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营派出冷千屿彻查韩庶人毒杀柳贵华一事,追根溯源查到碰过药碗的另一人芊喜的出生之地乃吴镇,镇子以吴姓命名,充分说明了吴镇之中吴姓人居多,镇子之中只有零星一些其他小姓。
姓吴的都是吴镇的本地人,在吴镇所有姓吴的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都不出五伏之外,镇子里的祠堂供奉得便是吴姓的祖先。
芊喜本姓吴,本名吴喜桐,这本没有什么稀奇,令人稀奇的是这吴喜桐便是吴家族长长子家里的女儿。吴喜桐祖父是吴镇的族长,父亲开了家药铺,家里十分富足,自己虽仅仅是个庶女的身份,但也万轮不到去宫里做宫女。
冷千屿忽地想到可能与宣光殿的黄门小刘子有关,于是沿着这个疑点追寻下去,发现果不其然,这个小刘子在入宫前曾是药铺的学徒,一来而去两人便渐渐相熟。
都是年少无猜的年纪,心中唯有喜欢,哪有阶级之分,小刘子渐渐成了吴喜桐的心仪之人,小刘子也对吴喜桐心生喜欢。
但刘姓在吴镇是小姓,小刘子只出生于贫苦农家,家里以种地为生,弟弟又天生聋哑,父母也是为了增加家里营生,才将年纪最大的小刘子去药铺一边做活计一边做学徒。如此的贫富差距,吴家怎么会同意?
天公不作美,令人更郁闷的事还在后面。天元二十五年邺北多地发生大旱,吴镇没有幸免,这种灾害对于农家来说一次便是灭顶之灾,小刘子家的良田几乎颗粒无收。
家里颗粒无收,无米做饭,上面还欠着官府的赋税,刘家也是无奈才将小刘子送进宫去。
小刘子虽也不想割了自己的命根子成为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可若自己不走出这一步,连同自己在内的父女和那个自小又聋又哑的弟弟皆得饿死,同全家的活路相比,自己的半残之身和对吴家大小姐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于是小刘子便不得不走上这条不归路。临行前,他让吴喜桐放下他,告诉她他会入宫成为一个阉人。
吴喜桐将自己所有金银首饰尽数给了小刘子,可小刘子分文未拿,因为他宁可身残也不想心残,自己本就配不上吴喜桐, 若再要了她的东西当真在她面前再无一点尊严。
况且吴镇才俊颇多,吴喜桐只因为年少时认识了自己才被蒙蔽了双眼,嫁与自己当真不是一个好出路。
于是小刘子最终还是狠心地抛下了吴喜桐,狠心地随父亲离开了,那年他十四岁,父亲把他卖了五两文银。
冷千屿查到这里时,已然明白了吴喜桐是因为小刘子才入的宫。一个男子连最重要的命根子都没了,这女子居然还喜欢,这该是怎样的痴心?
冷千屿不太懂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只是每次与清河王对话或对视时,心里边不由得悸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冷千屿不想多想,快马加鞭赶回京都,既为去见那个能令自己心生悸动的人也为去调查吴喜桐入宫后的事情。
通过天元二十五年的后宫宫人名册,冷千屿查到,吴喜桐入宫后最先被分配到了司寝所,直到魏如饴入宫时才入了正和殿,改名为芊喜,成为了正和殿的大宫女。而小刘子入宫后,则被分去了司植所,直到先皇驾崩,新帝登基后,才被分到了云昭仪的宣光殿。
芊喜最爱的人小刘子便侍候在云昭仪的宣光殿,虽伺候在云昭仪身边已有几年,但由于小刘子一向忠厚老实不太会阿谀奉承,是以不够招主子待见,几年下来始终都是一个伺候在外间的名不见经传的小黄门。难道就因为芊喜所爱之人在宣光殿,就怀疑芊喜是云昭仪的人吗?这显然证据不足。
于是冷千屿又继续调查,从新帝登基,云昭仪入主宣光殿时查起,既然芊喜曾任职在司寝所,那么若想和云昭仪扯上联系,一定与侍寝之事有关。
根据司寝所记载的过往书案中便可看出,皇上登基之初,在宣光殿与宣樱殿过夜次数较多,其中以云昭仪的宣光殿次数为最。再在书案中仔细翻查,发现那时负责更换寝具和洒扫寝床的四位宫女之中有一人便是芊喜。
如此看来,芊喜去往宣光殿的次数不少,见到小刘子的次数更也不会少。若说芊喜成为了云昭仪的人,一定是发生了某些大事。是因为小刘子是云昭仪的人芊喜才会成为云昭仪的人,还是因为小刘子的存在,芊喜才成为了云昭仪的人呢?
冷千屿百思不得其解,可书案上再也查不到答案。自己终归不身处宫中,不好打探宫中之事。无奈之下,只好把所查之果尽数承禀给了清河王。
清河王知晓后,修书一封,当日快马加鞭入了皇宫。
成怿入宫时,天刚擦黑,即将用晚膳,成怿行至式乾殿殿门时,便看见了一顶软轿停在外面,看着样子皇上是要去妃嫔处用膳。
虽说身处宫外,驻守在呼县,不必每日上朝,但偶而还是能听闻宫内的风声。听说皇上晋了云贵嫔为昭仪,晋了魏婕妤为魏贵姬,晋了胡充华为胡婕妤。胡婕妤进宫短短两载,便已由承华升为婕妤,看来皇上对其当真宠爱。
想着当初在在皇宫里看见的那个背影,成怿心里便针刺般地疼,皇上的胡婕妤会是林暖吗?想到此成怿便几近窒息。其实成怿完全可以将林暖的画像拿出,找到与胡婕妤相熟的人打探,是不是林暖一探便知其分晓,但成怿不能那么做。若胡婕妤便是林暖,他便将林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时辰入宫还未用晚膳吧?不如就坐下来和朕一同用了晚膳!”皇上说道。
“不了!”清河王果断拒绝,又笑着说道:“臣弟见外面停着一顶软轿,若所猜不错,皇上原本是要去往他处用膳,既如此臣弟怎能扰了皇兄的雅兴!”
皇上笑了笑,也不避讳地说道:“有一日未见元熙了,朕去瞧瞧她。你今日来,可是查出了端倪?”
一日不见皇上便要见胡婕妤,可见这个胡婕妤当真已经住进了皇上心里,成怿想到此,心里没来由地泛酸,他用笑容掩去了醋意,说道:“是查出了些异常,但是还未查到最终结果,因涉及的是宫中之事,冷统领查起来始终不太方便。”
“到底查出了何事?”皇帝接过成怿手中的书信,展了开来,皇帝微微蹙了眉头,脸上也严肃起来,显然他已看出了这里面定藏着个大秘密。
“千机营果然办事效率!赏!这次冷统领要大赏!剩下的事,还是交给刘义暗访吧!”
“臣弟替冷统领多谢皇上!皇上既还要去胡婕妤处,臣弟便先行出宫!”
“你已多日未回王府,朕也不便强留于你。”皇上说着便与清河王一同出了式乾殿上了软轿,成怿驻足在殿门前,看着软轿渐渐消失的方向,心里又没来由地惆怅。
他想见的人是林暖,不是孟蕊芯,一想到她那张整日仇怨的脸,他便不愿多想,三步并两步的出了宫,跨上马,毫不犹豫地向呼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