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蜀祝瞳孔缩成尖,抬头问身后的赫连青志,赫连青志双手环抱着她,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日渐膨大的腹部,笑而不语。
“给我说——”
她冷着脸重复。
“好好好……诶呀,还能是什么原因,我要是能跑,早跑了。”
赫连青志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却让蜀祝猛的内心不安了起来。
不能跑?以赫连青志的手段,怎么可能不能跑呢?
即使他不能跑,蜀祝也能带他跑,怎么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呢?
“是什么原因?”
她爬起身,警惕的看着赫连青志,他温和的笑了笑。
接着,拉开自己的领口,暖黄色的皮肤上,是一块整齐的纹身一样的图案。
但是那不是纹身,蜀祝心里猛的一惊,顿时感觉浑身发麻。
他……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不……不是在什么时候的问题……就是在这里,就是在金水门。
她以为这件事本该离他很远,她以为……
该死的。
“是谁?”
蜀祝紧盯着那片皮肤,咬牙切齿的出声。
该死,为什么是他们……哪怕不是他们,她都能解决的……
不,她早该发觉,赫连青志要这个孩子,一定要他复仇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的——这个家伙可是那种不走到绝路,绝不会利用自己孩子的那种人!
“……门里的人,外门弟子……不过,现在是内门弟子了,我没想到是他。”
赫连青志收起笑容,表情难以掩盖的,变得悲伤起来。
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他做下的。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是刘长卿。”
那个他颇为赏识的男孩,那个贫苦出身,却天赋极佳,甚至比许多内门弟子还要高的男孩。
赫连青志让他在身边做弟子,即使他尚且年轻,还是教他许多,男孩很聪明,也很积极,
“……有什么办法吗?”
“我挺想告诉你有的……但是好像没有……我连他们怎么把这个安在我身上的都不清楚。”
蜀祝伸手,拂过那标志,她不清楚这些符号的意义。
是的,她和赫连青志什么都不知道,又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就算知道了什么,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不是异乡客,也不认识任何异乡客……就以他们对于异乡客贫瘠的认知来说,哪怕真的正面对上,蜀祝也敢肯定,自己几乎没有什么胜算。
她没有任何办法帮助赫连青志。
“……我也没有办法。”
“真可惜啊……虽然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
赫连青志无奈的笑了笑。
是啊,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选了这条超越常规的路,跌的粉身碎骨,又能责怪谁呢?
“他知道我的存在吗?”
“不知道,我说你已经离开了此地,经常有外门弟子偷偷送东西给我,我的徒弟也会来看我,以他的脾气,如果看到了,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现在暂且不敢动我,我想趁这段日子,先好好养大这个孩子,然后趁机把他送出去。”
“你应该知道他不会轻易让你得逞。”
“我知道,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蜀祝选择相信赫连青志。
某天,蜀祝夜里感到腹部出奇的痛,她意识到,孩子要出生了。
赫连青志被压抑的嘶吼声吵醒,蜀祝咬着被子,黑色的毛发竖起,浑身紧绷。
“呃啊——啊啊啊啊!”
嘶哑的惨叫声从蜀祝嘴里发出,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惨叫是蜀祝发出来的,她坚强的要命,初遇时腹部被穿了个洞,那样巨大的伤口她都面无表情,偏偏生育的痛苦,能让她痛到开始落泪。
像是自己被从内部分开一般的痛,蜀祝第一次无措焦躁,却对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有什么办法?她生下的是一个孩子,不是可以回避的痛苦,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已经没办法后悔了。
和她同样在精神上开始感到痛苦的是赫连青志,孩子的生父。
他愣在那里,他第一次意识到,生孩子是那么的痛苦。
此前他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蜀祝撕咬自己的手臂,咬出血来,罕见的在赫连青志面前露出兽性的那一半,她几乎是天然的知道怎么样的姿势适合生育,同时理智让她尽量小声,无论是用手肘猛的撞击墙壁,还是撕咬任何到嘴边的东西,她都死死忍着这种痛苦,可是生育本身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样长时间的忍耐,她很难忍受下去。
赫连青志眉头紧蹙,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根据大汗淋漓的蜀祝清醒时发出的命令准备东西。
分娩所需的工具却意外的简单,简单到不可思议,几块干净的布,壶里的热水,替代剪刀的短刀,甚至对于蜀祝的母亲来说,这些工具都算是多余,生育对于妖怪的体质不算什么,理智这样告诉赫连青志,但是他的感情却让他时不时想起,那些死在鬼门关上的女人。
包括他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生自己的弟弟时难产,连稳婆都没有办法,最终血崩而死。
他紧张的走进房间,又窜了出去,他时常看蜀祝的身下有没有鲜血流出,他很害怕,哪怕一点血都要问蜀祝有没有事情,哪怕蜀祝脱力闭了会儿眼睛,他都要问她到底怎么样了。
然后他就被不耐烦的蜀祝整个赶了出去,再不许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