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白色的梦
书名:无枝可依 作者:青泥 本章字数:2394字 发布时间:2023-06-11

蓝诏叔叔的家安静的像白色一样,阳光是白的,照射到桌子上,地上也是白的。蓝诏叔叔让我躲在柜子里,这里又闷又热。


  我不知道蓝诏叔叔去哪里了,我也很少见到他。奇怪的是,蓝枞哥哥也不在。自从我说我想回家后,他就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我有点怕他。他会抢走我的玩具,虽然那本来就是他送给我的。


  好无聊啊。我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看见了手心画的笑脸,开心地笑出声。


  像是回应我的笑声似的,高跟鞋踏地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我好奇地屏声倾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要踏碎地面似的。


  声音停在了门口,接着是按按钮的声音,机械运转的巨大声音将一切白色撕碎,在柜子里能感受到的温暖光线消失了,变得灰蒙蒙。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机械划穿地板的巨大轰鸣声,和被淹没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直直冲着我来了。


  我用力捂住嘴巴,不敢呼吸。蓝诏叔叔说,只要躲在柜子里就没事。


  那声音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早已被压迫的喘不过气,一切感觉都被巨大的轰鸣声挤压着,几乎失去知觉。伴随着一阵凌厉的风声,那巨大的机械声音从我耳边划过,竟削去了半个柜子,我蹲在剩下半个柜子的一角。


  我看见了。


  美丽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裙,手里优雅地握着巨大的电锯。那巨大的声响正是这电锯发出的,而在被削去的柜子之前,是地上从房门一直延伸到面前的巨大划痕。


  我呆滞地看着她,她也盯着我,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她的嘴唇张张合合,我却丝毫听不见她的声音。


  我凝固住了。空气开始扭曲,墙壁开始扭曲。像是灵魂出窍,我看见遥远的视角里,缩成一团的我也在扭曲。但一瞬间,我的灵魂又回到了那个女人的捕猎范围,动弹不得。


  她皱了一下眉,又削去可怜的柜子的一角,柜子顺着她的抬手动作轰然倒地。我被连带地伏在了地上,手脚虽然都在颤抖,但就像瞬间丢弃了人类的思想,重获了动物的本能,我开始手脚并用地向前爬。


女人的笑声还在继续,温热的液体浸染了我的后背。可我却没有一丝疼痛,我麻木地向后寻找,对上了一双骇人的眼睛。


  蓝诏叔叔嘴里吐着血沫,五官都扭曲到一起,顺着他的身躯往后看,他的双腿已被砍下半截,断肢横在那个扬起电锯的女人前。那个女人以一种病态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同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如果作为人不能在丛林中生存下去,那么即使退化为一只野兽,也逃不过被捕食的命运。 


  蓝诏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踝,把我往回拽,一直到我也被那可怖的鲜血淹没。


  女人再次扬起了电锯,对准了蓝诏。荒诞的场景印在了我的眼睛里。


  下一秒,也许我也会死在这里。


  我望向天花板,好像那里有我在等的答案。白色再次填满了我的视野,时间像被静止了,更像被拉长了,就连电锯的声音都变的稀薄。


  “喵。”


  白色中传来一声猫叫,但那更像是人类拙劣的模仿。


  瞬间,一只布偶猫从旁边闪过来,焦急地冲着我叫,用嘴扯着我的衣角要拉我离开。和周围被放慢的时间相比,它是那么迅速。


  “宁宁。”我唤着它,稚嫩的声音从我自己的嘴里传出,而我像是第一次听到。


  “没关系的。”我伸出手想安慰它。野兽的厮杀,它能做到什么呢。


  但我伸出的手没有落到宁宁的头上,而是被蓝枞握住了。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像是凭空出现在这格格不入的地方,同样稚嫩的脸皱着眉,眼神慌乱地看着我。


  “妈妈,请住手!”蓝枞几乎是吼叫,声音瞬间充满了这个停滞的时空,也瞬间将时间的速度拉回正轨。


  女人高举的电锯瞬间重重地落下,将地板砸的稀碎,蓝诏的腿又被锯掉一截,他一吃痛,松了手。蓝枞快速地将我拽出来,扶起,推着我的后背往前奔。宁宁在前面带路,不时地回头确认我们是否跟上。


  混乱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模糊,只有温暖的手推着我前进。


  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陌生的声音忽然袭来,红了我的眼眶,明明我们早上还一起搭了积木,昨天还一起给长大的小树浇了水。


  我们跑出了屋子,跑出了庭院,一直跑到了围墙旁,旁边是我们一起种的小树。


  宁宁顺着树根敏捷地爬上了树梢,回头等着我们。


  我害怕地往后退。


  “安安,很简单的,就像爬楼梯那样就可以了。”蓝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拖着我,向上举,一直到我能踩上第一个小枝桠。


  很奇怪,宁静的庭院好像飘满了游乐园的音符,那些在我眼中高不可攀的树,真的变成旋转楼梯,我盯着脚下的每一个台阶,轻松地爬上了树枝。宁宁带着我,像踩着跷跷板一样就顺着树枝走到了围墙之上。


  我蹲在围墙上,下面是一片白色。除了这个房子,周围就只有白色。这个房子像是凭空出现,没有任何依托。孤零零的、赤裸裸的。


  “跳下去就能离开了。”蓝枞也蹲在我的旁边。宁宁像是能听懂他的话,终身一跃,落在了那片白色中,我往下张望,只能看到一个移动的点。


  宁宁乖巧地停在原地,抬头望着我。


  我拉住蓝枞的手,同时看向他,或许一起跳下去会更有勇气。


  他笑了,光在他的脸上像是会飞舞,每一根发丝都在表达喜悦。不是大笑,却连眼泪都出来了,像是实现了一个巨大的、遥不可及的梦想。


  “安安。”


  “啊?”


  “不要害怕,没有那么高,你肯定可以的。”


  他的手握紧,然后又松开,我像理解了什么,焦急地问他,“你不走吗?”


  “安安,”他说,“这是我的家啊。”


  一种我不理解的心情在一瞬间全部涌了过来,要把我淹没了。抓住他,带他走。声音从我的心里溢出来,包含了很多很多,苦苦的,涩涩的。


  他把我推了下去。


  那张熟悉的脸越来越模糊,他衣服上沾染的他父亲的血迹,和他因为高兴而流出的眼泪,陪着我一起跌落下来。从我脸边擦过,留下了痕迹。


  那片白色温柔地接住了我,手指触碰到它,就像水波一样温柔。我还在呆呆地抬头,看着他冲我笑,然后转身重新跃进那片黑暗中。


  宁宁过来蹭我,我将它紧紧抱紧怀里。妈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糖糖。”她搓着衣角,把手上的污渍弄掉,然后焦急地伸出双手迎接我。


  我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宁宁被挤在我们的怀里,喵了一声。


  妈妈牵着我的手往家的方向走,那条路被白色点亮了,星光点点。黄狗也来迎接我,追着宁宁到处跑。


  我也走向了自己的家,我也将要拥有一个巨大的幸福。


  可是,可是……


  我靠在妈妈身上,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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