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徒儿，你今日是第一次面圣，稍后见到圣上，可莫要乱了心神，失了规矩。”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王林跟在苏道身旁，低头谦虚应答道。
赵都皇宫中，一老一少在宫廷小径上行走，老者不停地对身旁的年轻人说着什么，不像传道，更像是谈些家常。年轻人也很自在，与自己的老师有说有笑，看来也挺喜欢眼前的这种平淡。
不等侍臣宣旨，二人便径步走入宫殿，那老者走入宫殿时，像走入自己家门一样自在，没有什么拘束。倒是那叫做王林的年轻书生，走进朝堂的那一刻，脸色不由得一惊。
料他王林也没有想到他这一辈子能有机会进入这皇宫朝堂，能亲眼看一看那高高在上、举世独尊的天子，于是在踏入朝堂那一刻难免会露出作为乡野村夫的尴尬。
所幸，满眼的金碧辉煌并没有眩晕王林的双目，笔直站在朝堂中的文武百官也没有震慑住王林的心神，眼前，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檀香木雕刻而成的凤凰展翅，紫金铸造而成的飞龙翱翔，其下，一身黄袍的帝王端坐在龙椅之上，中年样貌又不失风采，剑眉凤眼，不怒自威。
只是，王林完全踏入朝堂的那一刻，仍是震惊。让他震惊的不是宫殿的华丽，也不是朝廷百官与帝王的威严，而是皇帝身旁站着的两位身穿道袍之人。一位男子，俊美非凡。一位女子，正是王林灯会那日所见，也是他一直心心念念之人。
王林再次见她，所幸没有乱了阵脚，稍微一惊便静下心来。
“微臣苏道，拜见皇上。”苏道拱手作揖，却没有下跪，想来这便是他身为赵国大学士的特权。
“微臣王林，拜见皇上。”王林随着师尊拱手作揖，而后下跪，他心知这是朝中百官的规矩，他可没有像师尊一样的特权。
“王卿免礼。前些日子苏卿便极力向朕推举你为状元，还执意要收你为弟子，今日一见，王卿果然气度非凡。”赵皇凝视着阶前的王林，眼神中的确充满赞赏之意。
“陛下谬赞了，能成为师尊的弟子，这才是王林三生有幸。”王林站起了身，看向前方，但若是细细看去，便能发现王林的目光虽在前方，但并不在赵皇。
“王卿啊，今日趁着凌云宗两位上仙在此，朕想问问你对修仙问道一事的看法，朕很好奇我赵国状元对此事能有何高见？”
“说起来陛下可能不信，臣本不信此等鬼神之事，直到今日看到两位上仙，微臣才算颠覆了自己的认知。”王林摇了摇头，轻笑。
“无妨无妨，朕此番请两位上仙前来便是传业讲道，稍后王卿可要好好请教一番，想必日后我赵国又能多出一位圣贤。”
“李慕婉姑娘，宋玉公子，有劳二位了。”赵皇接着便将头转向身旁两位上仙，隐去对王林的那种温和，露出一种肃然的恭敬。
王林望向两位上仙，拱手作揖，微微一笑。
王林尚未收回心，耳边便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音，声声颤耳，荡漾心灵。王林朝殿前望去——是一位身穿红袍的女子，凤冠，珠钗，宫绦，无一不显示出她高贵的身份——想来她便是那赵国唯一的公主，被赵皇视为掌上明珠的唯一子嗣。
王林奇怪，这位公主的样貌竟与面前的李慕婉上仙有几分相似。
莫非是长得漂亮的人都会有相似之处？
王林一怔。
“儿臣参见父皇。”那女子稍一躬身，言语间透露出她作为赵国公主的气质。
“紫陌，你来迟了。”赵皇板着脸故作威严，但满眼的爱溺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父皇不是说今日要加封科举状元，紫陌想来自己也要盛妆迎见，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这才迟了一会嘛。”紫陌公主浅笑盈盈，像是在撒娇。“况且李姐姐都没有说什么，文状元也没有说什么呀！”
公主言语温润，吐辞醉人，她向着前方的李慕婉调皮一笑，便转身向王林身旁走去。
“原来你就是文状元啊？！”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林，第一句问候语中掺杂着一些惊讶与不可思议，像是惊讶眼前这人她好像认识一般。
“本宫——”公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我叫赵紫陌。”紫陌公主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美丽的笑容。
“臣，王林。”
“好了，紫陌，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么朝会就可以开始了。”赵皇的话打断了王林与赵紫陌的交流。
“王林，听旨。”
“臣王林，听旨。”王林恭敬地跪在地上，等候旨意。
“学士王林，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在天启十一年的科考中一举夺魁，朕特封你为当朝状元，赐金鱼袋，官同二品，赏黄金五百两，丝绸五百匹，月俸五百石。”
“臣王林遵旨，谢主隆恩。”王林接过圣旨，满心欢喜。尽管喜怒不形于色，但王林的欢喜却从明亮的双眼中溢了出来。他感慨万千，感慨他这十多年的圣贤书没有白读，感慨他这两个月的路途没有白走。更多的是欢喜，欢喜他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欢喜他没有辜负自己的理想。不管有再多的苦难与遗憾，都在此时化作了一声来日方长。
“另外，王卿啊，朕本还想封你个太傅，教导公主学业求道，但想来公主实在调皮，朕倒怕他误了王卿修道。所以若是王卿乐意，待到公主向你请教的时候还请不要吝啬学识。”赵皇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语气中尽是和善。
“这倒没有，小公主倒是，可爱得很。”王林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公主。
他看向公主时，不由得想起了李慕婉。
于是王林向前方望去。
赵皇捕捉到了王林的目光，想到也是时候开始下一件事了。
“那么接下来便宣旨开讲坛，请两位上仙授业讲道，开我赵国百姓灵智，普度我赵国百姓半生。”
“宣旨，开讲坛。”
“宣旨，开讲坛。”
一声声响起，由殿内传到宫前，连绵不断，久久不绝。亦有钟声为伴，鼓声为奏，声乐响彻云霄，阵势很是不凡。
王林看着赵皇从自己身边走过，看着李慕婉和宋玉从身边走过，看着自己的师尊走过，而他自己却没有动身，他只是看着前方的人，看呆了眼。
“王状元，该走了。”身旁公主的话唤醒了王林。
“哦，的确，该走了。”
......
是夜，月光格外温柔，风也清朗，隐隐几只蟋蟀吵闹，闹声爬上了烛火旁王林的脸庞。
聆听完半日的讲道之后，王林来到了他师尊的府邸。因他今日刚被封为状元，一切都还没有安排妥当，所以只能暂时寄居在师尊的府中。
此时大福大抵已经睡熟了。
苏府的月夜的确醉人，只是王林并无心观赏，他孤独地伏在案几上，手握墨笔，聚精会神地在作画。动作很笨，却很认真。他轻轻地，一笔一笔勾勒，一笔一笔描绘，只是有时会突然停笔，愣了好一会子也不知该如何下笔。
他的脑中全是李慕婉的模样。
他却如何也描绘不出李慕婉的模样。
满眼钟情杂着两点醉气，满嘴相思却无一字落得下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