之间,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能够救出佐玛西的突破口,他本来并未将希望放在罗一等人身上,但在边城时,莫文修的突然到访让他看到了一丝可能。
于是在打开司徒文矣藏在金币下的符纸之后,最终决定和他们合作,但前提是不能利用这一点伤害西国的民众。
就在阿隆斯打开王权与修斯决战之时,瑞亚特便潜入王宫,又趁琴与莫文修对战时刻隐藏己身,最后在王宫的黒狱找到了佐玛西,成功救出后与他父亲会和。
将佐玛西交到奥利克尔家族自己一方的人后,奥利克尔家族便放弃领地,躲藏起来,瑞亚特继而选择与迪亚波罗同行。
瑞亚特神情坦然,“这些年,我一直和他们打交道,所以我对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所以我只用我了解到的一些事情作为抵押的筹码,就能换取奥利克尔的自由,还能为西国的民众换取一个光明的未来,这有什么不对吗?”
迪亚波罗沉默片刻,长出一口气,“没有什么不对,就现在的情况,你确实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失败,这将意味着什么?”
瑞亚特笑了笑,“那只意味着我的判断失误,不过奥里克尔家族将会永远隐藏起来,他们会很辛苦,但只是失去了一个我,我们的家族将不会再有任何的损失。”
与晴瑶守在一起的北冥珑听不进去,“喂,听说你这个人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怎么却是一个如此瞧不起自己性命的人。”
瑞亚特看着她,“我倒是好奇你们是怎么听说的我。”
北冥珑冲修柯达斯挑了挑眉,“问他咯。”
眼见瑞亚特与迪亚波罗齐齐向自己看来,修柯达斯干眨了几下眼,急说,“关我什么事?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瑞亚特眼一沉,和煦一笑,“三皇子,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和他们介绍的我。”
那依靠在晴瑶肩头,强忍睡意,一副半死不活神情的罗一轻启唇齿,“他说你有礼貌,又说你暴躁,说你被买花的小女孩刮了一身血,没几天那女孩就失踪了,总之,话里话外说你是个变态,就这个意思吧?修柯达斯。”
“啊?”
瑞亚特不由得一怔,修柯达斯直起眼睛,“我可没这么说!”
眼睛一转,瞟了一眼瑞亚特,修柯达斯咽了一口唾沫,“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迪亚波罗无奈叹了口气,瑞亚特忽然一笑,“礼貌不过是基本礼仪,面对不服从管理的公会自然会暴躁,关于那个卖花的小女孩,这个传闻我也听过,但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没有在意,至于后来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居然……会有变态这种想法?”
瑞亚特语塞于此,只有无奈一笑。
北冥珑盯着罗一,“喂,你怎么这样了,冻傻了?”
罗一叹气,“我一路到王都都是坐那个破笼子里头,除了干巴巴的面包和水啥也没吃到,到了王宫先被那个兔崽子折腾,又被阿隆斯折腾,又闹腾了一晚上,坚持到现在还没断气,我都觉得我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好!你还骂我傻……”
晴瑶抬手轻轻拍打他的头顶,“胡说什么?”
罗一也笑不出来,抱紧晴瑶的手臂,闭上眼睛,“不管,反正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先好好睡上它三天三夜,谁都别想把我叫醒!”
迪亚波罗冷冷盯着他,“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活着离开?”
罗一缓缓睁开眼睛,“怎么,堂堂正正的西国大皇子也能干出卸磨杀驴的事儿?”
迪亚波罗握住剑柄,“假如没有那二十万的军队侵犯,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久久沉默的司徒文矣开了口,“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大皇子现在就可以放弃这个想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