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在青县之西,在京都的西南方向,比青县离京都更远。所行队伍虽一刻也没耽搁,但与清河王相比,还是晚了两日方才到达。
一路上的住宿很成问题,汝菱王和王妃陈嫣然虽已成亲半载,但仍旧没有圆房。
陈嫣然乃嫡女出生,年岁又轻,自然心气高些,脾气也有些刁蛮,他既不主动,她也不做小伏低,更不会主动去钻汝菱王的帐篷。如此而来,路上十日两人仍旧分开而眠,当真成了全军上下的笑谈。
可是直到快到蓟县之时发生的一件事,却改变了全军对汝菱王妃的看法。那便是行至蓟县前的孟金乡时,忽然遇到了两个身着褴褛的女孩跑来截轿,大些的有个七八岁,小的只有四五岁左右。两个孩子皆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不但脏得不成样子而且有大大小小的口子。
洪水倒灌良田,家中颗粒无收,为了生存父母只好带着两女一路乞讨过来。但孟金乡虽比蓟县要强上一些,到底也是受到了灾。民户的良田虽没有全军覆没,但也所剩无几。吃饱尚且不能,更别提救济别人。
所以从蓟县一路乞讨过来,也甚为艰难,虽然偶尔也能讨到一些东西,但也要尽数留给两个孩子,后来父母二人相继离去,独独留下两个孩子苟活。
轿子忽然间停止了前行,接下来陈嫣然从轿子中听见了汝菱王没有起伏的声音:“你二人为何拦我去路?”
“我姐妹二人已四日没有进食,求您行行善,赏口吃的吧!”一个稚嫩得童音传进了陈嫣然的耳里。汝菱王此次前往便是救济灾民,如今灾民现前焉有不救的道理,只是还未待汝菱王说话,陈嫣然便拿了几块糕点从轿里跳了出来。
“吃吧!”陈嫣然说着,又示意婢女取了些水。
汝菱王看了眼蹲在地上的陈嫣然,不悦地说道:“留了干粮便上轿来,还有正事要办。”
陈嫣然也当仁不让地顶了回去:“此次前往蓟县本就是救济灾民,如今灾民就在眼前,这就是正事。”
陈嫣然的语气虽刁蛮了些,但说得也不全无道理,成瑞便也没在催促,独自绕到树后找个地方小解。其余护卫见王爷下马,便也纷纷下马或小解或休息。
陈嫣然一边看着这俩女子狼吞虎咽,一边嘱咐她们慢些吃,并问道:“怎么就你们姐们二人,你们没有父母吗?”
此话一问,小的那个率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指一树言道:“她们就在后边!”
“在后面?那怎么不请你父母过来一起吃?”陈嫣然不解地问道。
“他们已经死了!”大些的也控制不住,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哭了起来。
“别哭!是姐姐不好!不该提起你们的伤心之事!可是你俩终归只是孩子,即便我给你二人留下银钱和粮食也难保不被别人霸去,你姐们二人可还有亲属在世?我可将你们送至他们那里。”
想到狠毒的大伯母,姐们二人一齐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陈嫣然。
若把这两个女孩留在这孤山野岭之中,无异于要了二人性命,于是陈嫣然决定收留姐们二人,然后待回府中,即便一世为王府之奴,也比饿死在荒山野岭要好。
遂问了俩女孩的心意,俩女孩也点头同意,后又求王爷派手下之人,葬了女孩的爹娘才启程前往蓟县。
此举颇让众人颇为动容,也包括汝菱王在内。
十月二十,经过十日的奔波终于到了蓟县,一到蓟县境内,发生受灾人数之多简直无法估量。县令早已愁得眉目不展,直到汝菱王带着钱粮出现时,才微微展出笑颜。
和孟蕊芯相比,陈嫣然到底年轻身子好,虽路上多颠簸了两日,到达蓟县时仍旧活泼乱跳,完全没有疲惫之态。
当日清点粮食,熬成米粥开始施粥,陈嫣然当日便在蓟县最大的施粥殿开始为受灾的民众施粥。
她并不是为了讨好谁,完全是天性使然。她一个武威将军家的嫡小姐,祖父又是光禄少卿。家中权势虽赶不上朝中的云、许、魏三家,在京都中也算人中翘楚,姑母又是当今皇上的妃嫔陈充华,自小便过着优渥的生活,何曾目睹过如此之苦难。
因此当她见到这些灾民个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苦难之象丝毫不逊于自己所救的二人之时,她是真的从心里怜悯这些人。她恨不得将自己的金丝银缕尽数赠予这些人,以求他们能吃得饱穿得暖,家中人俱在,平安团圆。
十月的深秋,即便在离南国很近的青县也不算温暖的天气,而陈嫣然却因一刻不停的呈粥、送粥忙得大汗淋漓。汝菱王也在守在一个粥摊,偶尔抬头时,见陈嫣然那因忙碌而有些泛红的小脸,那用袖子擦拭额间香汗的举动,心跳居然快了几拍。
汝菱王并非不知晓心动是何种感觉,当时喜欢上温姐姐时,便是这种心跳快了半拍的感觉。
“王爷!王爷!”任辉和殷若堂对视一眼后,见五王爷正痴迷地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王妃时,便有几分调侃意味的喊道。
“在!什么事?”成瑞回神道。
“王爷!您该舀粥了,你面前的人已经等了半天了。”成瑞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粥舀到了所等之人的碗里。
第一日施粥十分顺利,灾民并没有插队或者抢夺之事发生,即便如此还是忙到了深夜。
汝菱王和众人被蓟县县令安置在了自家别院,陈嫣然仍和汝菱王分列两室入睡。陈嫣然睡卧房,汝菱王则书房。也不知是由于施粥劳累还是什么缘故,总之汝菱王莫名得无法入睡,而且脑海里纷纷闪现与陈嫣然相识起来的画面。
越想越能发现陈嫣然虽为人刁蛮,但人美心善。况且那如花的年龄,更是已是半老徐娘的温婕妤无法企及的,想着想着汝菱王下体便有了反应,笑意浮上了嘴角。
正因汝菱王心意的改变,再来到蓟县后第三日二人便圆了房。施粥放粮,虽日日繁忙,但两人耳鬓厮磨甚为甜蜜,汝菱王愈发觉得这是上天和皇兄赐给自己的好姻缘,愈发感知到了生活的意义。
但大灾之后常有大疫,或许天不遂人愿。好景不长,陈嫣然与汝菱王在蓟县相知相爱不足一月,疫情便爆发。
蓟县开始大规模的死人,陈嫣然也不幸感染了时疫。汝菱王怕沿路颠簸陈嫣然会受不住,便让任辉快马加鞭回京请京都的太医过来,任辉日夜不歇,不足五日便到了京都,但陈嫣然的病情爆发的又急又猛,在任辉未到京前便已一命呜呼!
汝菱王抱着爱妻的遗体整整三日未合眼,痛苦之情一语难表,但人终究要下葬,不可能整日守着尸体,便只好携着亡妻的尸体返回京都。
但汝菱王好容易找到归处的一颗心却再次没了归处!从曾经的阴阴郁郁,变得整日酗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