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阿扇的姑娘,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阿树觉得清静了不少,但,他的心却无法清静。姑娘那几句话,虽然他当场否定了,却在心里落了根。
执念,他确实有执念,这执念提起来,还惆怅得很。阿树仰躺在树干上,惆怅地看着天空,黑漆漆的天空也看着他,仿佛也很惆怅。
阿树忽然想起,他离开那个家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已没人记得自己了吧。阿树觉得难受,然后,他就哭了,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哭。
吵死人了。槐树精被阿树吵醒了,很不耐烦地问他:“小子,你家中可是死了人,哭得这般伤心?”
阿树摇头:“没有,但我被他们遗忘了,这比死亡更令人难受。”
槐树精颇为理解地点头:“确实很难过,那你继续哭吧。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阿树继续哭。或许天空也感受到了他的伤心,竟然落起了雨。
槐树精悄悄收拢叶子,做成雨具,遮在阿树身上,替他挡住了雨。尔后,他才摸着白胡子,放心地呼呼入睡。
阿树对此浑然无觉,他一直伤心地哭啊哭。后来,或许是哭累了,竟然睡着了。
阿树是被第二天的太阳照醒的,暖洋洋的阳头照在他身上,温暖极了。阿树从树上跳下来,发现眼前的世界,似乎清亮了很多。
从树上跳下的那一瞬间,阿树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昨夜,谢谢你啊,槐爷爷。”阿树离开前,热络地拍了拍槐树的枝干。
“咯咯,你这臭小子,嗬嗬,啊,别拍我,嗬,的腿关节,痒死,嗬嗬我老人,家了”
槐树精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呵呵直笑。
“知道了,知道了。”阿树嘴上这样说,手却继续拍着。
槐树精气坏了,摇着树干骂阿树:“你这臭小子!”
阿树乐呵呵地跑远了:“我是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老太寂寞了,逗逗您。让您老活络活络筋骨。”
“真是个臭小子!”槐树精笑眯眯地嘟哝了一句,尔后,长长地叹息。
阿树找到阿扇姑娘時,她正拿着锈花针,往扇面上绣制牧丹。粉红色的花瓣,层次分明地簇拥着,看起来富贵极了,阿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花王果然是花王。就连上了扇子,也不失王者气度。
“好绣啊!”阿树抚掌赞道。
天下万物,各有其灵,纵有千变万变,本质是不会变的。是龙是凤,不会因为换了一个池子,就变成了鱼。阿扇一边做绣一边说,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阿树,却仿佛早已经知晓阿树的到来。这话也是说给阿树听的。
阿树吓了一跳,感觉心思被人偷窥了去:“你究竟是何人?”
现在阿树再也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简单了。
“一个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什么人?”
“扇山,制扇人, 阿扇”
“你之前好像已经提过。”阿树笑了,他继续问道,“你要如何助我一臂之力?”
“看到我这把扇子了吗?”阿扇绣完最后一针,站了起来,手中捏着那把扇子,翻来覆去像欣赏一件稀有的宝物。
这把扇子,眼熟得很呀。阿素盯着完工的扇子,朦朦胧胧的记忆,犹如混沌未开的状态。他想弄个究竟,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这是牧丹仙子最爱的扇子,我不过帮忙翻新了一下。”阿扇轻描淡写地说。
“牡丹仙子?”阿树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崇拜地看着阿扇,“牡丹仙子最爱的扇子,你都能弄过来。你挺能耐呀,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专门给神仙做扇子的吗?”
阿扇不管阿树的提问,径直说:“你既然已来到这里,自是同意了我的提议。现在就来履行承诺吧。”
阿扇忽然扬起手中的扇子,扔向空中。扇子在空中,一点点变大。然后从中间,豁然打开了一个出口。
“快去吧!”阿扇推阿树,要把他往扇子里面推。
“我要去做什么呀?你还没告诉我呢。”
“去了自然知道。”
阿扇冷不丁踹了阿树一脚,直接把他踹进了扇子。
“唉呀喂,你这狠心的女人。”
阿树惨叫一声。槐树精说的果然没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馅饼。遇见主动示好的女人,一定要当心。
阿树正为自己未卜的命运担忧之际,赫然发现自己正以不可估摸的速度,在往下急速坠落。好像是一个悬崖,耳朵两旁,风声呼啦啦地,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阿树吓得尖声大叫:“我还没活够呢,我还没活够呢,我还没有干出大事来呢,我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挂了。我我我,哇——”
阿树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一头扎进了一个池子里。
“我不会游水的呀,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阿树使劲扑腾着双腿,大声呼叫。忽然,他感觉被人抓住衣衫后领,一把从水里拎了出来。
“就这么点水位,连你的小腿都没不过。你叫个什么劲儿?傻儿。”
那人一手拎着阿树,一手指着阿树的脑袋啐道。
阿树双手扎拉着,像是仍在水中,不停地滑呀滑。看上去就像一条,刚从水里抓起来的鱼,还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那人嫌弃地将阿树,一把扔到了岸边的草丛里。
阿树唉哟了一声,挣扎着爬了起来。只来得及看到,救他之人离去的背影。走路大摇大摆,想来生得也粗犷。
“大叔,多谢你啊。”阿树朝那人喊道。
“大叔?我有那么老吗?”那人明明走远了,却忽然把头伸了回来,冲阿树咆哮。而他的身体还留在原地,这一幕相当诡异。
阿树直接被吓傻了。
“你,你的头。”
“你不是这里的人。”那人直接下了定论,“你是从哪里来的?一定是奸细。不行,我得把你抓去见宫大人。”
“小哥哥,我就一混混,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四处混吃等死,怎么做得了奸细这种骚操作?你还是饶了我吧,小哥哥。”
阿树的求生欲被激了起来,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着,叫的那人极为舒服。只见他撸着胡子,笑眯眯地点头说:“小哥哥,这个好,这个好,你这臭小子算你识货。”
然后,他的身体也追着脑袋移了过来。他忽然拿手拍着阿树的肩膀问:“你看,小哥哥我,长得帅不帅呀?”
阿树差点没闪了舌头,他小心看了一眼,那人毛发旺盛的脸,离帅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阿树却睁着眼说:“帅,帅呆了,帅棒了!”
“真的吗?”那人高兴极了,手舞足蹈地跳起了扭扭舞,“你长得这么帅,你说我帅我就信了。我这就去找花花,哈哈哈哈。”
然后那人径直跑远了。
什么玩意儿?这里的人真奇怪。阿树庆幸摆脱了一个大麻烦。接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看到路就走,希望走到尽头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才走几步,之前那人忽然又风风火火地倒了回来。
“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好做一个见证。”那人不由分说,抓住阿树就走。
阿树连拒绝都不行。在路上那人问阿树:“你叫什么名字?”
“阿树。”
“我叫帅帅龙。”
“噗——”
阿树直接笑喷了,这名字和人的反差未免也太大了。此人生着一双小眼睛,昏昏欲睡,叫个睡睡龙更合适。
“你笑什么?”
帅帅龙瞪了阿树一眼,吓得阿树忙敛了笑:“小哥哥人帅,名字也帅,我忍不住替小哥哥高兴。高兴。”
帅帅龙听了阿树一番话,喜得眉开眼笑。他抓住阿树的手,许下海口:“要是花花答应了跟我交往, 我要请你吃酒。吃上三天三夜。”
阿树一边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一边暗暗祈祷那姑娘眼不要瞎。这个帅帅龙喜怒无常,一看就不正常。喜欢人家姑娘不是耽误人家嘛。
两人行到半路,遇到一个人。此人一见帅帅龙就抓住他说:“不好了,南边打起来了,上面派你去镇压,到时会论功行赏。你赶紧换上行头出发吧。”
“领命。”帅帅龙立刻恭敬地回道。
待那人离开后,帅帅龙拉住阿树说:“我马上要上战场了,兄弟跟我一块儿去吧。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分外亲切,我想着这也是缘分。”
“我,不。”阿树才不想去咧,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放心。有小哥哥在,没人能伤着你一根头发。”帅帅龙豪气地拍着阿树的肩膀承诺。
“我,我,”阿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我了半天,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阿树于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帅帅龙上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