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总是不期而至,不求回报地向世间播撒温柔,温柔十里,不输清风,不让晨露,整个人间,遍布了阳光的祝福。于是,大福在这晨曦中醒来,起身后的他向四周望去,向前方走去。此时王林仍在熟睡,尽管面容有些狰狞,想来定是梦到些不好的事情。大福没有叫醒他,于是寻找充饥的野果便成了他自己的职责。
大福刚走出几步,便惊喜地发现道路旁立着一棵硕果累累的果树,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小步跑到果树旁,爬上树旁的一棵巨石,在伸出他那圣洁之手的一瞬间,他还在想着待会该如何向公子炫耀自己的功绩。只是双手还未碰到娇艳欲滴的果实,大福感到脚下一阵颤动,起初他还以为是他的感觉出了错误,便踮脚向前望去——望见了一片黄尘扬起。再细细看去,前方原来是一匹匹骏马奔驰而来,马背上的人有的蒙面,有的刀疤,总之一个个凶神恶煞,且手持长剑弯刀,疾行骏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群什么人。
大福自然也知这是一群无恶不作的马匪,尽管被这阵势吓得不轻,但还是立马跳下巨石,向着仍在睡梦中的王林奔驰而去。
“公——公子!马——马匪——”大福紧张地晃醒王林,已经语无伦次。
王林终于从睡梦中惊醒,一脸茫然,还未来得及观察人间的太阳,未来得及悲伤,未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大福一把拉着带到了一块巨石下隐藏。听着大福祈祷马匪不要在此处停留,王林也大概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目中恢复了先前的清明。
随着马队渐渐临近,马蹄声竟越来越细,直到最后在王林躲避的巨石前消失,而并不是远去——很不幸,马匪在此处停了下来。
王林悄悄探出头,透过扬尘望向这群马匪,发现马匪一行有七人,个个体型彪悍,面目可憎,为首的大汉手中竟然还提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他奶奶的,小兔崽子,竟然敢咬老子!”那提着孩童的大汉一声痛叫,随即便将手中的孩童甩了出去。
“你那不知好歹的爹娘死了就死了,怎么,你想要给他们陪葬啊!”那大汉大笑起来,他身旁的其余马匪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很猖狂,令人可恨。
男孩童趴倒在地上,猛地抬起头,满眼猩红,瞪着眼前的大汉。
“呦呵,还瞪我,等会把你卖了就——”大汉话未说完,那孩童便突然跳起,抽出了大汉腰间的佩刀向大汉刺去。
任谁也没想到,这个七八岁的孩童竟敢这样做,而且竟然划伤了大汉的手臂。
鲜血顺着大汉的臂膀留下,大汉又疼又怒,一脚踢开那孩童,夺过他手中的佩刀,向着孩童的胸膛,一刀刺去,鲜血飞溅,拔出刀,又刺入。孩童吐出了血,瞪着双眼,没了动静,没了生机。
巨石后的王林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面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瘫坐在地,只想呕吐。他一切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动静。
但一旁的大福却惊叫了一声。
......
“是谁?是谁在那里?”一位刀疤脸马匪察觉到了巨石后的动静,一把将手里的佩剑掷出,结结实实地插在了王林身前的土地之上,吓得王林面色苍白。
而且,看来这几位马匪武功颇为强悍。
未等王林反应过来,那几位马匪就已经围了上来,一个个手持刀剑,怒目圆睁地看着瘫倒在地的王林和大福。
“原来是个书生。”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不屑地说道。
“是啊,是啊,在下就是一名进京赶考穷书生,身无分文,刚刚睡醒打扰了各位大爷清修,还请各位大爷网开一面,网开一面。”面对如此形势,王林不得不放下他读书人的雅度,挤出一脸阿谀的笑容。
语罢,王林便下意识地将大福往他身后藏了藏。
只是有明眼的马匪注意到了王林这一举止。
“你是书生?那他是何人?”那马匪指着王林身后的大福,厉声呵斥道。
“他——”还未等王林说出,大福就抢着说了出来:“我是公子的书童,公子说书童书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呵呵,原来是个疯子。”
“疯子,你才是疯子,你——”王林慌忙地捂住了大福的嘴,对面的大汉也猛地瞪向大福,吓得大福赶忙缩了回去。
“大爷莫怪,我这书童不懂礼仪,还望壮士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王林拱手作揖,满脸赔笑。
“你这书生倒也会说话,只是道上有雁过拔毛的规矩,我们哥几俩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岂能坏了这规矩。”那被划伤臂膀的大汉打断了王林的话,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就是这群马匪的头领。
王林脸色有些难看。
“只是在下就是一位穷书生,身上的钱财也只剩这些了。”语罢,王林便从身上掏出他所剩无几的银两,仅是些碎银两,在王林手中仍旧散发出贫穷的光芒。
那大汉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意的样子。他对旁边的刀疤脸使了个眼色,那刀疤脸便一把抢过王林身后的书篓,将其中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也就是一些存放了好多天的干粮,一把精致的油纸伞,一件紫貂裘衣,和一堆摆放整齐的书籍罢了。
“还真是个穷书生。”刀疤脸轻咦了一声。“嗯?不过这裘衣看来不错,定能卖个好价钱。”
看到刀疤脸拿起了那件裘衣,王林有些坐不住了“这裘衣是一位故人相送,还请兄台网开一面,给在下留下来。”
“留下?我大哥能留下你的性命都已经是万幸至极了。再说了,你一个穷书生,哪里配穿这么华贵的裘衣。”刀疤脸一顿嘲弄完,便大笑起来。
此时王林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想怒,但又不敢怒。一想到方才那大汉杀人的场景,王林仍是一阵恶心与忌惮。
但王林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其余的马匪也跟着哄笑起来。
“喂,老四,你想不想见见书生发怒。你说我们若是把他的书都给撕了,你说这怂包书生会不会恼火。”一位先前未曾发言的马匪突然开了口,露出一脸奸邪。
“三哥你还是这么毒,不过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我倒要看看这书生是如何发怒。”
说完,两人便大笑起来,一把捡起地上的书,准备开始他们伟大的计划。
王林见状,再也顾不了这么多,想要冲上去,却发现他的两个肩膀被身后两人死死地按住。
“老六,老七,你们可要摁好着书生啊!”
老六、老七也大笑起来,头领与刀疤脸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老三、老四将手中的书撕成一页一页,然后向空中抛去。
所有人都在猖狂地笑。
“住手!住手!你们都住手!”王林瞪着发红的双眼,怒吼。
“住手!我求求你们了,住手啊!”怒吼便成了哀嚎。
“这些书,这些书......”王林哀求声更浓。
这些书,都是王林自幼便读,有的是从他的祖父那里传下来的,有的是他的母亲跋涉多日从别的镇子中买来的,也有的是他的父亲从别家借来连夜抄录下来的。这些书籍,自幼便陪伴在王林左右,如今他又怎能忍心看着这些书籍被毁去。
只是,听着马匪的笑声,王林觉得他无能为力,他怒了,但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马匪知道王林怒了,便笑得更加猖狂。大福看到他家公子这幅模样,双眼也变得猩红“你们,你们不要再惹我家公子生气了,我家公子——公子——”他的话总是说不完整,而这一次,他是被身旁的马匪打断,那马匪一拳将大福打倒在地,一脚踩在了大福的头上。
空气中只剩下冰冷的、残酷的笑声。
起风了,风中没有先前的哀求声与怒吼声,有的,只是猖狂的笑。风不会带来神明,也不会放纵这一方只有笑声宁静。
“你们,有些过了。”这是书生说出的一句平淡的话,语气平淡,却如万钧雷霆。
霎时间,狂风骤起,电闪雷鸣。成片的乌云迅速遮住了天空,人间变得一片昏暗。王林已经站起,他原本束着的发飘散开来,双目猩红,满面杀气,在狂风与昏暗的天地中显出一股妖异。
犹如地狱失了火,人间来了恶魔。
他伸手向方才擒住他的老六、老七抓去,那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化成了两滩血水。
方才一只脚还踩在大福头上的那个马匪已瘫倒在地,他忘记了走路,忘记了逃跑。王林看向他时,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飞起。
马匪老三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直到血肉横飞时,口中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仙......仙......”
老四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口中还喊着“仙尊饶命,仙尊饶命......”但王林一掌下去,仍是粉身碎骨。
马匪头领和刀疤脸已骑上马逃命,但王林一步便追随上去,两声哀嚎之后,只余下鲜血与马蹄踪迹。
马匪七人,无一活命。天地间又恢复了寂静。
“你们,该杀。”这是王林留下的一句话。
......
世界恢复了原本的清明,天高气朗,阳光普照。
书生束起了长发,书童背起了书篓,准备出发。
书生面色苍白,看不出喜怒。书童面色红润,即使将方才一幕看在眼里,也并未觉得多么惊奇。
天上没有风,也没有雨。地上没有哒哒的马蹄,也没有骇人的血迹。有的仅是一个小土堆,或许是一个七八岁孩童的坟。
“对了,大福,他们的银两,都拿着了吧。”
王林脸色挣扎了一下,而后轻笑。
此时,五百里外的一处山峰上,一位老道正在盘膝打坐,静心潜修。察觉到西北异象后,他猛地抬头向西北望去,收回目光时双手却在颤抖。那里,他看不透。
于是,他试图推衍,还未动手,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吐出。
“我这个恒岳派掌门竟然连推衍的资格都没有吗?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