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主楼的第二天早上,我刚从房间出来就遇到了单悦。
今天的她一改往日黑长直、及踝裙的田园淑女造型,罕见地穿上了一身黑白千鸟纹的软呢料套装。
上面是贴合腰身的小西服、下面是百褶超短裙,看着比以前的她干练多了。
小西服里面内搭的是一件白衬衫,领口系着与套装同花色同布料的蝴蝶结。
长发在脑后偏上的位置梳成了马尾辫,发梢还刻意地做了几个波浪型的弧度,在她走动时跳着俏皮的节奏。
肉色的长筒袜紧紧地包裹着她纤细的双腿,而近二十厘米的高跟鞋又为她的小腿雕刻出了漂亮的线条。
如果不看她那张老态初显的脸,这一身的装扮倒是蛮青春洋溢的,给她减龄了至少有十几岁。
特别是在穿着宽大的半旧加绒运动服、毫无身材曲线意识的我面前,她的养眼指数简直可以呈直线状飙升。
毕竟凡事总要讲究一个对比的嘛,更何况,她那摇曳生姿的背影,就连我都想赞一句好看。
正当我忙着腹诽之际,我们的身后,有人悄悄地跟了上来。
但我还没有发现时,走在我前面的单悦,却像是后脑勺也长着眼睛似的。
只见这个刚才看到我就只会用鼻孔打招呼的女人,突然回头一脸灿烂地笑着说起了话来。
要不是她开口时带上了尊称“裴总”,我差点都要自作多情了。
接着就是一连串‘昨晚睡得好不好、习不习惯’之类的问候,从单悦的嘴里十分自然地说了出来。
不知情的人大概还会以为,她才是裴园的主人,而裴玉珩只不过是偶尔来借宿的客人罢了。
但单悦却丝毫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只一边继续着她所谓的关心,一边越过我迎向了裴玉珩。
那走姿婀娜的哟,恨不能把身体拐出十八道弯来似的,声音更是柔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一样。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然后赶紧加快速度,往楼下的厨房跑去。
这种名场面,看多了会毁三观的!
路过餐厅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桌上已经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早餐,然后脚步坚定地走了。
要说一点都不眼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人家的饭菜再丰盛、再喷香、再诱人,也都与我无关。
我的一日三餐比别人要吃得晚,是因为我必须等厨师们做完了所有人的饭菜,我才有边角料可用。
不过我并不后悔,也不会再感到委屈,因为只阿淦下药的那一件事在,就已经足够让我警钟长鸣了。
早餐后我准备回房,在经过客厅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家三口”。
女人正温柔地削着水果,然后放到男人手边的盘子里。
坐在她斜对面的男人,则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拿起水果来吃。
男人的身边坐着一个小女孩,也在安静乖巧地吃着水果。
三人之间没有对话,但气氛却和谐温馨得令人羡慕。
如果忽略掉今天裴嘉丽比往常更阴郁的脸色、以及飘忽不定的眼神,那么这一幕还真就没有什么bug了。
然而下一瞬,当我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单悦的胸口时,饶是冷静镇定如我,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的白衬衣在那个位置的扣子崩开了两颗,从我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都能看到里面黑色文胸上的蕾 丝花纹。
所以那条深深的“事业线”,自然是更一览无余了。
我猜,与她仅一臂距离的裴玉珩,此刻一定非常享受,这种类似于偷窥隐秘的刺激感吧?
但单悦本人对此却恍若未觉一般,只神态从容地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如果她没有故意侧着一点身子、将胸前开口的一面朝向裴玉珩的话,她的无辜就更有说服力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优爱来。
优爱生前在穿衣打扮上,也喜欢走性感诱惑的路线。
但与单悦这种遮遮掩掩又当又立的作派不同,她可敞亮得多了。
每逢秋冬季节,优爱最常示于人前的行头,多半是一件短款的名贵皮草夹克,上面的拉链从来都是摆设。
内搭则是一件轻薄的低领包身裙,长度只堪堪能盖住她的臀部而已。
两截代表着舞者骄傲的大腿非常吸睛,一双纯手工定制的及膝高跟皮靴,令她的小腿瞬间就有了自己的态度。
而她胸前那一大片暴露在外的“山峦沟壑”,更是在坦荡又直接地告诉着人们:我的胸、我作主!
这样的一身装扮,不仅给她增添了明媚和张扬的气势,也突显了她丰胸、纤腰、翘臀和笔直大长腿的好身材。
虽说多少有那么一丝丝肤浅和艳俗,但却也比某人只知道做一些隐晦的小动作,要显得光明磊落得多。
这二人如果放在一起对比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用……阳光下的猛虎与阴沟里的老鼠,来作为区别。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被我认定只会暗戳戳地耍些不入流小手段的女人,在不久后就开始放大招了。
用自己坚不可摧的脸皮向世人证明了,人家的手段“大”着呢!
当然,这是后话。
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相信,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儿的单悦,会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然春光乍现的事。
哪怕感觉再迟钝,秋日里无处不在的小凉风,也应该已经提醒了她才对。
所以,同样都是勾搭裴玉珩,但这两个隔着时空的女人,却完全不能比。
因为与单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性暗示比起来,我反倒觉得,还是优爱当年的大胆求爱更可取。
当然,孰优孰劣,还是得取决于裴玉珩的喜好才行,我这个外人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
“哎呀,优小姐你吃完饭啦?要不要再吃点水果啊?”
正在我恍神陷入回忆之际,单悦的声音将我一秒拉回了现实。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驻足在了沙发前,而面前的三人正神态各异地看着我。
裴玉珩照旧面瘫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就是他惯常的表情。
裴嘉丽只是瞟了我一眼,视线就转去了别的地方,一如既往地对我很是不屑的样子。
但奇怪就奇怪在,她今天即便是挨着自己的父亲坐着,那个小脊背也僵硬得明显有些不自然。
小脸更是异常的紧绷,而双脚的脚尖也朝着另一个方向,给人以一种她随时都想逃离的感觉。
至于单悦,毫无疑问是三人之中,表情最丰富多彩的。
一脸的怯懦,还带着几分小心和讨好,在温声细语地问完了那句话之后,她就一直看着我笑,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但她的眼睛里,却满是明晃晃的得意与挑衅。
这种扭曲矛盾又莫名其妙的脸谱,在那次厨房门口的冲突后,我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谢谢,不必了,我怕消化不良!”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回了这么一句后,扭头就走。
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水果里下什么药啊?
要毒就毒裴玉珩去,姑娘我还没这么想不开呢,大好的青春不享受,非要上赶着去找死!
也不用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反正整个裴园的人都知道,我跟她不和。
所以我还有什么必要,非得卖力地装出一副亲善随和的大度模样来呢?
要给自己刷名声也好、树形象也罢,那都是单悦这个预备裴太太该操心的事!
正在快步上楼中的我,自然不会看到,单悦可怜兮兮地冲裴玉珩瘪了瘪嘴。
无声胜有声地表达着,她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简直委屈得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呢!
我更不可能看到,裴玉珩迅速垂下的眼眸中,忽而闪过的那一道精光。
某些令他困惑已久的事,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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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苑开始重新装修之后,我就成了贺管家的助理,主要负责监督施工的进度。
然后根据实际情况、以及对方的反馈,随时修改和完善我的设计稿。
这样一来,我也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给某人充当跟屁虫和装饰品了。
虽说我至今都觉得纳闷和不可思议,自己随手画的东西竟然也会被采用。
但这好歹是我入裴园以来第一份正经的工作,让我混吃等死的日子,终于有了一些别样的色彩。
由于主楼里人多眼杂,也没有隔音的会议室,裴玉珩不得不回公司去办公了。
他这一走,我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时刻面对着那张冰山脸了,哪怕只是暂时的,却也能让我的心情好到飞起。
做人嘛,能舒心逍遥一天,就享受一天呗!
至于单悦和裴嘉丽,请病假总归是有限度的。
所以裴玉珩一决定回市里去坐班,这对大小蛇蝎就麻利地跟着走了,只在周末才会再出现。
没有这三个碍眼的人总在视线范围里乱晃,我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只是,凡事都得看两面。
他们不在,自然是好事,但接近裴嘉丽并套话的机会,却也将随之锐减,甚至难以找到。
还有,作为裴玉珩左膀右臂、与其形影不离的阿光,以后也会经常不在,这让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