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群孩童跑来塘边玩耍,一个个手握竹唧筒,在塘边比试谁的竹唧筒能射得更远。
竹唧筒制作简易方便,无非是取竹筒一节,一头留下竹节,一头锯掉竹节。在留着竹节的那头中心处钻一小孔,然后找一段小木棍.长度要比竹筒略长一些,以便于手持,在小棍一头用破布缠绕,厚度比竹筒内空间稍大一点即可,使用时,先把竹筒装好水,再将缠有布条的木棒往竹筒里压水,水就能从竹筒那头的小孔中喷射而出。
眼见那群孩童玩的不亦乐乎,叽叽喳喳之声不绝于耳,凌如烟眼含笑意,轻声道:“真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找一处村落,有山有水,有田有地,再生一堆娃娃,每日里看着他们上蹿下跳,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她说完之后,却并未听见冷凌秋接话,转头一看,只见冷凌秋面色痴痴的望着那群嬉闹孩童,目光呆涩,若有所思。
见他此时入神,凌如烟不由用手在他面前一晃,冷凌秋这才回过神来,只听凌如烟问道:“秋哥哥,你怎么了?莫非是想到什么事情了?”
冷凌秋见她手指纤纤,宛若嫩葱,不由打趣道:“看你手指白皙如玉,软若无骨,却是怎么发出那等凌厉的飞刀的?”
此时已近傍晚,天上红霞如纱,层层叠叠,仿若焰云遮天,凌如烟听他突然夸赞自己,顿时脸如红云罩霜,比那晚霞还要美上几分,冷凌秋一时不觉,居然看得呆了。
却见凌如烟莞尔一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将真气聚集手腕,凝于刀刃之上,只是用气发力之时,还需诸多技巧,要多加练习,非一日之功罢了。”
说完见他还怔怔的望着自己,这才又问道:“你今日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冷凌秋见她相问,这才道:“只因今日截我们那人发出的一刀之威,印象太深,现在依然难以忘却,我一直再想,他是如何使出刀气,以刀气伤人的,直到方才见那几个孩童手上竹唧筒,这才想明大概。”
见凌如烟不解,又解释道:“你看这满塘之水,波光粼粼,却说不出水是什么形状,说明水无常形,置之圆则圆,置之方则方,而真气如水,本无定势,只是自身经脉为其铺道,方有流动之感,若是体内经脉紧缩,便可逼真气离体,便如那竹唧筒般将水射出去一样。”
却见凌如烟听的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他也知晓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便道:“此时天色将晚,我们先回驿站,晚上我还得好好琢磨一下。”
是夜,冷凌秋独坐床头,心中默念‘逍遥游’心法,那心法本未写完,不过是道家练气之法,道家讲求清心寡欲,讲求的是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视为静心。
微风无起, 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 禅寂入定,我心无窍, 鬼魅皆惊,我情豪溢, 天地归心,则视为清心。
若要大道天成,则必须摒除杂念,冷凌秋至龙隐谷中之后,打坐练功,以气养神之法,早已娴熟无比,不过以祖父之盖世武学,断不会只讲这些练气之法,此心法既为‘逍遥’,定有其逍遥之道,逍遥者,当是优游自得,优哉游哉,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为,方能称为‘逍遥’。
他自幼便是书童,在杨府时,道家佛家典籍自然看过不少,深知道家之法,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家之气,用之或不盈,虚之而不屈,心法最末之处,写有‘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破窍而生,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能自生,故能如长生之门,是谓天地根......
“呼吸往来,不及法禁......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破窍而生......破窍而生?”
“这破窍而生,不就是离根之水么?离根之水,自然是脱体之气”此时,冷凌秋如醍醐灌顶,要真气离体,那运气之法便有所不同。
‘玄阴九针’上的‘破兵’一篇,之前一直不得其法,只因其中所示脉络实在晦涩难懂,如手太阴肺经中,常人练功,都从‘门云’至‘天府’再到‘侠白’最后至‘少商’,但‘破兵篇’中红线所画,却是从‘门云’至‘天府’突然转到手太阳小肠经中的‘天宗’到‘少泽’,完全跨越十二正经,不按常法。
他一念突起,若是真气能不按常规,直接跨越奇经八脉,不是正应了‘逍遥游’中‘不及法禁,纵横逆顺’之道么?若真能如此,今后便不会再受被对手真气震荡冲撞之苦了,只是要让真气纵横逆顺,那自身经脉定要坚韧非凡,异于常人,若非内力深厚之人,断不能练习此法。
好在之前误食玄参,他的经脉早已被玄参药性冲刷的坚韧无比,如此一来,再练习此功,自然不受局限。想到此处,真是欣喜若狂,一拍脑门道:“以前怎没有想到此处。”
说动则动,便翻身爬起,前往隔壁凌如烟住处,敲响房门。
此时已是子时,凌如烟已然睡下,听得门响,不禁一惊呼:“是谁?”
冷凌秋忙道:“是我。”
凌如烟听见是他,这才起身,门一打开,但见冷凌秋一脸兴奋之色,忙问道:“秋哥哥,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事了么?”
冷凌秋见她睡眼惺忪,顿生歉意道:“今夜我要练功,但只怕人打扰,我想请你帮我护住房间,若非我主动开门,且不可放人进来。”
凌如烟打个呵欠,道:“那要是明日你也不开门?还要不要叫你?”
“都不能叫,若是瞿老和蓉儿问起,你便如实相告,于大人若着急回京,便另寻他法。”
凌如烟不禁嘟囔道:“这半夜三更,怎么护你?不如你就在此处,我守你一晚,明日看情况再说罢。”
冷凌秋迟疑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怕多有不便。”
凌如烟笑道:“你我既有婚约在身,还怕别人闲话么?再说这里陌生之地,也难有相熟之人。”见冷凌秋还犹豫不决,不由嗔道:“江湖儿女,还那么多顾忌作甚?”
冷凌秋听她这般一说,也不好再婉拒,便依言盘腿坐下,行那‘破兵’之法,不多时便入忘我之境。
次日一早,蓉儿前来寻凌如烟,只见凌如烟轻手轻脚从屋子里出来,小心翼翼做个“嘘”的手势,才反手将门关上。无奈蓉儿眼尖,一眼瞥见地上打坐的冷凌秋,顿时一脸惊疑道:“昨夜你们......你们......睡一起了?”
凌如烟嫩脸一红,“死丫头,说些什么胡话?”
但见蓉儿不解,便将冷凌秋练功之事,一五一十说与她听,蓉儿这才释然,嘟着嘴道:“我说呢,公子怎会突然跑到你房间里去,他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有婚约在身,即便是真在一起,我倒是从心底赞成的,只是......。”
凌如烟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连忙一把将她嘴巴捂住道:“少说些,我怕他等下会饿,这便去寻些吃食来,你且在门前守好,莫让人打扰他。”但见蓉儿点头答应,这才松开手,红着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