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见冷凌秋不但伤势好转,此时功力更胜从前,自然欣慰不已,此时凌如烟取了些吃食回转,几人吃饱喝足,便继续赶路回京。
如今已到关内,不再担心有瓦剌军设伏,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一日便至顺天府,过了关隘当可直通京师。
这日几人中途小憩,却见一队人马衣着元人服饰,骑马扬鞭,招摇过市,但见那队人马浩浩荡荡,约有千余人,阵势颇为庞大,冷凌秋心中不解,不禁问道:“于大人,这些人马既然是元人,又怎会出现在京师之地?如此大队人马,守城将士为何不拦,却放任他们自由出入。”
却见于谦连连摇头道:“冷少侠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北元进京朝贡之人,手持陛下发放的通关文牒,何人敢拦?”
“朝贡?眼下元人强悍,对中原之地早已虎视眈眈,连大人这种朝廷命官也敢截杀,他们还愿意低头称臣,向明朝进贡吗?”
于谦苦笑道:“元人想法和我中原之地大不相同,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得失,那管什么气节尊严,只要有好处到手,低个头称个臣有怎样呢?”
凌如烟也疑惑道:“纳礼上贡还有好处?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却听于谦道:“元人与我汉人对峙多年,太祖驱除鞑虏一统中原,至成祖时又多次深入漠北,几次作战之后便打的元人四散奔逃,元人不得已之下只好认怂服输,逐年递交岁贡,朝廷见其态度尚可,便赏赐些金银布绸,此项习俗保持多年,到如今元人逐渐强大,岁贡便越交越多,朝廷给的赏赐也就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岁贡不似岁贡,反倒有些像交易了。”
冷凌秋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有如此庞大的岁贡队伍,那元人虽然在关外肆无忌惮,但明面上依然没和明朝撕破脸皮,不禁感叹道:“关外刀兵相见,如今到了皇城,却依旧装腔作势,作那两国修好之态,迷惑人心,真是荒唐至极,可见这元人狡猾非常,若不是这一路之上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元人已有觊觎中原的狼子野心。”
于谦也叹息道:“朝中王振一手遮天,蒙蔽圣听,边关所奏之事均按下不报,做那粉饰太平之状,以至于朝中之人均不知战事将近,老夫这次趁回京前,才特地去边关走上一遭,查看实情,待日后面见皇上,便好据实奏报。”
几人又聊一阵,便赶往京师,于谦早将妻儿老小另派人迁往京城,家中事务都已安置妥当,此时众人进了京城,便同邀几人去府中歇息,在他见到皇帝之前,大家有个落脚之处。
却听凌如烟道:“于大人此次进京叙职,任兵部侍郎,这个职位不知朝中还有多少人盯着,我几人如住到贵府上,大人迎来送往之时,人多眼杂,只怕多有不便。”
她这一说,几人也有同感,况且冷凌秋身上负有传国玉玺,事关重大,行事越低调反而越安全,但于谦受这几人护送之恩,如今到了京城,若不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心中怎能过意得去?不禁道:“那不如这样,我替几位寻一间客栈......”
“于大人不必费心了,我几人自有去处!”
于谦话还未完,便被凌如烟婉拒了,又听她接着道:“此去永定门不远,在永定门德胜街上有一座凌家老宅,我等四人便歇在哪里,于大人若得皇上召见,便谴人来寻便是。”
于谦一听,顿时沉吟道:“凌家老宅?之前倒是听过,好像是忠烈将军凌烈的住处,凌姑娘也姓凌,莫非是和凌家有旧?”
凌如烟道:“实不相瞒,晚辈便是凌烈之女。”
于谦这一路上只知她姓凌,但从未听她说起祖籍,此时方知她是凌烈之女,不由惊讶万分,口中道:“凌将军一门不是......不是......天啊,他还有后人在这世上?天可怜见......!”
要知当年凌府一事,闹得天下皆知,虽然后来朱棣封了凌家一个‘忠烈将军’,但凌家从此无人,这个名号也不过是个虚衔,朝廷只是做个样子给世人看而已。
说罢眼望冷凌秋和蓉儿,要知凌如烟是凌烈之女,瞿文轩之前又是凌烈麾下,那么蓉儿和冷凌秋必然也不是常人,这几人在路上行事低调,只通姓名,不说来历,他也不好主动相问,此番顺利进京,这才知晓对方身世。
蓉儿见于谦望向她,不由低头一笑道:“于大人可别看我,我可没如烟姐姐那么大的来头,不过就是公子身边一个小丫鬟罢了。”
她这般一说,于谦如何肯信,他虽是文官,但也见识过不少武艺超群之人,那日遇瓦剌军拦路,已见识过她的霸道枪法,此时只说是丫鬟,糊弄别人可还行。
冷凌秋见她不说,这才接口道:“蓉儿本是太湖水寨中人,这一路得她相帮,才能顺利寻到传国玉玺。”
于谦忙道:“原来蓉儿姑娘来自太湖,当年韩成老将军跟随太祖皇帝的事迹,老夫听后也是钦佩万分,韩家枪有万夫莫敌之勇,再加瞿老将军悉心传授,蓉姑娘日后定有大作为。”
冷凌秋听他说完,这才道:“晚辈是冷谦之后,冷泫之子。”
于谦前几日听瞿文轩说起冷谦武学继承,便猜了个大楷,此番听他当面承认,依旧震惊不已,道:“原来冷少侠就是当年剑指成祖的冷将军之后,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这一路上有幸结识几位,真是莫大荣焉。”
凌如烟见天色不早,也不和他多作客气,便抱拳一揖道:“我等几人日后还需于大人照拂,此时天色不早,便不在此闲扰,今日别过,来日便静候大人进宫之信了。”
于谦忙道:“明日我便去兵部领职,然后找机会面见圣上,这几日还需几位切莫走远,老夫一旦得到圣上召见,便会赶紧通知几位。”
几人自然知晓玉玺干系重大,连声答应,说完之后便一一作别,由凌如烟领路,便随着她前往永定门凌家老宅而去。
京师之地比不得边陲小镇,虽在夜色渐起之时,繁荣热闹之景依然远胜一般集市,而德胜街早前本是官家住宅之地,后来游人渐多,日渐繁华,茶馆、客栈、布庄、当铺等也应运而生,直到如今已是酒楼商铺林立,晚间设立夜市,来往之人繁复,络绎不绝,街道上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在沿街叫卖,有卖簪镯首饰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香囊文玩的,不一而同,除固定摊点以外,还有头顶肩挑沿街串巷叫卖的零担儿,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蓉儿牵着马跟在冷凌秋身后,瞧着街边的灯笼高挂,将整条街照的如同白昼,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事,已然看得眼花缭乱,却是很多都没见过,瞧的不亦乐乎,几人过街穿巷行至街尾,方见一栋宅子,不过却失了牌匾,只在门廊上用黑墨涂了两个大字‘凌府’,门前石狮之下两丛杂草从地上的青石板缝隙生出,看上去渐有荒废之象,但在廊柱之上,却挂有一个小小灯笼,虽然这灯笼光小如豆,和这繁华街景格格不入,但却告知着街上众人,这凌府还有人居住。
凌如烟扣响门环,过了好一阵,才见从门缝中露出一个一脸惊疑的小脑袋,却是一个小男孩,但见那孩童脸上稚气未脱,眼珠四下乱转,反复仔细打量着几人,怯生生的问道:“你们找谁?我不认识你们。”
凌如烟道:“我找吴姨,她可在?”
那男孩见凌如烟相貌美艳出尘,看着不似歹人,这才放大胆子问道:“你是谁?你找我娘做甚?”
“我姓凌,你告诉你娘亲,她便知道我是谁。”
男孩还未回话,便听屋内传来一声女子吆喝道:“小虎子,是谁在叫门?”
那小虎子忙回道:“不认识,是来寻娘亲的。”
这时只见一女子从屋内出来,看年纪比那男孩大些,约莫十五六岁,衣着朴素无华,虽不如凌如烟容貌出众,但自有一股纯洁妍丽韵味,见着门外几人,忙福了一礼道:“我家娘亲此时不在屋内,不知几位客人是从何而来?可是娘亲故人?”言词轻缓有礼,倒像是有人刻意教授过一般。
凌如烟见那女子温婉模样,如邻家碧玉,心中好感顿生,忙回道:“你是小梅妹妹吧?我叫凌如烟,想必妹妹听说过我?”
那女子一听她叫出自己名字,不禁面上一惊,上下打量一遍凌如烟,面露喜色道:“你是凌小姐?”
凌如烟笑着点了点头,道:“吴姨此时还未回来,她可是去了别处?”
那女子连忙将几人让进屋内,答道:“我娘和爹去街上卖货了,此时还没回来。”说完又对那男孩道:“小虎子,快去叫娘回来,凌小姐回来啦。”
小虎子听的叫唤,答应一声,顿时一溜烟儿的冲街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