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桃花小学外，冯建设看桃花小学四面有护校沟环绕，东面有小山，北面有坟场。校园大门门楣上有块破旧的白色木牌子，上面写着“桃花小学”，大门两侧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冯建设拖着如棉花般的双腿，气喘吁吁地走过路坝进了校园，见有十几间土坯青瓦房，教室和围墙上的白灰脱落严重，露出斑斑驳驳的泥土。挂着铃铛的老椿树下扎着一辆破自行车，校长赵尚德和主任马文学站在办公室外聊天，陶仁龙等五人正趴在办公室里的办公桌上考试，那办公桌是两个土坯墩子捧着长木板的。见校园里没有学生，冯建设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日。
陶仁龙看见冯建设，微微一笑。
冯建设看陶仁龙甚是得意，假装没看见，不搭理陶仁龙。
“你……你是建设吧，”马文学说，“你来干什么？”
“校……校长、主任好！”冯建设诧异地说，“我来参加教师招聘考试呀。”
“赵校长，”陶仁龙高声说，“冯建设不能参加考试，他迟到半个多小时了。”
“是呀，”马文学说，“一般考试迟到十五分钟就不能参加了。”
冯建设说：“我有特殊情况耽误了，村支书在工地通知得太迟。”
“建设，”赵尚德说，“这次考试语数一张卷，时间是两个小时。你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还能行吗？”
冯建设看赵尚德头发雪白，牙齿也掉了，回想以前他在桃花小学上学时赵尚德如生龙活虎，感到岁月无情，一阵心酸，说：“校长，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试试。”
赵尚德点点头。
“赵校长，”陶仁龙说，“不可坏了规矩！”
“大龙，”马文学咬牙切齿地说，“哪有你的话，你赶紧做题？赵校长，大龙虽然无礼，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冯建设看马文学的表情特别夸张，感觉马文学好像有些不正常。
“马主任，”赵尚德说，“大龙是你的表弟，按照惯例，你现在应该回避才对。你不是也没有回避吗？”
“这……”马文学红着脸说，“好好好，让建设考吧。”
赵尚德让冯建设进了办公室坐下，给冯建设一份他手写的试卷、一支钢笔，一张演草纸。
冯建设稳稳心神，看试卷上的数学题主要是二元一次方程应用题，语文题主要是写一篇六百字的记叙文。他感到他虽从小学到高中跳过级，经常出工干体力活，四处做宣传，所学的知识极不扎实，但对付这些题还是绰绰有余。拿起笔，“沙沙沙”地写了起来。
陶仁龙写完了试卷，看冯建设还在凝眉思索，心中暗想那四个来考试的也都是初中毕业，上学成绩都不如他。只有冯建设是高中毕业，对他是巨大的威胁，可冯建设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冯建设的考试成绩也应该超不过他。他迈着八字步走到赵尚德面前交了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瓷缸，大大咧咧地端起办公桌上的暖瓶，倒了一瓷缸水端着出了办公室。
赵尚德拿出削尖了的竹片，蘸着红墨水给陶仁龙的试卷打分。
陶仁龙坐在校园里老椿树下，又卷了一支烟抽了起来。抽完一支烟，看手表已十二点半，考试结束的时间到了，瞧冯建设还未出办公室，正要说考试不公平，见冯建设却出来了，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想再和冯建设摔一跤，但回想回想在上河工时和冯建设摔跤的情景，感到他未必能胜冯建设。若输了，他在桃花村好不容易树起的威望就前功尽弃了。于是，又打消了念头。
“陶仁龙，”冯建设走到老椿树下说，“你在工地时说去方便方便，怎么跑到桃花小学来了？”
“哈哈哈，”陶仁龙笑着说，“我去方便也是真的。可方便了，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参加代课教师考试。结果，忘了和你打招呼了。”
“狡辩！我看你也人五人六的，可没想到你竟是这种……”
“不说这个了，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了。你要怪就怪你脑子缺根筋。哎，你说你多不识趣，这次考试卷子这么难，你却来迟半个多小时了还参加考试。明知我表哥马文学是桃花小学的主任，我上面有人，你还和我挣。”
“现在分数还没出来，究竟谁个考上还很难说。”
“你还对这次考试充满了幻想啊。好，我们等着。”陶仁龙靠在老椿树上，盘起二郎腿，唱起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
“分数出来了，”赵尚德拿着卷子从办公室出来说，“冯建设九十分，陶仁龙八十分……冯建设考上了。”
“啊……赵尚德，”陶仁龙脸色大变，“冯建设肯定给你送礼了，你偏袒他。这太不公平，我要找支书赵卫国评理。”
“你爱找谁就找谁。”赵尚德说，“你不服也可以查卷。你的作文字体没冯建设的工整，内容没冯建设的丰富，可我怕你胡闹将你作文的分数和建设的打一样。但你的数学应用题都做错了，你怪谁？”
陶仁龙还是有些不信，问马文学是真的吗。
马文学眉头紧锁，难为情地点点头。
“唉，你真是饭桶！”陶仁龙瞪了马文学一眼，端起瓷缸喝光水，又将瓷缸装进口袋说，“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妈的，当小教瘪子有什么稀罕。”
赵尚德怒道：“看不起教瘪子，你来考什么试？”
陶仁龙也不答话，推着破自行车出了校园，转身对学校的大木门一拳，将大木门打个大窟窿。
马文学看陶仁龙走远了，说:“你肚里没货考不好，怎么怨我？”
赵尚德说冯建设考上了代课教师，他要带领桃花小学全体教师到冯建设家道贺。
冯建设表示热烈欢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