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熙真的想不到这世上会有亲手弑子,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与魏堇荼的遭遇想比,胡元熙的境遇真的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况且一个九五之尊对自己如此,自己也该知足。
心既觉得暖,风便也不再觉得寒,元熙脚步轻快,不一会便穿过了西侧寮房。原本想直接回到自己所居的东寮房去,又想到有几日未见到姑母了,自己既病愈了,该去知会一声。
便转了头,去了姑母的住处。净尘师太的居所便在念佛堂后面,同属中部建筑,倒不算绕远。
净尘师太的住处并无匾额,只是身在念佛堂后一个不算太大的院落,院中干净古朴,除了几株银杏树和几口盛水的大缸外并无别的装点。
元熙进屋时,未见净尘师太的身影。便唤了声:“师太!”
未听到回音,元熙便又往了走了走,又唤了句:“师太!”
净尘师太此时正呆在坐于铺垫之上,手里拿着一张纸,也不知看什么看得那般入迷,元熙连唤了两声才听见。
听见有人唤自己后,净尘师太便转了头,见唤自己的正是元熙,而且此时已站在门槛之外,手里拿着的信纸便成了多余,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是元熙呀!病怎么样了?”净尘师太问道,同时手里的信纸终于适时地放在了案几之上。
“好些了,正想来与师太知会一声,让师太不要挂念。”元熙说着,便无意瞥了眼信纸,信上的内容虽看得不大真切,但字体仿若极为熟悉。
净尘师太见元熙瞥了信纸,料想到她已猜出此信大抵出自她爹爹的手笔,可到底要不要将心中内容告诉元熙,净尘师太还是没有想好。
如今元熙被皇上罚在寺中思过,心情本就不会太好,若再知晓自己亲弟重病,恐怕会更加烦忧。
虽说出家之人不再为凡尘烦忧,但真正绝尘者又有几人,这是关乎自己亲子侄的事情,自然会过过心思。
元熙见净尘师太今日的神色不似往日那般波澜不惊,那有些躲闪的眼神似乎也在刻意隐瞒,便问道:“师太在看什么?”
“是封家书。”净尘师太言道。
胡家这脉只有兄妹二人,净尘师太一生从未嫁人,既说了是家书,那便只可能为胡公所书,于是元熙便问道:“是爹爹?”她虽不想唤那个窝囊的男人为爹,但借着胡元熙的身体,也不得不叫那男人一声爹。
净尘师太点了点头。
“师太眉头不展,似是有什么烦忧!能说来与我听听吗?”元熙见净尘师太如此,也大抵猜出了家里是出了事。她以为是因为她的缘故爹被降了官,或是罚了俸,倒是没往别处想。
“出家之人早已断了五欲六尘,哪来的烦忧!”净尘师太还是觉得以元熙如今的处境不该再给她添乱才好,便伸手欲够信纸,欲将其收起。
元熙眼尖手快,一把夺了过来。倒不是她不知理,只是直觉告诉她家里一定出了事,而且远比她能想到的要严重。
“元熙!”净尘师太伸手欲够,可元熙一个转身早已跑出了门外。
净尘师太无奈的叹了口气,知晓就知晓吧,或许这就是天意。
信上匆匆数字,一瞥便知分晓,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家中有人生了重病,而这个重病之人竟是自己这巨身体的亲弟弟。信中说弟弟已生了痘症,高热几日,请遍了淮临的名医都高热未退,恐怕会凶多吉少。
从淮临到邺京即便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五六日光景,当年她从淮临到邺京,因着连日大雪的缘故,还是走的官道,还花了十二日光景。
前几日邺北也下了雪,若是这一路都有雪,恐怕也极难走,恐怕这信也得有个七八日才能送到,若七八日高热都退不下去,早就已经要了一个孩童的命。元熙想到此,越发的心惊,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是胡元熙的亲弟弟,而胡元熙的亲娘也是因照看自己的缘故才被二夫人算计。
自己本已欠了别人一命,又怎能再欠一命。想到此,元熙再也站不住了,马上转身回到净尘师太那里,说道:“师太,我要回去一趟。”
“胡婕妤!”净尘师太一改常态没称呼她的爱称,而是称她为胡婕妤,自然有其用意,净尘师太继续说道:“皇上命你再此思过,你若私自离开于你而言便是大罪!”
“罪不罪得我管不了,弟弟的命我得顾及,淮临的郎中看不了,我便把他带到京里。即便我回去晚了,我也得送他一程。”
所为骨肉亲情便是如此,即便净尘师太那种修行之人都没那么容易了断亲情,更何况是俗世之人。
元熙说着便红了眼眶,继续说道:“何况我在这容华寺里住了也有小一月了,如今除夕将至也未见皇上召我回去,可见是早已想不起有我这么个人。姑母,您就让我去吧!”
人既出家,便是与俗世断了联系,元熙一向都称之为师太,今个忽然便了称呼,也是有其用意。
净尘师太见元熙心意已绝,便不好多加阻拦,便只好嘱咐其小心,便准其离去。
元熙也说若皇上怪罪下来,便说是自己私自逃出了容华寺,师太并不知晓此事,与容华寺全无关联。
元熙出了净尘师太的居所便一路奔回了自己所居的寮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碎银两便要上路。此时早已过了午膳的时间,二人却没有用膳,因着挂念弟弟的缘故,竟未觉得丝毫饥饿之感。途径伙房时,芊蓝取了十几个馒头,作为路上的干粮,二人便离开了容华寺。
邺京离淮临虽不至于千里之遥,也相距甚远,自是不能步行,于是二人便南街走去,准备租赁一辆马车同行。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出现了容华寺外面,见胡元熙和芊蓝向南街走去,也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