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一个盲人忽然见到了光明,该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吧……
对于茗而言,这双美丽的眼睛简直就是苍天赐予她的宝藏,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她第一次能像普通人一样看清楚这个世界,蕞花费很长的时间为这个女孩精心打扮,发誓这是她的人生最美好的开端,他要带着她走很远的路,去很多很多的地方,一起欣赏日月山河。
只不过,两个饱受苦难的孩子忽略了,还有更多的眼睛藏在他们的身边,命,早已经与整个王国相连。
神眼生长出来的消息,经过一层又一层的通报几乎是在同一天便传进了国王的耳中,所有人都激动不已,接着他又降下圣旨,即刻传唤两人前往王宫。隔天清早,两个人被茅草屋外嘈杂的声音所惊醒,茗偷偷朝门口望去,发现屋外站满了威严的士兵,围着士兵一圈的还有些形形色色的人,多为平日看不惯两人的平民百姓们。
百姓们的目光中,有震惊、有畏惧、有恐慌,不晓得国王召集这么多士兵特意来此是有何用意,正在这时,人群当中缓缓走来一位体态消瘦、身披青袍的中年宦官,他瞥了茅草屋一眼,连门都不用开,本来就是烂的,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的两个人也在看他,除此之外什么动作也没有,丝毫没有打算从里头出来,于是自顾自的掏出圣旨,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全都脸色煞白,齐刷刷的跪倒一片,低头卑微的聆听,他当着众人的面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蕞、茗二人前往宫廷会见圣上,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茗一听当场就火了,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忍不住把头探出来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命令我们,滚远点玩去!”
短短的白字几行,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宦官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当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过这么猖狂的话,好在国王早料到两人态度强硬,特意派来这么多士兵守在屋外震场子,他提高语调,高傲的说:“大胆!连圣上的旨意都敢违背,难道没看到外面的军队吗?”
茗正要开口,却给蕞拉了回来,他和颜悦色的冲外面的人讥讽道:“军队?军队难道不该去抵御外敌么?怎么有空跑到我们这个不起眼的茅屋来了?”
宦官见两人丝毫不惧怕这些五大三粗的士兵,也是对着士兵抬起手,示意身旁的几个率先冲进茅屋活捉两人,谁曾想那几人进屋后没过两招就被蕞干趴了,蕞单手提起一人甩出屋外,直接把宦官砸掀了过去,他撂下狠话,冲外面喊道:“告诉你们的王,有事亲自过来商量,再带这么多人来威胁我们,到时候定会闹的谁都不好看!”
蕞的这番话,又在宦官的意料之外,他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浑身颤抖的指着屋内的两人:“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蕞居然破门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刀对准他的鼻尖,“你不知我是谁?”
“你、你是什么人啊?”
“我就是在不久前挟持国王并能全身而退的人,你可听闻?”
“这...这......唉,卑职这就收兵前去禀告圣上。”
宦官咳嗽几声,两旁的士兵们听到蕞的话好像也是真的怕了,毕竟来这里只是给别人壮胆用的,哪里是真的来打仗?再说这两个疯子压根就不怕啊,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跟着宦官离开了茅草屋。临行前,蕞还把剩下的几个倒在屋中的人丢了出来,叫他们一并抬走。
围观的百姓在见过两人今天的壮举后,更不敢惹他们了,只能知趣的随士兵们远退。
这行人刚来到一座高架桥,就见三四个巫师摆着臭脸,身后还有辆装潢华丽的马车以及上万名身着重甲护送马车的士兵,领头的巫师是个老女人,她质问宦官道:“圣上要的人呢?”
宦官拱手相答,貌似对这巫师极为尊敬。
“人...人?哦,有个小屁孩把我们赶了出来,他、他说,要国王亲自来和他商议,再带兵马来,会闹的谁都不愉快......”
“呵呵。”老女人充满慈爱的笑了笑,走到宦官的面前抚摸着他的头,同时向身后的马车望去:“蕞可不是什么小屁孩,他是王国的驸马爷。”
“啊?!”宦官瞪大双眼,还打算抬头解释呢,皮肤就由黄变紫,不带任何征兆的全部脱落下来,直至他命丧黄泉,连一滴血色也没有。
巫师们一脸平静,高桥对岸的人们却全都吓傻了,好在那老女人没空搭理,自顾自的领路,带着车马前往蕞、茗的居所。
才刚安静没一会的两人又听见了外面嘈杂的声音,茗不禁好奇的问:“啊呀,你不是刚把他们赶走吗?这国王来的这么快啊?!”
“不对不对,这家伙是谁呀?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两人现在是躲在草垛的后面,蕞隐约望见了一个领头的女巫师,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嗯?那个老婆婆吗?看面相,应该挺随和的吧,难道也是来劝我们去皇宫的?”
“皇宫...那里真的不适合我们了,入了那里,简直是羊入虎口,国王和巫师全都是冲着神之器皿,也就是你刚长的眼睛来的,我曾认识一人,他很早以前就提示过我,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了。”
“哼,我当然清楚,才不会让这群混蛋得逞呢!能长出这双眼睛,是你我一同努力的结果,绝不会给别人夺走。不过,看那老婆婆的样子,她肯定是要来软的了。”
“只怕这人是面善心狠呐!”
两人正嘀咕着,老女人已经带着一众人马停在了这间茅草屋前,她习惯性的前来敲门,结果才发现这破屋子连门都飞出好几里地了,只好冲里头的两人喊:“孩子们,别藏着了,我是替陛下来与你们和平商议的。”
茗探出脑袋瞅了一眼,满脸不高兴的说:“还和平商议?你们带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过来是什么意思?想把我们的家给拆了啊?!”
“哈哈哈。”老女人干笑了两声,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在了一块儿,“小姑娘,你讲话真有意思,这些兵马啊,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他们啊,都是为了保护公主而来!”
“清韵?!”茗的眼前忽然一亮。
“对啊,呵呵...她一定没见过这么美的你。快快,扶公主下马车。”
此言末了,两个侍女搀扶着公主的左右手,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走下来,抬眼便和躲在草垛后面的茗对上,霎那间,少女们露出惊喜的神色,一个有话说不出口,一个能说的出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柔弱的泪珠在不停掉落。
“果然公主殿下出马,一切都好说了。”老女人的一句话忽然打断了这份重逢的喜悦,她冲蕞笑了笑,接着说:“走吧,公主可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茗猛然回过神来,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去去去,不走不走,说什么我们都不走!”
“哦?那,我们可怜的公主该怎么办呢?”
“这...”茗十分为难的看向蕞。他倒是没什么波澜,趴在草垛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别再拿清韵姐姐的事情驱使我们,有用的话我们就不会离开皇宫了,老婆婆,在这里说清楚,把我们弄到皇宫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呵呵。”这老女人或许是天生爱笑,并且有一眼没一眼的就要朝身旁的几个巫师对视几下征求意见似的,仿佛是长辈对待晚辈的教导,“看吧,我早说了,要你们把蕞杀死,这下知道原因了吧?”
“!!!”
蕞茗二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公主更是急火攻心,唇口发白,若不是有人搀扶,差点就跌倒了,这老太婆简直语出惊人,怪不得蕞对她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感,当初暗杀他的那些人,就是这老玩意在指使的啊!
茗气得咬牙切齿,差点要翻出草垛过去打人了。好在蕞的情绪比较稳定,他拉住茗,似笑非笑的盯着老女人看,“老妖婆,之前你们想杀我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巫师,都还在为国王办事吗?”
“呵呵...您的气度,果然不同与常人。孩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和这个王国,从一开始就只是合作的关系嘛!”
“那你还替国王来这找我们?”
“唉...让你们回到王宫,只是为了将神之器皿更好的保护。我们这群人,一生都在为神明留下的宝物而努力的......”
蕞冷哼一声,抬手指向那老女人,一语道破天机!
“话说的真好听啊,你们不就是想把茗姐姐刚长出来的眼珠子挖下来研究么?”
公主听到这话,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众巫师只好将她“请”回马车上,茗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次感到不满:“哎哎哎,你们要干什么?”外面的几个人没理她,自顾自的把车往后挪了很远,直到停在两人看得见却听不着的地方。
“哈哈,有些事,她不该知道的嘛!”
对于老女人的解释,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她接着话茬说:“这神之器皿,是世间无与伦比的珍宝,在你们的身上可能只是一双普通的眼睛,而在我们这边,才会让它发挥真正的作用,变成强大的武器!”
“呵,依你这样说,便宜都给你们占了,我们俩有病才跟你回皇宫去啊?!”
“别着急啊,孩子。谁说失去神之器皿后,就对你们没有好处呢?你把我想的太坏了,别忘了,我们与极乐之地是有合作关系的,我们获取神之器皿,可以用它守护这个王国啊...”
“就为了这个?那我受的这么多苦,不白吃了吗?!”茗把两手一摊,只觉得这老太婆不可理喻。
“小姑娘,保护了王国...不就等于保护公主吗?”
这下连茗都感觉不耐烦了,“啧啧啧,每次都提这件事!好吧好吧,除了蕞儿和清韵,剩下的我什么也不在乎,难道就凭这个,我就必须要跟你们走吗?我们好像只要保护清韵一个人就够了吧?!”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难道这么多无辜百姓的命,就不算命了吗?”
蕞茗二人听到这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对视着沉吟半晌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呸!你个老不死的母青蛙,真当我俩是佛祖啊?!你他丫的也不朝附近打听打听,极乐的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嗷,现在居然说起他们无辜了,还求我们帮,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从老女人惊愕的目光中,蕞判断出了两种信息,一种是她没料到这两人会对王国百姓的生命如此冷漠,还有一种,就是没想到茗敢骂的这么脏。
还是蕞选择打破僵局,他朝老女人喊:“难道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理由了吗?”
“呵呵,当然有...”她点点头,往前走个两三步,就被茗突然喊停,只得尴尬的笑笑,续道:“孩子,神之器皿对你而言即是灾祸,只要它在你身上,就有无数垂涎于它的人前来争夺,最后惹来杀身之祸!”
“我不怕!”
茗的态度强硬,说的话也是简单明了。
“嘿,我们凭什么信你在得到神之器皿后就会守护国土,还我们安宁呢?”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搞的老女人完全理不清他们是什么态度,顿时哑然了。
“......”
蕞看天色渐晚,不能跟这老玩意耗下去了,黑灯瞎火的猜不透这群人会干什么,于是咳嗽两声,希望能尽快得到她的答复。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遵守承诺的。”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蕞心里想着,和茗小声嘀咕起来,只能先拖延一些时间了:“老婆婆,天色不早了,还请你们回去吧!你今天说的这些,还需要我俩慎重考虑,更何况,茗姐姐才长出眼睛没多久,还没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呢!”
“哦...?”她也经过短暂的思考,斜着眼睛瞥向蕞,意味深长的答应说:“嗯,是啊,得好好的考虑一下我说的事,还有啊,毕竟才刚长出眼睛不久,可别走的太远,外面呐,有好多虎豹豺狼...你们~逃~不~掉~的,咱们回去吧?!”说着,她便带领着众人马打道回府了,心中只恨当初没能把蕞清理掉......
“略略略,瞧把你能的!”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偷偷做起了鬼脸。
蕞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捂着心脏靠在草垛上,茗也翻过身,躺在他的身旁:
“哼...这群人可算走了,不过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好像拖延不了多久......”
“走一步看一步吧,给我些时间再想想。”
“也是。哎,蕞儿,你说我的眼睛究竟会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呀?”
“嗯...或许你会在某一天,突然发现的吧。”
“哈哈,我有些期待了。”
“我也是。”他说着,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
“嗯?眼睛进沙子了嘛?!”
茗还打算给蕞的眼睛吹吹,却陡然发现它竟逐渐的失去了颜色,愣在当场。
“怎么了?”他把手放下,笑着问。
“你、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呀,额,或许心脏会有点。”
“哦。”她应了一声,没当回事,充满感慨的说:“唉~心脏啊,心脏,真希望你的心脏会像我的眼睛一样好起来。”
“哈,你好我就知足啦,再说了,我的心又不是神之器皿,它本来就是一直存在的,受诅咒的东西。”
“别这么悲观嘛,我相信终有一天它会好的!对了,蕞儿,我想问你,如果你的心脏变得健康了,你第一时间会做什么?”
“我吗?目前还没想过呢。”他苦笑起来,换了个姿势闭上双眼,“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去后山赏花。”
时间来到茗长出眼睛的第二天,她率先从睡梦中苏醒,发现茅草屋外又聚集了非常多人,心中顿感恼火,想将他们赶走,不料竟收到无数粮食和衣物,一番询问之下才得知,这群人皆是特意来此慰问两人的,她只觉得一头雾水,这时候,人群当中有人振臂高呼:“看见了吗?她就是被神明选中的人,让我们共庆神之眼眸的诞生!”
此话末了,人群发出犹如洪钟般响亮的掌声,他们为此欢呼雀跃,纷纷喝彩道:
“太好了,我们的国家终于有救了!”
“是啊是啊,她将成为我们的救世主....”
“有了这双神眼,我们就不用再畏惧敌人了,哈哈哈。”
“终于不用过苦日子了....”
“苍天保佑,还好我们命不该绝。”
茗板着脸,跟看弱智一样的看着他们,手里攥紧的拳头都不知该往哪处打,心中暗骂道:“这群神经病,真够虚伪的,随你们怎么说吧,老娘才不帮忙呢!”
熟睡中的蕞也渐渐苏醒,一脸茫然的看向外头,问茗怎么回事。
“哼,这群人当然是来求我们的咯,瞧瞧他们现在的态度,只会在需要我们的时候才想起我们,最痛恨这种人了!”
蕞打了声哈切,晃了晃脑袋:“肯定是那个老巫师安排的。”
“那怎么办?”
“告...”蕞的心脏猛然震颤了一下,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感涌入全身,他皱眉半跪着,急忙掐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呼...先告诉他们我身体不舒服,跑远点闹去。”茗立即点头,冲外面的人大喊:“喂!你们别吵了!蕞儿的身体不舒服,带上你们的东西都滚远点!!!”
外头的人们先是一愣,毕竟都沉浸在神之器皿的喜悦中,听到这话后思考一番,居然恬不知耻的反问:“唉?蕞的身体不舒服,跟神眼大人有什么关系啊?!”
“没错没错!”
“对啊,他充其量就是个....”
“滚!!!”
茗差点被气死过去,在她愤怒的吼叫下,茅草屋外的人全都被吓得一哄而散。
“呸,真是一群畜生!”
她回头看向蕞,顿时瞪大了双眼,蕞已爬到水缸旁,拿水瓢舀起一瓢清水就要往裸露的心脏里灌去。
“你、你在做、做什么?”
“我...我的心脏突然变得好烫,好难受。”
茗亲眼见证着清水缓缓的注入蕞的那颗心脏之中,只闻得一阵呲喇作响,一大摊漆黑粘稠的液体便从里面喷涌而出。整个过程显得极其痛苦,蕞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只能咬牙坚持。
“这是,那个时候在我眼睛里的液体,为什么会从你的心脏……”
“...我不清楚,只感觉这颗心脏呐,好像就要到达极限了。”
茗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她指着自己的眼睛猜测说:“你会不会是像我一样,也要长出一颗全新的心脏了?神明也会选择你,你将迎来全新的人生?”
“哈,如果真是这样……”她的话点醒了蕞,少年再次燃起希望,故作坚强的笑起来,开始期待着它的蜕变。
“一定是这样的!你受的苦不比我少,还这么温柔善良,神明一定会同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