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
陈卓趴在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看见自己来到父母的身边。桌上虽然只有粗菜淡饭,但一家人仍然吃得很满意。陈卓刚吃饱,转眼就见父亲孙不邪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卓,你长大了,是时候出门去建立一番事业了。爹给你谋了份差事,你可要好好干,莫要辜负了爹的一番苦心。”陈卓道:“爹,是什么差事啊?”孙不邪笑而不语,拍了拍陈卓的胸膛,陈卓低头一看,竟然看见自己已经穿上官服,成了一名捕快。
“我难道在做梦?”陈卓喃喃自语,“这……这莫非是十五岁那年我刚进六扇门时的样子?”他正说着,就听身后有人怒吼道:“陈卓!”慌忙转身,就见眼前变成一片尸山血海,那个喊着自己名字的人竟是齐霄,只听他接着怒道:“我把你当兄弟,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陈卓吃了一惊,道:“我做了什么?”齐霄不由分说,拔刀冲了上来,怒道:“叛徒的儿子还是叛徒!叛徒不配活在世上!”话音未落便劈头砍了一刀,陈卓赶忙招架,突然惊醒。
他喘着大气,拍了拍胸脯,环顾四周,这才确认自己已从噩梦中醒来。
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卓不耐烦地开了门,就见卢小鱼像条鱼儿一般滑了进来,拉住他的胳膊。
卢小鱼道:“你快从后门溜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陈卓一怔,推开卢小鱼,正色道:“我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要走?”
卢小鱼急道:“我说陈大哥、陈大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会跟你开玩笑吗?皇城司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了,铁总捕刚被他们请去宫中,官家派过来的曹内侍现在就在议事厅外候着呢!我已经替你找了个借口,骗过了曹内侍,你可莫要再犯浑,撞人刀口上啊!”
陈卓急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卢小鱼道:“你就别管我了!我跟他们说自己要如厕,曹内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只让我快去快回,我可等不了你太长时间。”
“不行!我不能走!”陈卓皱眉道,“倘若他们是来问官银被劫的事,我还可以去跟他们好好解释。”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卢小鱼忍不住怒道,“陈卓,你爱去不去,反正我是劝不动你了!”
陈卓跟着卢小鱼快步走到议事厅。见到曹内侍,立刻下跪行礼道:“卑职见过内侍。”曹内侍盯了陈卓一眼,冷冷道:“传官家口谕:六扇门捕头陈卓,监守自盗,贪墨官银,命皇城司押入天牢,待官银清点无误后移交大理寺惩办。”
陈卓抬头,辩解道:“内侍,我陈卓任捕头三年,行得正坐得端,大家有目共睹,何来贪墨之说?”曹内侍瞪着陈卓,尖声骂道:“陈捕头难道想抗旨么?”陈卓神色不变,道:“我要面见官家,亲自把事情的原委向官家说清楚。”
“大胆!官家日理万机,岂是你小小一个捕头想见就能见的?”曹内侍的脸被陈卓气红了,这时,皇城司的官员小跑过来,对他行礼道:“内侍,箱子都被我们找齐了。”
“好极了。”曹内侍变了脸色,沉声道:“都抬上来吧。”
那名官员招呼几个穿戴甲胄的兵士抬着几口大箱子走到陈卓面前。曹内侍冷笑道:“陈捕头,证物在此,你还想装蒜?”陈卓正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兵士忽然出手,拔出一柄亮闪闪的大刀,眨眼间将箱子上的铜锁砍断。箱子里居然没有银子,有的只是一堆石头。
曹内侍厉声问陈卓:“你打算拿这些破石头去见官家吗?”陈卓哑然,曹内侍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把银子掉包的?”陈卓上前看了看石头,又惊又怒:“你认为是我动的手脚?这分明就是栽赃!”曹内侍冷笑道:“你认为是有人设计陷害,可有谁能替你作证?何况银子是绝不会忽然变成石头的。”他不等陈卓回答,接着道,“朱七当然有嫌疑,可他已经被你的人杀了灭口,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说得好。”陈卓也在冷笑。
曹内侍盯着他,幽幽道:“你知道朱七杀了你的父亲,而他又劫了官银,所以你想公报私仇。带去办案子的都是你的好兄弟,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要是见者有份,每个人哪怕只拿到五千两,都够在临安府里养活一家老小了。”陈卓的拳头握得很紧,没有说话。
曹内侍又道:“我知道你最好的一个兄弟叫牛皋,他和你同一年进的衙门,当的捕快,是你最信任的人,就算你叫他把银子带走,他也是不会出卖你的。”
“你不配提他的姓名!”陈卓忍不住怒骂。
曹内侍忽然笑了笑,道:“他上有老母在堂,下有娇妻幼子,就算想出卖你,也没这个胆量。”
陈卓平复一下心情,转头对身后的一帮兄弟说道:“头儿回来,别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说完又转头看向曹内侍,“我跟你们走。”卢小鱼等人冒着冷汗,什么也不敢说,眼睁睁看着陈卓被皇城司的人戴上手铐脚镣,垂着头走了出去。
此时的齐霄并不知道陈卓已遭了牢狱之灾,他正赶往慈溪县,要去灯笼巷找那个知道牛皋下落的人。
灯笼巷里果然有一间门上刻着燕子图案的屋子。齐霄上前,伸手左敲了三下门。
门缓缓打开,里面果然走出一个麻子脸的男子,他不但脸上有麻子,还是个斗鸡眼。
斗鸡眼开口问齐霄:“你是什么人?”
齐霄正要回答,忽然想起殷默说的话,于是昂起头,闭口不言。
斗鸡眼又问:“你是哑巴吗?”齐霄还是不回答。
斗鸡眼又问了他很多问题,齐霄全都不回答,而且一直躲避着斗鸡眼的眼神。
斗鸡眼最后居然一把将他拽进门里,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个看门的,手劲这么大!”齐霄刚说了十个字,就感觉自己背上的棹刀消失了,正诧异着,一股凉意就从脖子后面袭来。
一个虬髯大汉把脚踩在齐霄背上,棹刀就立在他的面旁。大汉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在我这里随便说话是要收钱的,一个字一文钱。”
“你掉钱眼里了吧?一个字一文钱,你怎么不去打劫?”
“诶,你又说了二十个字。”大汉哂笑,“我要收你三十文。”
“我,”齐霄刚说了一个字,大汉就松开脚,让齐霄翻身,微笑着朝他竖起一根手指。
齐霄故意咳嗽一声,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大汉凝视着棹刀许久,嘎声道:“那你可以走了。”
齐霄道:“除了送刀,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大汉盯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齐霄道:“帮我打听一个人,他叫,”话说一半,大汉就伸手止住他,道:“慢着,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齐霄怔了怔,道:“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告诉我兄弟的下落。”
虬髯大汉白了他一眼,道:“抱歉,这活我接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齐霄赶忙道:“为什么?”虬髯大汉反问:“是不是殷大侠让你来找我的?”齐霄点头。虬髯大汉又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就算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你去了也是没用。”
齐霄握紧拳头,忍住气道:“那就请你告诉我杀他的人在哪里。”
虬髯大汉皱眉道:“那是死路一条!”
“就算去死,我也不怕!”齐霄忍不住怒道,“因为十年前我就是个死人了!”
虬髯大汉一怔,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不愧是齐思远的儿子,侠肝义胆,视死如归!”他接着道,“杀害于雷跟你兄弟的和当年杀害你爹的是同一伙人,你既然不怕死,那仇某便告诉你,他们是‘五行道’派来的杀手,那些人通常都蒙着面,穿着五种不同颜色的衣衫,经常会去绍兴府里的何记食肆喝酒,至于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