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西山的乌云早已散去,一场大雨像是洗去了世间的一切污秽,无论是碧波还是扁舟,都显得一尘不染,格外清新。太阳从遥远的东方升起,引得飞禽乱鸣,走兽四窜,天地间没有了昨夜的安宁。阳光送来的是祝福,福泽万物,不会偏袒哪一个可爱的生命,当然也不会遗漏那位在乌篷船内刚刚苏醒的书生。
卧坐在船篷里的王林一脸茫然,他只记得昨日在船篷中与两位女子一同避雨,后来不知怎么忽然昏睡过去。更奇怪的是,他又做了自己成为仙人的梦,而这些梦似是一步步将自己遗忘的记忆捡起。他梦到了自己也是在这个年纪拜入了一个叫做恒岳派的宗门,门派中有一个爱穿紫裙,美若天仙的师姐叫周紫虹......
“周紫虹、周紫虹......”王林将身边的紫貂裘衣收好放入书匣中。他并不想刻意去想太多关于此事。走出船篷,他继续他的路途。
......
又是不知过去了几日,王林只知他不停地奔波于路途,遇山跨山,遇水渡河,风餐露宿,与飞禽为伍,与走兽作伴,如求道者般风尘仆仆。他的心思很简单,进京,赶考。他本就是一介书生,从偏远的村郊中走出,心中没有什么大志,若真是让他谈谈自己的理想,也不过只是考中科举,然后娶一位自己中意的女子,再把父母接出村子享享清福——就这样平凡地过完一生。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书生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呢,想到这里,王林也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而眼下,他要做的便是走好脚下的路,走好这条去京城赶考的路。
这条路貌似很长,但他也已走过小半。那么,之后呢,之后的路途该如何?一路荆棘,一路坎坷?又或者是一路高歌,风正帆悬?
他着实不知,这条路会如何......
几日跋涉,王林来到了一片密林前,一眼望去,这片茂密的森林似乎没有边际,茂密的枝干与树叶遮蔽了天日,其中还时不时涌出冰寒阴冷之气,很好地塑造了一种悠然恐怖的氛围。王林本是有些恐惧,欲绕道而行,可当他正转身离开时,他却迈不动了脚步。似是幽然寂寥的森林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为了弄清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王林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待他走入这片森林之后,不但没有了恐惧寂寥之感,反倒多了一些温情之意。这股温情使他不禁回想起他这一个月以来的旅程,他想到了临行前往自己的书篓里硬塞干粮的父母,想到了途中客栈那位说话奇奇怪怪的店家,想到了那日在风雨中遇到的两位出尘绝俗的女子......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本来就不得阳光的林子变得更加昏暗起来。王林知夜幕将要降临,随之降临的是一股肃然的苍凉怖惧之意,王林确实开始害怕了,毕竟越是在这种深林中越是野兽横行,在夜晚随便蹦出来一个都不是他一个书生能应付得了的。情急之下,王林只好往前跑,他也不知为何要往前跑,好像他知道一直往前跑就有光明。王林就是不停地往前跑,跌倒了,便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直到他眼前出现了一座发出光亮的古寺。所幸,途中这位胆小的书生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像是一切危险都远远地故意避开了他。而他眼前的这座古寺便是他心中的那倒明光,只是这古寺更加诡异——一尊失去了半张面孔的大佛盘膝在庙中央,佛身也是有一块没一块,残败不堪,想来也是饱经了岁月的洗礼。两盏残烛在佛像前摇曳,火苗跳动,映入王林的双眼,似乎随时都会飞腾,随时都会熄灭。庙里空无一人,可烛火却烧的正旺,庙前的帘布被阴风吹得沙沙作响。
王林想着,肯定是刚有人从这里离开,毕竟像他这种饱读圣贤书的人怎还会信这种鬼神之说呢,于是王林颤抖着双腿走进了寺庙,盘膝坐下后又颤抖着从书匣里拿出充饥的干粮和需要诵读的文章。
约两炷香的时间过后,王林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便稍微放松了警惕,正打算歇息。忽然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阵狂风吹灭了摇曳着的残烛,留下一片昏暗的天地。乌云遮住了月光,树木遮住了乌云,只有破旧的帘布随风飘摇,如人乱舞,明明没有月光,地上却平白多了几道月影。只有一位可怜的书生在黑暗中颤抖,一丝都不敢发声。
直到一束闪电穿过寺庙,划亮了天空,也使王林看到了他面前的,一张苍白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