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万里海天幻飞龙(二)
书名:天裳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14804字 发布时间:2023-06-09

       海枭号航行了多日。这些时日,海上风和日丽,波澜不惊,正如文鸳所说,乃是航海的最佳时节。

       离开圣天岛时,紫裳便要教授唐轩东瀛番语。唐轩奇道:“我们到得心儿的船上,那时将赴东瀛,正需说这番话,你为何不教?”紫裳笑道:“倭国男子虽然大多猥琐令人生厌,但东瀛女子却温柔贤淑,唐大人要是会说这东瀛番语,岂非又像在会说蒙语的蒙古一样,左拥右抱,莺莺燕燕!”紫裳虽执意要教,但唐轩对东瀛番语全无兴致,学了一些日常用语后,便不再学了。

       在船上更多的时光是与紫裳切磋武艺。紫裳将东瀛伊贺门的武功说与唐轩,唐轩觉得这些武功虽有独到之处,但阴柔有余而刚力不足,倒是很适合女人习练。

       唐轩见齐小蓝生得文弱,与紫裳一样全不适合习练阳刚至极的龙渊九阳功,便将银花舞雪刀法传授与她。贞子见了,也抢着要学,于是便一同教了。齐小蓝学武悟性甚高,将此路刀法的神髓尽皆领悟。贞子悟性虽是稍逊,但此路灵动刀法,配上东瀛伊贺门的奇魅身法,竟是相得益彰,颇见威力。

       紫裳见齐小蓝随身无刀,只用贞子那把“千鹤青木”习练,便道:“这路刀法蓝儿使得这般精妙,主母一定为你寻得一把宝刀。”又对贞子说道:“贞子妹妹若是再苦练一段时日,就要赶上那个野三郎了。”

       唐轩也时常与文鸳、洪、胡及船上一众水手大碗喝酒。唐轩虽不善饮,但在万顷碧涛之上,与一群狂枭汉子开怀痛饮,每每激起心中的豪气,因此时常喝得大醉。好在内力深厚,能将体内发作的酒力镇住,显出千杯不醉的海量,使洪、胡等人大是佩服。

       船上一众水手也时常操练武艺,比武角力。唐轩见他们多以刀斧近战为主,武功招式简单实用。洪元与胡明之的武功颇是了得,船上还有十余人的武功同样不俗。船上除了配有四十多门火炮外,水手中也有多支精良的长短火铳。

       紫裳曾道:“此船在天下五洋七海之间,恐怕是最为强大的战舰。”又说:“此次外洋之上所要做的事情,绝非寻常之事!”

       这一日午间,海枭号在一座大岛前抛锚停下。唐轩见此岛竟比圣天岛还要广大,岛上同样林木茂密,但能隐约看到岛上有屋宇田园,往来行人。岛前停泊着十数条多桅海船。

       文鸳向唐轩等人说道:“还请几位稍等,在下到岛上办些事情,去去就会。”说罢,与洪元坐上小舟,上岛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文鸳、洪元从岛上返回,身后带来数条船只。洪元指挥一众水手,从那几艘船上取过大批给养。

       洪元示意文鸳,随后仍是一声长长的呼哨,海枭号起锚鼓帆,又向烟波浩淼中驶去。三艘三桅海船,尽皆风帆齐鼓,跟在海枭号之后。

       到了傍晚时分,四条大船在一个满是险山黑石的小岛之侧停了下来。

       海天之际的红日,使浩淼的海水腾荡起红艳的烟波。洪元指挥水手在甲板上摆下数桌丰盛的宴席。

       紫裳笑道:“过年了,这菜肴真是丰盛。这些大洋中的珍品,便是在皇宫大内也难以吃到。”

       文鸳笑道:“在万里海疆航行了数月之久,不是久在海上之人早已记不清年月,唐夫人却能知晓今夕便是除夕,真是难得。”

       齐小蓝与贞子一脸懵懂,齐小蓝道:“今天过年了?”

       紫裳道:“明天早上,便是丁未羊年大年初一,你们两个小姑娘又都长了一岁。”说着从囊中取出两锭金子,放到两人手中,又道:“这是唐叔叔与紫姐姐给你们的压岁钱,也好压住年岁,总有靓丽青春。”

       文鸳、洪元等人也都或取金银、或出珠宝,送给齐小蓝与贞子二人,一时金银珍宝在两人桌前堆成小山。

       唐轩心中感叹:时光竟然如此之快!城堡中那个特殊的除夕之夜,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如此良宵,她可安好?是否还在恨我?

       众人开怀畅饮,谈笑风生,心情甚是欢快。唐轩觉得今晚的酒碗比往常要小上很多,洪元与胡明之的眼中似是隐隐带着杀气。

       十数坛酒喝完,天也完全黑了下来。洪元又让人搬来两坛,每人倒满一碗,随着文鸳一声招呼,众人一饮而尽,随之酒宴也就散了。

       文鸳对唐轩四人说道:“今夜我等要办些事情,外面会有一些声响,四位不需他顾,只管在舱中安歇便是。”

       大约二更时分,唐轩觉出大船离开小岛,又在海上行进。

       紫裳满脸笑意,说道:“这除夕之夜,春来寒去,文将军做下的买卖定是很大!若按参与有份的规矩,我们每人也应分上一份。不知每人能分多少?是红货?还是金银?”

       唐轩惊道:“紫姑娘是说文兄他们在做无本的买卖?”

       紫裳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刚到东瀛,老先生说他做海上营生时,我就知道了。”

       唐轩悄声道:“这……这岂非是海盗之船?我们岂非上了贼船?”

       紫裳从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镜递给唐轩,唐轩随手接过,奇道:“紫姑娘,你给我镜子干嘛?”

       紫裳笑道:“照照脸呀。”

       唐轩道:“我的脸怎么了?脏了?”说着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又道:“脸上挺干净的。”

       紫裳笑道:“谁说唐兄脸上不干净了?我是让唐兄照照镜子,看看现下是何身份。”

       唐轩脸上一红,将铜镜还给紫裳,说道:“紫姑娘又在调笑了。”

       紫裳道:“依我看,大反叛、大汉奸、大淫贼无论哪一个罪名拿出来,都不如大海盗来得爽快!”

       说话之间,舱外传来隆隆巨响,像是天雷在头顶炸裂,随即船身巨震,就像海上掀起了巨涛。

       紫裳笑道:“双方开战了!据我猜测,应该是贼杀贼、黑吃黑。”

       唐轩忙道:“这样大的声响,蓝儿与贞子会不会害怕?”

       紫裳道:“这两个小丫头,一个赛过一个,不但胆量比唐叔叔大得多,而且主意也比唐叔叔多得多!”

       舱外依旧炮声隆隆,船身仍在不停震颤。唐轩站起身来,走向舱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要到外面瞧瞧,文兄他们到底是与何方交战?”

       紫裳笑道:“唐兄此去,可要助文将军一臂之力?怕的是大秤分金之时受之有愧?还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文将军的枪炮之下将对方救出?唐大侠虽说神功盖世,但武功再高也是人力,再大的人力,在百数十门巨炮之下,也如铁蹄下的蝼蚁一般!”

       说着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来到唐轩近前,挽住唐轩手臂,说道:“此时先不要出去,等炮声一停,大船相撞,两军厮杀之时,我们再出舱观战,点评金戈。”说着眼中满是柔媚的笑意,说道:“刚刚我这身法,是否与那妖媚冶艳的性子大姐姐一模一样?是不是她也曾这样闪到唐统领身旁,将唐统领挽入销魂帐中?”说着便将唐轩拉回座位,唐轩颓然坐了下来。

       大约半刻光景,那惊雷一样的炮声,终是停了下来,随即响起了散乱的火铳之声。唐轩又是站起,刚要外出,却听紫裳说道:“枪子不长眼睛,唐兄的内功,可是练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说着纤纤玉指丝毫不着力道,往唐轩脉门上轻轻一拂,说道:“真应将唐大侠身上的要穴全都拂了,让唐大侠安安静静睡在舱中,坐等着文将军大获全胜之后,大秤分金、小秤分银,高高兴兴地数钱。”

       片刻之后,火铳之声渐渐零星,隐约能听见阵阵喊杀之声。

       紫裳站起身来,将“黄虹”宝剑悬于腰间,又将短柄火铳斜背身上,笑道:“有劳唐大侠陪本座出舱观战。”话音一落,便敛起笑容,板起面孔,说道:“老先生待我们不薄,文将军待我们颇厚,唐大侠出舱只可观战,绝不可冒然出手。本座之言,唐大侠若是不肯答应,便不许外出。见唐轩轻轻点头,紫裳又道:“其实我们此时出去观看,已然坏了江湖规矩。”

       海上两只倾斜的大船,燃起熊熊大火,将海上照得一片通亮。三只大船与另外三只大船分成三对,皆被飞钩套索紧紧相连,上面大约三、四百人正在殊死拼杀,但却是以多打少的局面。又见海面之上,满是破碎的木板与漂浮的尸身。

       紫裳抬手一指厮杀的战团,说道:“文将军已是大获全胜,正在围歼残敌。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我方也有一舰被敌方炮火击中燃起大火。”说着脸上露出惊奇之色,又道:“那些正在做困兽犹斗的敌军,居然都是些西洋人。等他们被文将军生擒活拿后,本座倒要仔细看看他们是不是金发碧耳?”说着在唐轩手上轻轻一捏,笑道:“最重要的是,本座要与他们聊上几句,看看唐大侠传授的番语是否管用?是否是在蒙混本座,骗去本座那点穴、拂穴之法?”

       唐轩轻声道:“看到这等惨烈的场面,紫姑娘你为何还要这般说笑?”

       此时,两只船上的战事已然停下,刚刚那些还做拼死抵抗的洋人,不是被刀斧砍入海中,便是被打翻擒下。当下只有与这艘海枭号撞在一起的一条船上,仍有两人在剧斗不止。船上有多人观战,只听有人说道:“文将军亲自动手了,对方准是个高手!”

       紫裳一拽唐轩,两人身形一闪,便到众人身前,只见大船甲板之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尸身狼藉之间,文鸳与一人正斗得难解难分。另有一男一女,浑身浴血,手持长剑,紧靠船舱而立。

       紫裳道:“这位西洋剑客的长剑与剑法均有新奇之处,而且此人功力着实不凡,文将军百招之内难以取胜。”

       唐轩见与文鸳剧斗之人,年纪大约在五旬左右,身着紧身黑衣,生得身材高大,相貌不凡,一双微蓝的眼中,全无一丝惧色。看他手中的长剑,不由心中一震,只见这把银光闪闪的长剑,竟与城堡石室中撞开那间密室的那把长剑完全一样!

       紫裳轻声笑道:“对面那个女孩儿,虽是面有血污,但难掩如花之艳,唐大侠可又要惜香怜玉,英雄救美?”

       唐轩见依舱而立的两人,其中那名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身着蓝衣,眉目颇是明朗。另一名女子年方二十多岁,身材高挑纤秀,肌肤白皙如雪,一头黄色长发束于脑后,一袭蓝色的紧身衣裙,使身材更显窈窕。两人手中的长剑,与场中剧斗之人所使长剑也是一样。此刻两人俱是一脸关切,看着场中的剧斗。

       唐轩心中赞叹:不想西洋番邦小国,竟也有这等豪气英武之士!

       紫裳笑道:“唐统领在蒙古统兵之时,帐下可有这等色目美人?”

       文鸳与那人又斗了五十余合,文鸳渐渐占得上风,但那人脸上仍显坚毅之色,手中长剑招法不乱,文鸳一时难以得手。

       见唐轩与紫裳前来观战,洪元与胡明之走到近前,洪元朗声笑道:“本来早就结束了,不想对方船中冒出一个扎手的点子。以往办事儿,文将军很少上手,但此次被这点子激出了心火。依我之见,何须这般费事,一排乱枪,把事一了也就是了。”

       胡明之笑道:“文将军还不是为了我,要不是我一时大意被那厮刺了一剑,文将军何须犯险与那厮一战。”

       唐轩见胡明之右臂之上满是鲜血,当是被那人所伤。

       转眼之间,两人又斗了五十合,那人渐渐不支,但目光仍是沉稳。依舱而立的两人,脸上更现关切之色。

       紫裳笑道:“不出十招,这个西洋番人,必伤在文将军的剑下。”

       剑光霍霍,双剑翻飞,转眼已到十招,只听文鸳大喝一声:“着!”一剑刺入那人右肩,那人身形一闪,退到依舱而立的那两人身前,右手一松,掌中长剑坠落脚下。那女子顿时哭出声来。

       文鸳身法如电,剑势不停,长剑寒意森森,刺向那人咽喉。

     “文兄剑下留人!”随着话声,唐轩身形一闪,便到那人身前,文鸳收剑不及,长剑直刺唐轩面门,唐轩双掌一合,将急刺而至的长剑稳稳夹在双掌之间。

       突生变故,观战众人俱是一愣。文鸳脸上不见喜怒,静静说道:“唐兄这是为何?”

       唐轩急忙松手,说道:“在下见……见此人有些侠武之气,请文兄放他一条生路。”

       那三名西洋人看着唐轩,眼中皆有诧异之色。那黑衣人说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说的竟是法兰西语。

       紫裳笑意盈盈,走到近前,也用法兰西番语说道:“出手救汝之人,姓唐名轩,乃是我泱泱中华第一剑客!他见尔等有些相貌,不像贼人一路,这才出手相救。你们到底何人?为何与这些海盗恶贼厮混一条船上?”

       紫裳话语一出,场中之人,除了唐轩尽皆惊愕。

       那名蓝衣男子上前两步,看着紫裳,说道:“这位英武的东方美人,竟然会讲我们法兰西语!可曾到过我们美丽的法兰西?”

       紫裳笑道:“你们法兰西蕞尔小国,弹丸之地,而且用野羊审案,何其粗野荒蛮,有什么好去的?好了,你先说说你们都是一些什么人吧,到时看看文将军能不能饶了你们。”

       两人对话,除了唐轩,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文鸳长剑还鞘,说道:“不想唐夫人还会说西洋番语。这些人说的是法兰西语还是德意志语?英吉利语在下倒能说上几句。”

       紫裳道:“他们说的是法兰西语,看来都是法兰西人。”

       那蓝衣人一指黑衣人,说道:“这位是圣西门伯爵。”说着又指向蓝衣女子,说道:“她叫苏菲,是伯爵的女儿。我叫朱利安,是伯爵的学生。”

       紫裳上下打量三人,又倒背双手,来回走了两步,说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既然做了伯爵那样的高官,为何还要做这海盗水贼,撑着船到海上打家劫舍?”

       那名叫苏菲的女子大声说道:“谁是海盗了?你们才是杀人的海盗!你们才是嗜血的魔鬼!”说着文静的目光看向唐轩,温声道:“只有这位先生,才是上帝的使者!”

       紫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你这小妮子倒是有些眼力,看得出我们这位唐知事、唐大人乃是一位护花使者。刚刚唐知事对我说,美丽的苏菲小姐乃是法兰西第一美人,为了她的美貌,我要救下他的父亲!”

       唐轩轻声道:“紫姑娘又在胡闹。”

       苏菲看着唐轩,目露惊喜之色,说道:“唐知事、唐大人居然认识我,居然知道我们法兰西的事……唐知事是大明的官员吗?”

       紫裳傲然说道:“那是当然!知事这官儿很大很大,比你父伯爵之位要高出很多!”

       此时,船上多人早已不耐,有人大声喊道:“他们说的什么鸟语?‘咔嚓’三刀早已了事,何必费上这般光景?”有人说道:“文将军赶紧下令,将这三个番人做了,这番船上的金银之物还等着搬呢!”有人说道:“‘咔嚓’两刀即可,留下那个番妮子,让弟兄们泻泻火……”洪元、胡明之看着场中,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文鸳脸色沉静,轻轻挥手,那些嘈杂的声音,瞬时静了下来。

       朱利安道:“我们三人是跟着亚历克斯的船队,要到神奇的东方观光游览……”

       朱利安刚说了一句,便被紫裳打断,随即紫裳问道:“你可会说英吉利语?”

       朱利安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说道:“会的,法兰西人大都会说英吉利语。这位美丽英武的东方小姐,难道你还会说英吉利语?”

       紫裳傲然说道:“那是当然,你们这些西洋番语再是简单不过!你既是会说,你以下要说的话,便用英吉利语说出。我们领军之将文将军,通晓你们的英吉利语。你刚刚说过的那句话,还要再说一遍。”

       于是朱利安便用英吉利语说道:“我们三人跟着亚历克斯的船队,要到神奇的东方观光游览。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在他游记中记下了东方的富有与美丽。我们看了,很是向往。四十年前,东方大明有一位蓝教主远渡重洋到了法兰西,与我老师的父亲老伯爵结为挚友。那位蓝教主曾邀请老伯爵到东方一游。老伯爵从那位蓝教主身上,见证了东方文化的博大与武技的神奇。遗憾的是,老伯爵因琐事与身体原因始终未能成行。我的老师圣西门伯爵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终于找出时间,带着苏菲小姐与我,搭上亚历克斯的船队,到神奇富有的东方一游。不想在半途之中,发生了这样让上帝都为之痛心的事情。”

       听了这话,唐轩猛然想起,傲云曾与自己说过的那段圣天蓝教主远赴西洋州的往事。看着眼前这位虽浑身浴血,身处奇险,但目光依旧坚毅的圣西门伯爵,仿佛看到了与蓝教主彻夜长谈的那位老伯爵的风采……

       紫裳道:“你们可知那个亚历克斯乃是海上劫掠商旅的海盗水贼?”

       朱利安道:“亚历克斯是我国著名的航海家,未曾有人说他是海盗水贼。既便他真是海盗,与我们也全无关系。我们搭他的船到东方,付给了他一千法郎的船费。”

       文鸳道:“亚历克斯乃是外洋之上最为猖獗的海盗,他劫掠商船,杀人越货,无所不用其极,在外洋之上犯下滔天罪行。今日他的船队覆灭,他本人被毙于海中,实属罪有应得!”

       圣西门道:“刚刚与我交手的这位先生,举止沉稳,眼光纯净,不是撒谎之人,看来亚历克斯真在海外做了不可告人之事。”

       苏菲撕下衣襟,将圣西门肩上的剑伤包住,随后向文鸳说道:“亚历克斯做了坏事,你们杀他就是了。我们未做坏事,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洪元终于忍耐不住,向文鸳道:“哥哥,为何听他们说这些鸟语?扔入海里算了!”

       文鸳又是轻轻摆手,轻声像是自语:“不想此三人竟与圣天有些渊源!”

       唐轩道:“他们并非亚历克斯一伙,只是搭船的乘客,还请文兄放过他们。”说罢,向着文鸳一揖到地。

       文鸳急忙还礼,未及开口,便有人大声说道:“你是何人?为何为这个凶徒求情?你可知我们好几个弟兄伤在他的剑下?”

       听了这话,文鸳沉吟不语。

       唐轩道:“圣西门先生出剑伤人,也是在自身危急之下情不得已而为之!试问各位英雄,若是有人要杀你,你可要奋起反击?若是自愿任人宰割,岂能配得上英雄二字!”

       文鸳轻轻点头,说道:“唐兄言之有理。”

       便在此时,有人大哭道:“我义兄死在他的剑下,文将军岂可放过他们?”那人话音刚落,又有人大声说道:“吴奇与秦三也死在他的剑下,文将军应立即杀了他们给兄弟们报仇!”

       洪元看向唐轩,冷冷说道:“洪某虽然远在海外,但也听过唐大侠之名。虽说唐大侠神功盖世,但武功再高,也不能漫过一个理字。杀人偿命,千古一理,还请唐大侠不要多管闲事。”

       唐轩长叹一声,看向自己的手掌,随即环视众人,说道:“唐某再多说一言,若是不论缘由,单单一句‘杀人偿命’,那么今日船上之人,每人要有多少条命能够偿还?”

       紫裳走到文鸳面前,盈盈拜倒,轻声道:“文师叔。”

       文鸳周身一震,将紫裳扶起,说道:“家师有命,旧事不可重提!”

       说罢,文鸳面色凝重,又向洪元等人说道:“我有一个师姐,年岁长我许多,对我最是疼爱。东渡扶桑途中,因我顽皮,从船舷跌落海中,我师姐跃入海中将我救起,当时天正隆冬。老先生深通医道,曾与我说,师姐身有先天之疾,而隆冬海水阴寒,又侵入经络脏腑,无药可解,师姐因此少寿十年。此事,一直便是我心中最大的隐痛,而师姐又很早离开了东瀛,使我无法报偿。”

       说话之间,文鸳退开数步,明锐的双眼扫过船上众人,大声说道:“今日文某先是违背师命,又要做对不起自家兄弟之事,因此只能……”话未说完,文鸳抽出长剑,一剑便向自己左臂斩去……

       众人见状大惊……

       唐轩身形疾闪,抢到文鸳近前,就在剑锋已着手臂之际,唐轩一指拂在剑脊之上,将长剑震开,但剑刃仍然斩破手臂,鲜血登时染红衣衫。紫裳急忙取出一条丝带,将文鸳伤口扎住,又将长剑从文鸳手中取下,插回文鸳腰间的鞘中。

       洪元与胡明之上前抱住文鸳,哭道:“哥哥想做什么,只管下令便是,如何要自伤身体!我等性命,皆是哥哥救下,哥哥要是因我等自伤了身体,让我等如何有脸做人?”

       船上众人也都一起跪倒,说道:“我等听从文将军之命。”

       文鸳抬手一指近处的一条大船,说道:“上面的货物可曾取下?”

       有人答道:“回禀文将军,已然全部取下。”

       文鸳又道:“此战共计俘获几人?”

       又有人答道:“回禀文将军,共俘获二十三人。”

       文鸳抬手一指圣西门三人,说道:“稍后将此三人带到那艘船上,再从俘获之人中选出七人,一同放还。”

       众人一起说道:“我等遵令。”说罢,尽皆站起身来,向海枭号上看去。

       唐轩也随众人的目光看去,见大船甲板之上,跌坐着二十多名反缚双手、大多带伤、相貌凶恶的西洋男子。此刻,走上几名水手,将他们手上的绳索斩断。其中一名水手用英吉利语大声说道:“抢到金币者,便可生还!”说着从囊中取出七枚西洋金币,将金币合在两手之中,在面前连续晃了几晃,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将金币抛向那群人的上空。

       火光映照之下,抛在半空中的金币闪着幽暗诡异的金光。那二十多名西洋人未等金币落下,尽皆目露疯狂之色,狂吼着纵跃而起,冲向这数点金光。一时间,勒颈扭臂,挥拳回肘,二十多人扭打一团,怒骂声,惨呼声,不绝于耳……

       唐轩重重叹息一声,将脸转向别处……

       紫裳轻步走到近前,轻轻一拽唐轩,又向舱边一指,悄声道:“唐大人,你往那边瞧瞧。”

       唐轩顺着紫裳的手指看去,只见苏菲站在圣西门的身侧,一双美目正痴痴地凝望着自己。两人目光一遇,苏菲眼中闪出火一样的光芒,像是很多话要急着一起说出。唐轩急忙避开苏菲炽热的目光,又见朱利安提着三个皮箱,从舱中走出。

       紫裳悄声笑道:“大明高官唐知事英俊挺拔的身影,今日便深深印在法兰西第一美人苏菲小姐的芳心之中。恐怕今后英俊潇洒、位高权重的唐知事,便是苏菲小姐的春闺梦中人了!”

       海枭号上的怒骂、惨呼之声渐渐停了下来。

       有人大声说道:“启禀文将军,那七人已经选出。所俘之人,还余下三人。”

       文鸳淡淡说道:“一切还按老规矩办。”

       此刻,已有人将那艘大船靠了过来,并用长钩将两船锁在一起。

       紫裳向圣西门笑道:“伯爵先生,请上船回国吧。今后再要远航,可不要错上贼船了!”

       圣西门沉毅的目光看过众人,向众人轻轻挥手,便转身向那船上走去。朱利安与苏菲跟在圣西门身后,苏菲走出几步,猛然回身,快步跑到唐轩近前,眼中闪着泪花,柔声道:“谢谢你,我的朋友,欢迎你到法兰西去。”说罢,猛地扑入唐轩怀中,迅速在唐轩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唐轩躲闪不及,顿时面红耳赤,忙道:“苏菲小姐,不可如此。”

       苏菲走到紫裳面前,说道:“同样也要感谢你,美丽英武的东方美人。”说着张开双臂,便要拥抱紫裳。

       紫裳闪身躲开,笑道:“苏菲小姐,这样的礼仪就免了吧,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朱利安回身向唐轩、紫裳点头示意,又向苏菲说道:“苏菲小姐,不要耽搁了,我们走吧。”

       此刻,那选出的七人也走了过来。唐轩见这些人尽皆身材高大,剽悍强劲,周身满是伤创,大都走路踉跄,眼中满是狂喜之色。

       那两艘燃起大火的船渐渐没入水中,海面暗了下来。圣西门乘坐的那艘三桅大船,也在无边暗夜中没了踪影。

       船上的水手,已将各种货物收归舱中,大都满面喜色,相互呼喊着往舱中喝酒。洪、胡及另两条船上的主事也随文鸳进入舱中,像是商议战后之事。甲板之上,只余下唐轩、紫裳二人。

       紫裳挽着唐轩的手臂,轻轻在舷边踱步。

       清冷的海风吹过,幽白的浪花翻舞,最为静默的,是天边淡淡的月痕。

       紫裳问道:“唐兄几时洗脸?”

       唐轩奇道:“明日早上啊……”刚要说下去,心中知道紫裳在说什么,不禁脸上一红,说道:“紫姑娘又在调笑了。”

       紫裳笑道:“唐大侠神功盖世,身法如电,躲得过朴刀大戟,躲得过暗箭明枪,居然躲不过苏菲小姐温柔的樱唇!莫非苏菲小姐那双淡绿色美妙的眼睛,有锁魂定魄之术?”

       唐轩支吾道:“太突然了!谁又能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竟要……提前全无防备,这才……”

       紫裳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风流过后,自有辩言!”

       海风早已吹散了船上的血腥,刚刚惨烈的杀伐,也磨灭在暗夜的幽寂与醇酒的狂欢中。

       唐轩道:“其实是紫姑娘救下了他们。”

       紫裳道:“我们让文师叔为难了!”

       唐轩道:“那老先生行事,真是让人无法明白。”

       紫裳轻声叹道:“越是非常人,往往内心就更加脆弱,脆弱到一丝一毫都不许去触摸。”

       夜仿佛明亮了许多,风也停下了,海上全无一丝声响,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已静止。

       紫裳抬头看天,说道:“此时正值午夜,下一刻,便是新年了……”说话之间,眼中露出惊恐之色,猛地扑入唐轩怀中,颤声道:“唐兄你快看,天上……天上那是什么?”

       唐轩抬头向天上看去,心中猛然一惊,只见天上翻卷起狰狞恐怖暗血般的红云,似恶鬼、似群魔,正从四面八方向头顶压来。

       便在此刻,数道惊天的亮闪划破长空,而后连珠的惊雷在头顶响起。瞬时之间,狂风突至,洪涛骤起,脚下的大船在剧烈的颠簸,像是随时就要倾覆。

       突生奇变,唐轩心神震颤,紧紧将紫裳抱入怀中。此刻一个巨浪应面扑来,唐轩身形向后疾闪,正值大船剧烈倾斜,唐轩随之歪倒,后背正靠在前桅之上。唐轩情急生智,顺手抓过一卷粗绳,运起神功,一抖一收,便将自己与紫裳紧紧缠在大桅之上。随即说道:“紫姑娘莫怕,这样的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此船巨大,不会有什么危险。”

       紫裳依偎在唐轩怀中,轻声哭道:“又是我害了唐兄,还害了蓝儿与贞子。”

       唐轩柔声道:“我心里知道,你一次次拖着不去京城,是怕我到京城涉险,你这样做是为我好。”

       紫裳眼中闪出欣喜之色,双手抱住唐轩脖颈,柔软的身躯紧靠在唐轩胸前,火热的樱唇猛地吻住唐轩微微颤抖的双唇……

       又是数道紫光裂闪,又是数声连珠惊雷,紫裳睁开眼睛,一脸娇羞,轻声道:“如此裂电惊雷,可是下雨了吗?为何落在我脸上的雨点儿,是这般温热?”

       说罢,仰起脸,见唐轩脸上满是泪水,眼中仍有泪水不停涌出。紫裳轻声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放不下以前的那人……你是好人,只有好人,才会这样……”

       突然,天上闪出奇异的紫光,照得海上一片异彩。紫裳惊叫一声,说道:“唐兄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唐轩举目看去,心中大惊,只见狂涛之上,天海之间,似有十三条各色真龙,在腾幻相搏,恣意妄为。唐轩强稳住狂震的心神,注目看去,又见这十三条各色真龙,似是天上各色闪电灵腾惊幻出的天龙幻影。

       唐轩看着天海间凌空飞舞、矫矢恣谑、极尽神态的灵幻飞龙,不由想起龙浪义兄所言恩师远游外洋、惊遇十三条真龙而悟出掌法之事。心中暗道:莫非今日与恩师他老人家有同样的奇遇?于是举头凝神看去,忽地心念急闪,见天海间灵腾惊幻的天龙,竟与古洞石壁上矫矢灵动、千恣百变的雕龙神意完全一样。

       紫裳眼中闪过灵光,看着灵幻的天龙,说道:“不想今夜竟有这番奇遇!唐兄只管领悟,他事莫要挂怀。”说罢,转过头,伏在唐轩肩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唐轩默运龙渊九阳心法,身心俱静,凝神注目,看向天际的灵幻之影,只觉眼前幻出群龙的那条巨龙雷霆万钧、神勇无敌的神姿,与“金龙赤焰”的掌法神意全无二致……

       又是数道裂天的紫电,又是数声震天的惊雷,又是一条幻出群龙的巨龙在狂涛之上,天海之间,矫矢恣谑,飞腾狂舞,睥睨天下的一切……

 

       


       风息浪止,电逝云消,天地复归平静,依然是满天深邃的繁星,依然是天边静默的月痕。

       唐轩缓缓解开身上的粗绳,抱着身上柔软的娇躯缓缓站起。

       紫裳在唐轩怀中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迷离的笑意,轻声道:“先不要说,让我猜猜。”说着在唐轩唇上轻轻吻了八下,说道:“我猜得可是不差?”

       唐轩一脸绯红,轻轻点头,说道:“确是悟出了八招掌法,最后一掌我未能悟出。”说着眼中满是崇敬之色,又道:“师父他老人家当真天纵奇才!”说罢,将紫裳从怀中轻轻放下。

       便在此时,船上各舱之中纷纷亮起灯火,随即舱门大开,文鸳、洪元等人纷纷走上甲板,齐小蓝与贞子也从舱中走出。

       贞子当先说道:“从昨晚起这天就在打雷,搅得蓝姐姐和我都没睡好。特别是刚刚的大风大雷,可把我俩吓坏了,没想到这么快天色又变好了。”

       文鸳道:“这时节出现这样天气实乃异象。曾听一位年近百岁的航海前辈说过,数十年前,也在这个时节,也在这片海域,他曾遇到过这样的天气。”

       唐轩心念一动,暗道:那位航海前辈遇到的,可就是师父悟出掌法的天海异象?莫非师父驾舟也曾到过此地?

       众人也都连连称奇,皆言出海多年从未遇见如此的雷暴。说话之间,众人也都纷纷回舱。文鸳向唐轩、紫裳略一示意,也返回舱内。

       紫裳向齐小蓝二人说道:“这回安静了,你们好好安睡去吧。”

       贞子揉揉眼,打了个哈欠,说道:“紫姐姐一说,贞子真是困了。”

       齐小蓝一脸关切的神色,说道:“唐叔叔、主母,天很晚了,你们不去休息吗?”

       紫裳温声道:“蓝儿与贞子先去睡,主母与唐叔叔还有话要说。”

       甲板上复又安寂,唯有周遭浅浅的海浪,发出温和的轻响。

       紫裳道:“唐兄为何提及令师黄裳?”唐轩将师父悟出掌法之事说了。紫裳道:“令师当真了得!”

       唐轩道:“我猜想……猜想师父他老人家双目不能视物。”

       紫裳奇道:“令师竟是盲人?”

       唐轩又将蓝裳用“天蓝”伤了她心爱之人眼睛的那段秘闻与紫裳说了。随即又道:“我觉得被蓝裳误伤的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就是师尊。”

       紫裳从囊中取出那枚“天蓝”,说道:“没想到蓝裳造出这个神物,第一个伤及的竟是自己的深爱之人!”

       暗夜之中,“天蓝”闪着莹莹蓝光,看去颇显诡异。

       紫裳看着暗夜中的蓝光,轻声道:“这人世间,情波之上,谁又能无泪呢?每每想起老先生那句话,我心里就会生出疼痛!”

       唐轩的心,一紧一颤,泪水险些落了下来。

       紫裳收起“天蓝”,轻轻依偎在唐轩的胸前,闭上眼睛,轻声道:“不说这些了!为什么要总说这句感伤的话呢?”

       海风轻柔,天边的月痕更淡了……

       忽然,天边飞过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的黑寂,在一瞬的绚美中,又融入无际的暗夜。

       紫裳直起身来,睁开眼睛,说道:“刚刚夜空中是否有流星飞过?”

       唐轩奇道:“紫姑娘背着夜空,又闭着眼睛,如何知道刚刚飞逝的流星?”

       紫裳柔媚一笑,说道:“刚刚我能感知唐兄领悟了八招掌法,难道唐兄不感到新奇吗?”

       唐轩脸色绯红,说道:“我正想问你,你文师叔他们就来了。”

       紫裳道:“有时用心感悟,比眼睛看得还要精准!虽是惊魂雷电,千尺洪涛,但唐兄目视远方心脉平和,而在久久的心脉平和中,却突然有似奇峰般地突起,如是者八次,因此我便知晓唐兄悟得八招掌法。”说着脸上一红,又道:“刚刚同样如此,我伏在唐兄胸前,你我心脉相通,我同样觉出唐兄心脉中有异峰起伏。如此暗夜,全无奇花灵兽,又有什么能让唐兄心动?因此我便想到了流星。而且唐兄面向北方,看到消失在北方暗夜中的流星,心中便想起了曾经的那人……”

       唐轩轻声叹道:“紫姑娘真是绝顶聪明!”

       紫裳道:“令师黄裳公天纵奇才,又曾阅尽千山,遍览万物,以心代目,更能洞察世事毫微,用心感悟天之异象,要比唐兄凝神注目更是通灵入神,因此领悟的掌法要多于唐兄。”

       唐轩轻轻点头,说道:“紫姑娘虽是年轻,却深谙天人之理!”

       紫裳道:“刚刚听文师叔说,数十年前这片海域曾有过这番异象,黄裳老先生也许便在此地领悟的天机。”

       唐轩道:“我想也是如此。”

       紫裳神色飞扬,眼中闪出异彩,说道:“万千年来的万千人,踏入的都是同一条河流!万千年来,无论是谁,来到这片海域,若有机缘,看到的都是此番天机异象。而此番异象天机,绝不会因人的不同而改变!千百年前惊才绝艳的古人以及后世天纵奇才的来者,在不同的年代,与唐兄与令师一样,都是登上同一座武学巅峰!”

       唐轩轻轻将紫裳搂入怀中,温声道:“在三垂冈下的古洞中,我也曾有过与紫姑娘同样的想法,只是当时未曾说出。”

       紫裳后退一步,展颜笑道:“照唐兄说法,那时你我虽然刚刚相识,便是连手都未相牵,但心脉早已相通,便如前世之缘,人未相识,却早早在梦中联袂相拥!”

       唐轩心中巨震,举目看向遥远的天际……

       北天的繁星,似是很低、很淡……那繁星之下,是寒水中的城堡?还是红囊外的夜帐?

       紫裳道:“我们不能待在这条船上了,虽然他们不能将我们如何,但彼此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再者,真不想再让文师叔为难了。还有便是……”说着紫裳眼中露出浓浓的笑意,又道:“神武睿智的太上皇已然结束北狩返京,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也伤愈从东瀛归国,那江渭与林鹏两个奸雄也在圣天故地会面,此刻的京师,定然热闹非凡……最主要的是,本座深藏于心的那番雄韬伟略,在与唐大人心脉相通之时,不慎被唐大人知晓警觉,是以本座及时改变方略,定下及早返京之策,好让唐大人在京师的广阔天地间,大有一番作为,开创一番天地。”

       说罢,柔媚一笑,“嘤咛”一声,便深深投入唐轩的怀中……

 

       


       辽阔海天,烟波浩淼,弹指之间,蓬转万里。眼前翻腾的海浪,飞翔的鸥鸟,远近的风帆,以及迎面吹来暖暖的海风,都是那么熟悉,就像昨日见过一般。

       贞子眼中露出惊奇之色,说道:“别的地方大海都是蓝色的、绿色的,这里的海水怎么是红色的?”

       紫裳笑道:“只因这里已是北海,已近潮河的北海,这里的海水天下独有,虽然色做潮红,但海中出产之物,全是海中珍品,美味至极!”

       看着前方如海市般朦胧的陆景,唐轩轻声叹道:“时光如此之快,离开此地,已是整整一年了!”

       那天早上,紫裳与文鸳低语几句,文鸳轻轻点头,随即唤来一个名叫阿飞的头目,低声与他交待一番,让他点齐二十名水手,与唐轩四人,一同上了一条三桅大船。临别之时,紫裳在文鸳面前拜倒,恭恭敬敬给文鸳磕了三个头,两人眼中都流下了泪水。

       齐小蓝轻声道:“是呀,日子过得真快,我离开此地也已一年。不知此时,我爹在东瀛怎样了?”

       紫裳笑道:“蓝儿无需担忧,齐副部主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更是百灵呵护,齐副部主在东瀛定会平安无事。”

       贞子道:“齐教习的武功那样高强,伊贺、甲贺中的高手全无一人是他敌手。再者,他随将军大人住在比睿佛山,乱兵不敢入佛山搅扰,他在日本是不会有事的。”

       紫裳看向唐轩,笑道:“唐兄可还记得去年在北海之上吟咏的那首四言古诗?其实那首诗吟得很好,质朴苍凉而兼忧国忧民,紫裳至今仍是记得。”说着迎着海风,便将那首四言古诗轻声吟出。

       说话之间,大船蓬帆一转,驶入潮河。唐轩见河中浊浪翻滚,与离开之时的滚滚清流全然不同。

       大船在九曲河中鼓帆北上,唐轩又见潮河水势颇是浩大,河面比去年离开之时要宽上很多。

       紫裳从舱中取出一包金银,唤过阿飞,说道:“数月以来,兄弟们在海上奔波劳苦,这点儿金银还请收下。”阿飞推辞不过,道谢收了。

       紫裳道:“临近芦台古镇,想起刘奉等人,我心中甚是难受,好在临别之时,文师叔赠了一箱金银,等我们到得镇上,取出一半,交给崔老先生,让他转给刘奉等人的家人。”

       见唐轩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紫裳道:“唐兄之意,可是将那箱金银全部送出?”

       唐轩点头说道:“应是如此!”

       紫裳目光闪动,说道:“唐兄之言,有些道理,那就三七分成。”见唐轩仍是看着自己,紫裳大声说道:“到了京城办理太上皇交下的案子,就不用钱了吗?”

       忽然,紫裳一脸惊异,举目向左右岸上张望。

       唐轩奇道:“紫姑娘,你向岸上看些什么?”

       紫裳惊道:“雾抬寺呢?这里应该就是雾抬寺的所在!莫非,莫非,潮河改道了?”

       唐轩向东岸望去,只见一片大水,不着边际,便如身在大泽中一般。又见浊浪翻卷的河中,露出几个巨大的树冠,那座雾抬小寺已全然不见了踪影。

       紫裳看着浊浪汹涌的潮河,轻声笑道:“神雾抬来的神寺,居然沉入了河底,莫非那雾神改做了河神?”随即又轻声叹道:“看来寺中便是有多少隐秘,也都深藏潮河浊浪之下,不得再见天日!”

       大船向北又行十里,时至正午,在芦台古镇停下。唐轩邀阿飞等人到镇上歇息几日再返东瀛。阿飞婉言谢过,与唐轩等人拱手道别,遂转舵扬帆,顺着浩瀚的潮河之水,向北海驶去。

       街上行人如织,古镇依旧繁华。四人走在街上,贞子左顾右看,甚感新奇。

       唐轩道:“我们先到义兄秦渊说书的那个茶肆,先给义兄一个惊喜,再与义兄一道去崔老先生家中。”

       四人转过中街,紫裳抬手一指,对齐小蓝说道:“蓝儿可还记得这座酒楼?”

       齐小蓝看向酒楼,而后看着唐轩,说道:“蓝儿记得,去年此时,蓝儿便在此楼之上见到了唐叔叔。”

       便在此时,只见刘昱满脸笑容从酒楼中走出。

       唐轩看见刘昱,急忙迎上前去,抱拳说道:“刘管家安好!”

       刘昱停下脚步,看着唐轩,一脸疑惑,说道:“这位先生,可在叫我?”

       此时,紫裳三人也走上前来。紫裳笑道:“我等四人,刘管家当是不识,但说出两人,刘管家定是知晓。有一人姓蓝名天一,他的夫人名为商紫,去年两人去了北海,当时还是刘管家在岸上送行。”

       刘昱听了,脸上一变,随即神色黯然,说道:“四位可是蓝英雄夫妇的朋友?去年此时,他二人确是随船出海,但在黑水洋上遭遇风暴,至今全无音讯,恐怕早已……”

       紫裳一指唐轩,笑道:“多谢刘管家挂怀,我二人便是蓝天一夫妇。”

       刘昱大惊,睁大双眼看着二人,说道:“你们……你们真是蓝英雄夫妇?为何不是原来的相貌?”

       紫裳道:“此事非一言能够讲清,等见到崔老先生一并再说。刘管家先行回府,等我们找到秦渊秦先生,再与他一同到府上拜见崔老先生。”

       刘昱注目看向唐轩、紫裳,说道:“去年我家三哥从黑水洋返回,说两位已是……秦先生便离开了小镇,不知去了哪里。”

       唐轩喜道:“刘三哥平安返回,真是喜事!”说着神色黯淡下来,问道:“其他人呢?”

       刘昱道:“还有那个苏小七同我家三哥一道回来。”

       唐轩轻声道:“此皆我之过也!”

       刘昱道:“航行海上,如何避得开风暴?常年出海之人,早已习以为常,我家三哥与小七如今仍是在船上过活。”

       紫裳道:“既然秦大哥不在镇上,我们此刻就去拜会崔老先生。”

       刘昱道:“那次风暴后,我家主人几日未曾吃饭。今日见到两位后,我家主人不知要有多欢喜!”

       唐轩略一沉吟,说道:“到崔老先生府上,是否要易过容貌?免得给人家带去事端。”

       紫裳笑道:“太上皇已然返京,唐大人的冤屈,恐怕早已平反昭雪。”说着又向刘昱说道:“宝坻城门是否还在张贴擒拿唐轩的告示?”

       刘昱道:“宝坻城下,以前倒是贴着几张告示,但小人始终未曾留意。前些时日天降大雨,昨日我去县城,见那些告示都被雨水浸的没了字迹。”

       唐轩道:“刘管家从酒楼走出可是有事?若是有事只管忙去,我们自行去崔府便是。”

       刘昱忙道:“几位到来是何等的喜事?既便小人有事,也要暂时放下,先将几位请到家中。”

       众人走到中街,折转向北,刚刚走出几步,忽见前方一个摊位上摆放着百十个鲜美的桃子。

       紫裳叫住众人,说道:“这桃子鲜红水嫩,买上一些,正好送给崔老先生当做见面之礼。”

       那商贩听到这话,赶忙笑道:“几位此刻来得正巧,我家这颗桃树,乃是此地独一无二的宝树,所结的桃子,不但甜美多汁,一掰离核,更是比寻常桃树要早结桃一月有余。我刚刚摘下摆出,几位便赶到了,若是再晚到半刻,这些桃子,恐怕早就卖完了。只是我这桃子,稍稍贵了一些……”

       紫裳用芦台土语说道:“稍贵一些倒也无妨,只是这秤可不能虚了!”

       那商贩笑道:“谁家新娶的小媳妇,生得这样标致?我们芦台话学得这样麻溜儿。你放心,这秤,这份量,在我这里定不会错的!”

       紫裳一指唐轩,脸色一沉,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有一个与我夫君年纪相貌差不多的人,在你这里买了十个桃子,你多收了他五十文钱,可有此事?”

       那商贩眼中闪过一丝狡慧之色,说道:“哪有的事?我这小买卖,向来童叟无欺,更别说就像一品官的先生了!”说着拿起两了桃,分别递给齐小蓝与贞子,说道:“两个小姑娘先吃着,这两个不算份量。”

       唐轩轻声道:“紫姑娘,吃亏是福,不必斤斤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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