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面带诧异。
他一身上下就一件灰布袍，胳膊肘上还打了俩补丁，满大街就没有比他更寒酸的了。
连个行李箱都没有，只能像古代人一样，打个布包裹背身上。
这黑瘦青年是眼瞎还是心瞎，竟然认为他值得碰瓷？
“你看我像很有钱的样子？”
大和尚张开双臂，向瘦子展示——尤其是那俩补丁。
“是。不是像，是就有钱。”
瘦子点头——就算没钱他也不怕。
他可是个精通碰瓷的老手了，就是荞麦皮，他也能碰出三两油来。
何况眼前的是个和尚？
“地球人都知道，现在的寺庙和尚最有钱。”
他上下打量大和尚：“瞧你这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有钱吃的好。
大和尚：……说的他跟猪一样！
他只是长了一张圆脸垂耳，怎么就肥头大耳了？
大和尚闷闷：“我不是和尚。”
瘦子上下打量，连声啧啧：“原来还是个野和尚！”
他手一伸：“那就再加两千！”
“为啥？”大和尚怔住。
说和尚有钱就算了，怎么他不是和尚了，这人还又加两千？
“因为冒牌的野路子和尚更会挣钱。”
瘦子一副你别骗我，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斜着眼睛看大和尚。
大和尚先是无语，接着就是好奇，盯了瘦子两眼后，眸底忽然一深。
“原来是这样啊。”
他点点头，看了眼挤在人群中的辛艮，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
“咋？不给钱就想跑？我告诉你，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瘦子以为他要跑，一把拽住嚷道。
大和尚浅笑：“不跑，就边上，清静点跟你聊聊。”
“我跟你个野和尚有啥好聊的？”
瘦子斜了一记白眼，脚却很听话地跟着走过去。
大和尚忽然伸出拇指，在这人额头上一摁！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纵使转世为人，也还是改不了本质上的贪啊。”
大和尚喟叹着，徐徐放下手。
黑瘦青年的额头上一道暗芒闪起，一个古体贪字若隐若现。
辛艮回头的时候，发现原地已经没有大和尚的身影，心里一惊。
随后，就听到了大和尚那仿佛看透了一切，不悲不喜无波无痕的声音。
“跟着走。”
大和尚朝辛艮招招手，率先往前走去。
辛艮小跑两步，惊讶地看着一个黑瘦青年，也紧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
“你跟着我干嘛？”
辛艮两手张开挡住黑瘦青年的路，满身都是明显的戒备。
黑瘦青年下巴一抬，朝着大和尚背影：“谁跟你了？我是跟他的。”
语气神情竟然有些倨傲。
大和尚收小弟了？
辛艮疑惑地看向大和尚，对方却眼神厚重，“都一样。”
都一样？
辛艮狐疑。
“跟着我也就是跟着你，所以都一样。”
大和尚解释。
他和辛艮是同伴，辛艮去哪他去哪，所以黑瘦青年不管是跟着他们谁，结果都一样。
辛艮不理解。
“为什么啊？”
他两个人多有默契，干啥好好的要加进来个大活人？
还是陌生的路人。
辛艮很不解。
饭，他们能做。路，他们能走。
万一遇上点啥，也能跑。
关键他们自己还没想好要去的地方，实在不必要再加一个人进来——又不是组团旅游。
辛艮奇怪大和尚的行为，更奇怪黑瘦青年。
大和尚明显没搞威胁，黑瘦青年也明显是个奸猾之徒。
“而且跟着我们又没好处。”
不是说人与人之间最靠谱的，其实只有利益吗？
他们一穷二白，口袋比脸还干净，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他们身上毫无利益。
没有威胁，没有利用的价值，黑瘦青年又为什么死跟着？
“他是不想不行啊，因为我不允许。”
大和尚面容罕见的严肃：“他是贪兽。”
冲破五行压制，窜逃进人间的恶兽：贪。
……
当初乱世初安，世间一切都重新开始安排分布。
天地灵女绝世，用自己的灵力为引，接引天地二气转换纳入十方众生中，修筑成新的五行。
五行起着压制，阻挡遮蔽和护佑功能。
在五行护佑下，众生灵安然自在地生活着，大地上也呈现一派和乐融融气象。
绝世用完力量后陷入沉睡，把十方世界留给五行守护掌管。
但五行也是天地间的事物，也会老旧衰败，并不是永不可摧的。
更何况还有被压制的恶兽们，一直不肯服输，日夜不停地冲击着五行。
在岁月的流转侵蚀，恶兽攻击下，五行渐渐有了腐朽衰退迹象，面临着垮塌。
“被压制的那些恶兽借此机会冲了出来，来到人间肆虐横行……”
辛艮，你的路要开始了，你要快点醒来。
……
贪婪恶兽，以利为食物。
“想灭绝贪婪恶兽，除非再没有人类。”
路上停歇时，大和尚指着黑瘦青年给辛艮讲解。
“人类为万物灵长，因为聪明多智而繁衍。”
可人越是聪明，心思也就越复杂。
由心而起喜悦哀痛愤怒不满各种情绪。
再以此生出各种繁杂焦虑不安追悔等等。
因为不满，于是有争斗抢夺。
有追悔，就生出心机谋划，总试图抢占先机重新开始，将结果扭转成如果。
因为有了这些如果，也就滋养出各种心灵恶兽。
“比如贪婪，暴虐，小气……等等。”
大和尚说着，食指点向黑瘦青年额头，让辛艮看那额头。
“好像有个字？”
辛艮好奇地伸指在空中描摹着。
“是个贪字符。这人本体其实就是贪兽，所以才会在人间到处碰瓷。”
大和尚点头。
贪兽，不止是贪钱，所有的利益都贪。
是属于有错过但绝不放过的种群。
而且胆子还特别大，只要有利益，不管是什么，也不管能不能，贪兽都会上去试一试。
贪兽的心里只有贪，不分大小多少，也不分贫穷高低贵贱。
没有同情怜悯，善恶慈悲和立场共情。
它们就喜欢把别人的东西硬生生变成自己的，只要能贪到就好。
哪怕只是根稻草，都要捞进自己怀里才能舒服，才不管是不是需要。
“真可恶！”
辛艮很气愤，也很不明白。
人间不是制定有律法规则吗？
为什么律法规则不能制止贪兽的横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