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远西楼,雾隐孤帆。故事中的人来了又散。只手覆千山,细听人肝肠寸断,这一世轮回又有多远。那日赤霞盈涧,紫虹满天,望见一个身影,忘了一片人间。
“公子昨夜可梦安好?”客栈伙计望着迎面徐徐走来的书生,随意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一句简短的问候语却尽显他的为人处事之道。
“兄台说笑了。昨日不知怎么一下子昏睡过去,之后便不知发生了何事,还险些误了修改前日所作的文章。”书生语气似有些懊悔,但还是没有失去他作为文人的雅度,以微笑回应道。
“你呀,昨日仅一碗酒便酩酊大醉,倒伏在酒桌上如何也唤不起,伙计我在这客栈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一杯便醉之人。”
“是在下不胜酒力了。不过昨日确实奇怪——我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见了自己成了仙人,走出了这片天地,还遇见了——遇见了——”他没有再说下去,似是无法再说出任何言语,似是他的思绪飘到一片片伤痕前再也无法触及,似是再也不想唤起心中的血泣。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是他看上去不再像一个不及弱冠的青年。
“然后呢?梦见自己金榜题名,扬名立万。”店家打趣地说道。
“我,忘了。”他似乎勉强忍住了自己的情感,却忘记了藏起他那双仍在颤抖的双手。
他确实忘了,忘了故事如何开始,忘了如何后续。
“忘了啊?那便忘了吧!梦幻不为实,你们读书人不应更懂得这个道理才是。况且,有些事啊,忘了总比记得好!”店家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双眼向酒馆前的酒旗望去,满是追忆。似乎那里藏着他的一段故事。
“兄台所言极是,好在我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那书生遮去脸上的忧郁,绽放出一朵本该属于他的笑容。
“那么,公子前路保重。”伙计收下书生递来的银两,一句赠别的话像是在送别自己的老友。或许在他看来,这位书生已不仅仅是他客栈的一位客人,而是他生命中的一位客人。
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别人,在他扶那位醉酒的书生回客房时,有一瞬间他从书生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凛然的傲气与杀气,仿佛他看到了一座仙府,和一片血海。
“嗯,保重。”
书生转身离去还未走几步,却又被店家扯着嗓子叫住:“对了,公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林。”
......
灿色的阳光照耀在客栈外的官道上,照亮了一片山野,温暖了整个郊原。此处有犬轻吠,有鸟微鸣,有风儿掠过花香,留下枝蔓孤独地书写一生的平凡。
一位身穿锦袍的大汉骑骏马疾驰而过,在他身后跟着一队规模不小的车马,任谁都知道这又是京城那位员外老爷郊游兴尽,打道回府。只是车马声势很大,扬起了能够障人眼目的黄尘,打扰了一方的安静。
车马驶过,震颤了路旁一间破败不堪的草堂。草堂中立马传出一声低吼:“不碍事,不碍事,几十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位官老爷的马队能震塌老夫这草堂。”随即草堂里便传出一阵开朗的笑,笑声有些颤耳,似是这草堂的主人根本就没把什么官老爷放在眼里。
这却让一位恰好路过的书生很是不解。
书生几下驻足,也只好哑然一笑。他好像有些心思。
“仙人?这世间怎么会有仙人存在呢?我王林自幼便读圣贤书,怎会信这种鬼神之事呢?”这书生正是王林,一番自言自语像是对自己的自嘲。
“引力术!”
突然,王林对着面前的一块小石头隔空一指,满怀期待,然而小石块却是纹丝不动。
“这些法术神通倒也有趣。”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然而这笑容却隐藏不住他的不甘与哀伤。
“还是要以考取功名为重,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京城中的官老爷......”
于是,王林继续走向前方。
微风拂面,带着不知何处卷来的花草芳香吹在王林的衣衫上,让他那青色的文衫略有舞动,发出轻柔的吹打之声,萦绕在两侧官道。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伴随着这片自然的空灵——那家客栈早已消失在他的视野。
只有那阵阵吟郎之音,在风中不知被送去了何处,只是回旋在这天地间,慢慢地模糊,直到成了永恒的留恋。
十八九的年纪,往往不知疲惫,王林顺着官道,行走时双眼带着灵动,不时地停顿下来,望着四周的山林,很是舒服的样子。
白天的光阴在王林不急不缓的步伐下悄悄溜走,待到日薄西山时,王林眼前的一片林荫不再细密,缓缓地露出了一条青色河道。
书中记载风水之都常有水道与管道并行,王林眼前便是如此。行走在管道上,左侧一条宽阔的河流奔涌,几只精致的小船在河道上漂浮,伴着远处的青山连绵。一切的风景都映入王林的眼中。使得他不得不感慨他国家的大好河山,也更坚信了书中的东西是不会欺骗他的。
青山连绵,山峦的尽头,是青黑色的天。只是这青黑色并非日落所致,而是一朵朵乌云覆压。谁能想白日里万里无云,此时日暮还没完全降临,便已有乌云覆上了西山的青空。王林察觉到不妙,听着一声轰鸣,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只见几道银光骤闪,如银色小蛇互相追逐嬉戏,蜿蜒在山脉与天空间。随后便有雷声轰鸣而来,意料之中,似是一位故人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