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过去,后宫之中仍旧风平浪静,云昭仪等了数日也没等到显阳殿皇后中了炭气的消息。
这一日云昭仪看完后宫账目,依旧慵懒地靠在软塌之上,言道:“都说这后宫之主好!依本宫瞧,也没什么好的!自打本宫打理后宫,便没一日得闲。”
“昭仪那炭盆送得后悔了?”芊芙笑着问道。
“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后悔,本宫只是说说而已。”云昭仪扯了扯嘴角,又问:“显阳殿那边可曾有什么消息?”
“还未有,若有的话,咱们定能知晓。”
“崔婕妤之礼送去也有几日了,怎么还没消息?”云昭仪问道。
芊芙知晓云昭仪是有些着急,便安抚道:“或是还没用吧!皇后娘娘如今怀着龙嗣,谨慎程度更胜往昔,仔细些也属正常。”
云昭仪忽然想起了崔婕妤临走前的不安,便问向芊芙:“会不会是崔婕妤出卖了本宫?”
“崔婕妤应该没那个胆量,昭仪且等等吧!”
云昭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是觉得自己有些心急。那骨瓷花盆做得精致无比,又无毒无药,即便被怀疑也查不出个所以,况且皇后娘娘还有五个月才会临盆,她有的是动手之机,完全不急于一时,于是便决定在等上一等。
与此同时,一封家书从宫外递进了明光殿。王贵人自入宫已来便很少收到家中书信,故而收到家书之时很是开心。谁知展开书信后,王贵人顿时泪如雨下,原来此书乃王贵人之弟所书。原来是母亲病重,即将离世,很想见王贵人一面。
王贵人自幼跟随母亲和弟弟在南郡长大,母亲本也是个大家闺秀,却因父亲来邺北求仕,最终过上了颠沛流离以乞讨为生的生活。母亲凭一己之力,养育姐弟二人,那双终年为别人洗衣的手,早就因风湿而变了形。想到母亲一生的不易,王贵人更加悲伤。
妃嫔一旦入宫,没有皇上特赦是不准出宫的,即便家中出了丧事,也大都是送出去些银子表些孝心而已。似王贵人这般不得宠的,皇上真的会特赦自己出宫,见母亲最后一面吗?王贵人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若见不了母亲最后一面不但是自己的遗憾,也是母亲的遗憾,王贵人决定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试上一试,于是毫不迟疑地去了式乾殿。
此时刚过了辰时,皇上应该还未下朝,但她此时早已抓心挠肝,在明光殿一刻都待不下去,急匆匆地去了式乾殿。
果然如她所料,皇上还未下朝。
碍于皇上的洁癖之习,妃嫔一惯不大前来,更何况是不得宠的王贵人,所以以小林子为手的众人见王贵人来了心中有些好奇,见王贵人不言不语直接跪在院落里时好奇又转为吃惊。
如今已入了冬,虽说还没进十二月,那青石地面也不是一般的凉。别说跪在那里,即便站在外面一刻钟,脚底板也会发冷。
“贵人!院里冷,您若有事求见皇上,不妨去殿里等吧!”小林子劝道。
“多谢了,不必!”王贵人说完继续跪在那里,从始至终眼泪就未停过。
小林子虽说不知王贵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也隐约猜到定是发生了大事,才会使王贵人如此。
好在今日前朝没呈上来什么事情,皇上的早朝也结束的早,小林子一直站在式乾殿的大门处翘首以盼,就盼着皇上能早点回来,打发走这位哭了一早晨的王贵人。
见皇上进了甬道,忙一路小跑奔了过去,拂袖道:“皇上,您可算是回来了!”
皇上神色一敛,问道:“发生了何事?”
“王贵人已在院子里跪了半个时辰了,哭了一早晨,奴才们怎么劝都劝不好!”小林子说道。
皇上原本以为是永平出了事,所以才心绪一紧,见原来是因为王贵人之事,顿时放松下来,言道:“朕且进去看看。”
果不其然,皇上一进入式乾殿的大门时,便见王贵人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见皇上进了门,便转身过去,仍旧跪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若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没怒也没恼,而是颇为关切地说道:“寒冬腊月,为何跪在这里?若受了委屈尽管对朕讲。”
皇上一向善于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一番暖心之言,顿时让王贵人涕泪横流,止不住悲伤,王贵人抽噎道:“臣妾没有受委屈,臣妾只是有一事相求。”
“不论是受了委屈,还是有事求朕,都起来讲。”皇上既如此说,王贵人也不必太执著于跪在此处,想必自己跪了半个时辰之事,小林子已尽数告诉了皇上,若自己执著此事,未免会惹怒了皇上。
于是王贵人便起了身,可是跪得久了,地又过于寒凉的缘故,王贵人的膝盖早没了只觉,起身后完全不能站立,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好在身边的芊枚和小林子眼疾手快,才一边一个扶住了王贵人。
但王贵人已然不能行走,二人便一左一右将王贵人搀扶到了暖阁内。皇上一向有洁癖,小林子也不知如何安置王贵人,是让其坐于软塌之上,还是搬来个软座,便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自然知晓小林子眼中的含义,便说道:“扶贵人坐在朕对面吧!”
皇上知晓王贵人如此急匆匆而来,于是也没急着换下朝服,便直接坐下道:“你在南郡多年,一向是个见过世面的,今日慌成了这样,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不提南郡还好,一提南郡王贵人便想起了和母亲弟弟三人在南郡乞讨为生相依为命的时光,不禁又流下泪来。
殿前不宜失仪,王贵人忙用帕子拭去了眼中之泪,看着皇上说道:“臣妾早间收到一封家书,乃家弟所书,书为母亲即将离世,想见臣妾最后一面。”
难怪王贵人会如此感伤,原来是母亲即将离世,皇上也想起了往日种种,觉得对王贵人始终有些歉意。
皇上虽没有言语,但王贵人看出了皇上眼中的变化,虽说不出皇上是何含义,但总归是没有愠怒。
于是王贵人又试着说道:“臣妾知晓家人逝世是没有回去奔丧的先例,况且臣妾的位分又仅是个贵人而已。但家弟年幼,家中又再无亲人,母亲一旦离世,家弟属实无法一人担起此事。”
王贵人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那不肯流下来的眼泪有几分倔强又有几分无奈。
皇上也是血肉之躯,王贵人即将失母的伤心他完全感同身受,况且王贵人家里确实有她的难处,皇上又想起当年对不起王贵人的地方,便微蹙了蹙眉头,言道:“罢了!就如你母亲所愿,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吧!”
又对小林子讲:“去库房取二百两文银过来,带给贵人,再让轿撵送贵人回去!老夫人的丧事定要办得体面些!”
王贵人顿时痛哭流涕,感激地在此伏地,深深地扣了几首,然后带着些自己的私用和皇上赐给的银子和携着自己最信赖的婢女匆匆出了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