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患者之间要有充足的信任,才能保证治疗的正常进行。作为心理医生,乔斯在这一方面做的很好。
我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倾诉的人,而他恰巧是一个极有分寸的读心师。经过长时间治疗的相处,我已经完全信任了他,并学会了将心理世界打开,让他帮我搭筑。
我很信任他。又或者说,我根本不敢去想象、自己不能信任他的场景。
我喜欢他这一方小小的房间,没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我们也不用像医生与患者那样正襟危坐。这是他自己的房所,邻居们白天都不在家,安静地像他独占着这一片小天地。
无论是从窗户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风,还是散发着清香的书柜,我都喜欢极了。
他递给我一杯暖暖的茶,我小心地捂在手里,看着白雾升上来。
“蓝小姐怎么会在那里,您是又遇见了蓝枞吗?”他开了口,盯着我,摆出认真地听的表情。
我点头,想说蓝诏车祸的真实原因、想说蓝夫人可能没有表面那么光鲜亮丽,想说蓝枞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放过我。太多想说的话,最后理不清的头绪被一声长叹舒了出来——
“等我找到以前的家人,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只要躲开就好了,我想去找真正在乎我的人。其他一切什么也不想再管了,这本来就不应该是我的生活。
乔斯的眉头微皱,我笑着安慰他,“我知道,你想说万一我的家人早就不要我了,但是血浓于水。”
我鼻子一酸,茶水升起的雾迷了我的眼睛,“他们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抛弃了我,但我还是很爱他们。而且我会弹钢琴,也可以挣钱,这样他们总会接受我吧。”
恨是需要很多的力气的,我不想连我的亲人也要恨。他们曾经爱过我,而我是那么地渴望着一份爱,这就够了。
家模糊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门前的大槐树,树下还有打鼾的黄狗,坑坑洼洼的小路上树影斑驳。我以后的日子这样就够了。我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来。
“蓝安,”乔斯走到我的面前蹲下,欲言又止,“上次你问的那种药,atr,它会影响血液检测。也就是说你可能无法通过血液库找到你的亲人了。所以我想确认一下,蓝枞没有用在你的身上吧。”
我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笑容还挂在脸上,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仍自顾自地说着,“可是我还记得我以前的家的样子,可能他们搬了家,但他们可能也在找我。不通过血液库,还有很多很多种方法……”
我一个恍惚,拉着乔斯的手想获得肯定,“一定是的吧,他们也在找我……”
他没有说话,我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倔强地笑着,却早已泪流满面。我松开了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一遍遍说着,“乔斯,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我真的很懦弱,连崩溃也不敢大声哭出来。只敢让努力拼起来的内心,一点点地破碎掉。我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也一阵嘶鸣,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裙摆。
他递给我餐巾纸让我擦拭泪水,愤懑不平,“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麻木地重复着这句话,大脑却无法思考。
“蓝安,你需要我帮你吗?”
我听着他说的话,一低头,看见他递给我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剂蓝色的试剂。
和atr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