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好多记忆已经模糊,父亲的脸庞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模糊,他讨厌这样,赫连贺还在战场上时,还在黑市上时,每天在树上,浑身疼痛,疲惫的陷入梦中时,他经常梦见或想起父亲。
赫连青志会教他武功,很认真的教,从来没骂过他,虽然他是个很严厉的老师,但是赫连贺很少出错,他一直为赫连贺感到骄傲。
赫连青志给他讲好多故事,他小时候抓蚂蚱下鱼塘的故事,听别人讲的奇闻异事,各种行走江湖的故事,也许父亲是有意的,因为这些事,赫连贺行走江湖时少吃了不少苦头。
父亲从不吝啬对于他的爱,他不像他见过的太多父亲,总是把他抱在怀里,把他从头到脚夸个遍,他总能回答赫连贺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像是月亮到底是什么做的,像是为什么火一烧饭就熟了,陪他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比谁用石头垒的小石堆高,比如谁讲的笑话能让郭文天笑出声来。
然后在醒来时,赫连贺只能失望的面对这个没有父亲,没有郭文天的世界。
那些人说父亲的话,他听了生气,但是从来不相信,就好像他们侮辱自己一样,赫连贺清楚自己是什么人,赫连贺也知道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他后来对小柳好,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父亲,他想学着和父亲一样,好好对待别人。赫连贺很清楚,他把自己想象成了自己的父亲,小柳就是小时候的他,他们一起在中门艰难的生活。
只不过父亲成功了,而赫连贺失败了。
他不想想起小柳的事情,却逼自己时时刻刻回忆,他需要这仇恨无比新鲜,小柳昨日的死尸摆在他的面前,他的血液就在赫连贺眼前流尽,记住眼前的一切,只有记住这些,赫连贺才能让自己不停的朝着仇恨向前奔走。
他的手被父亲握着,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抬头看去,父亲意识到了,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他将赫连贺护在身后,表情是非常罕见的,恐怖的怒颜。
“我们也是没办法,掌门,你这样让我们所有人都很难办,好歹我们家也是要吃饭的……”
“我从来没有对你们世家做过过分的事情,单杰。”
赫连青志冷冷的说道。
“掌门啊,你这就是看不清了,好吧?说到底,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要是不对你下手,我那些叔叔伯伯,可真的会跟我急啊,我有什么办法?我和你一样,也是不得不这么做啊?”
单杰的表情在笑,可是和他相处了七年的赫连贺知道,单杰的笑从来不是因为他心情很好,只是因为他现在很想杀人。
他想杀了父亲,不是因为被逼无奈,是因为父亲影响了他的利益,吴成碧的父母查过,金水门的武器经常由单家经手才送入军部,这其中牵扯不少,有时一趟下来就不少油水,现在赫连青志不想惯这个毛病,干脆把事情交给了外门弟子来做,哪知道这路线实际上走起来并不费什么功夫,也没有所谓的高额镖客费用,一路上的吃喝拉撒费用更是原来的十分之一,此事一出,单家在金水门的风评迅速下降,本身就不太看好这家的,还有想巴结赫连青志的人家自然不愿意和单家来往,单家从此记恨上了赫连青志。
和单家一个情况的家族有很多,借着山门名号收高额中介费用的,强抢田产的,被逐出山门的弟子借着威风四处做乱的,当时朝廷监管力量不大,导致了这些事情产生的后果愈发严重,而且得不到合适的处分。
对他们下刀子的赫连青志,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可笑,世家弟子因为对于权力和利益的向往,居然要杀死掌门,且赫连青志一向得民心,轻易杀死他会引发众怒,于是赫连青志在被踢下去后仍然活了七年之久,掌门之位空缺,却无人敢坐上去——赫连青志的下一位,做的没有赫连青志好,甚至还反其道而行,到时候落到金水门的众人眼里,可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于是他们等了很久,一直到赫连青志的影响消除大半,准备坐上掌门之位时,却又被不满的赫连青志的属下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