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条而来,竭力哭喊,敬畏人生只是苦与短;
独自而去,暗自嗟叹,一世争夺不过空与浅;
幡然不泪,真性假面,沉沦迷失难堪情与缘;
淡然不欲,有虚无实,戏里戏外方知梦与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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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信亦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人,既然身处尘世,谁又能真的超然物外呢?
郁闷、烦躁、暴怒也会时常袭扰,但他总有自己的方式去疏导,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而是擅于不失积极地自我调控,山重水复后的柳暗花明更是一种乐观的态度。
遍寻记忆,他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求助的人。
电话很快被接听,地道的土味普通话,声音透着一股子喜气:“中信啊,不年不节的,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儿啊?”
这样的直接听着却是满满的亲热,中信也是满满的笑意:“大哥,我还真有事儿想请您帮帮忙,又怕给您添麻烦。”
“这话说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儿尽管说,能帮上我肯定帮,帮不上你也别怪我。”
“是这样的,我搞了一个防伪平台……”
“是吗?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人,这是好事啊,哈哈。”
听着对方的玩笑,中信附和道:“如果我的项目搞成了,客服中心需要不少人呢。”
“行,我记下了,你快点儿把项目做成吧,到时候可不许耍赖。”
“哪能啊,我胆敢不听话。”
“这个我信,现在想让我做什么,说吧。”
“您认识烟局的人吗?最好是领导。”
“我认识他们一把手局长。”
“关系怎么样?”
“你就别管了,直接说事儿。”
中信简要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张贵没有任何推诿,让中信尽快把方案快递给他。
电话挂掉,中信面带淡淡的笑意,他依然沉浸在彼此直言的美好中。
两周后,张贵打来电话,语气略带歉意。
“中信,不好意思,让你等着急了吧,事情有点儿不赶趟儿。”
中信的心中微微收紧,却不见焦急:“不急啊,我也在忙着。”
“等我回来,直到昨天我才和他见上面,把资料交给了他,今天我又打电话去问,他说你最好来一趟,想和你当面谈一谈,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中信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应该说是个好消息:“我随时可以过去。”
“那行,我们这儿也有机场了,从海都有直飞航班,咱们兄弟交往十几年了,还一直没见着面呢,这周我哪儿都不去,就等你来了。”
“行,我恨不得马上飞过去了。”
“别忘了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好咧。”
就这样,在经费紧张的情况下,中信毅然选择转道海都乘坐飞机赶赴佳市。
时值暑热渐袭,中信一向喜欢轻装简行,下机后无须等待行李,他背着双肩包率先走出国内到达的出口。
看着满眼接机的人群,他不免有些犯难,两人素未谋面,那一张张高举的牌子似乎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中信,这儿呢。”
有人喊了一嗓子,中信循声望去,但见两男一女笑着向他招手,他赶忙快步上前,疑惑道:“大哥?这位是?”
张贵介绍道:“对,这是你嫂子,这是小董。”
“嫂子好,你好。”中信分别与二人见礼。
张夫人浅笑道:“顾兄弟,怎么没带弟妹一起过来,你大哥在家还念叨呢,说你这回过来了,他怎么也要陪你好好玩两天。”
中信笑言:“下次我一定带她过来,嫂子这么漂亮,大哥真是好福气哦。”
张贵笑意满面:“你说兄弟,你一个南方人怎么长这么高呀,你刚一出站我就认出来了,多帅气的小伙子啊,好认的很嘛。”
“哈哈。”
说话间,小董主动接过中信的背包,含笑跟在了一旁。
几人说笑着出了机场,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公务车,张夫人主动坐在了副驾,将后排留给了初见的两兄弟。
车子一路开到了酒店,张主任夫妇带了中信直接去了二楼餐厅,一间不大的包间里已经安排好了,三个人落座后,立即有服务员上前。
“请问客人到齐了吗?”
“齐了,可以上菜了。”
说着,张贵又指了指桌上的酒,服务员立即会意,赶忙上前开酒,分别为两人斟满大杯小盅。
“兄弟,你先尝尝这个酒怎么样?”
张贵眼中似有惋惜,中信也不欲多想,端起小酒盅抿了一口,频繁地咂摸几下嘴巴,并仔细感觉着、搜寻着。
“这个酒不简单啊,入口甚烈却不炸口,进喉又如一线火龙盘绕,到了胃里更是暖融融一团,弥久不散,好酒啊!”
“这是我们当地酒厂生产的原浆酒,真正的纯粮酿造,可惜啊,销路始终打不开,市内尽管一再扶持,终究是撑不住啊!”
“那是有些可惜了,酒局用酒,不外品牌响亮、价格高昂以求个面子,朋友对酌,则是醇香馥郁、价格合适以求个舒畅,这个酒便是如此啊。”
张贵突然玩笑道:“兄弟,等你的公司搞大了,你来投资这个酒厂吧,说起来,几百号员工呢,社保和再就业的压力都压在我的头上啊!”
“如果我能有那个实力,我还真愿意,我曾小打小闹地搞过茶酒,若是进行一番文化领域的包装,没理由救不活一家酒厂。”
“那好啊,你快点儿成功吧。”
“哈哈,我一定努力。”
两人同时端起了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包间门推开了,小董跟着上菜的服务员走了进来,将房卡放在了桌上,站立一旁问道:“房间开好了,行李也放在房间了。”
“行,没什么事儿了,你赶紧回家吧,等会儿吃完饭我散步回去。”
“好的。”
小董应了一声,冲着中信笑着点了个头,转身出去了。
宛若家宴的饭局,不会让人觉得乏味,有一位贤淑的女人在座,酒也喝得随意,三个人聊天的话题有家长里短,更有事业时政。
张贵似乎一如从前,让中信的钦佩之意越发得浓郁,他真正是鞠躬尽瘁、一心为事业了!
酒局结束,中信执意相送,于是,三人走过热闹的广场,一路领略北国夏夜的风情:
有大队男女操练着整齐划一的健身广场舞,音乐声很大,听着就满带烟火气;还有人练起了摊儿,随意选一路灯下光亮处,置一小凳,便是街头敲背按摩了……
张夫人话不多,挽着夫君的臂弯,专心看着路上的高低坑洼,中信另外一旁陪着,听大哥介绍着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经济不景气下的无奈民生。
行不太久,三人来到一处较为昏暗的街边,张贵停下了脚步,抬手指了指路边的公寓楼,说道:“中信,我家就在那三楼,我父母孩子都在家,今天就不请你到家坐了,明早我到酒店接你。”
“好的,我在酒店等您。”
道别后,中信沿着来时路返回,路过那敲背的摊子,他想起张贵说的话:这些人都是下岗的工人,勉强靠着劳力赚些生活费。
心念至此,中信便退后了几步,直接坐在了凳子上,面对着马路上的车流。
摊主见来了生意,便热情地搭起了话,中信只是简单地回应着,谈兴似乎不佳。
其实,中信并不想过多地问询,本就是明面上的事情,自己又何须抖落出来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自己沦落至此,相信也是不愿与人大谈特谈。
靠力气吃饭无关贵贱,有必要以悲惨去讨好迎合他人吗?谁都不是救世主,谁也别装大尾巴狼!
渐渐地,中信有些受不了了。
那人下手太重,或许他在厂子里就是体力工种,敲背根本谈不上技术,反倒是被一旁的广场舞带跑了节奏,他越发敲得欢实,中信却越发单薄了后背。
中信及时喊停,付了钱继续往回走,后背传来微微的痛感,他哑然了:
也许自己本就劳碌命,受不得这份清闲悠,或许别人也是一样的感受,只不过,那另类的快感代替了这胀痛吧。
回到酒店,找到房间,开了门,入眼便是摆放端正的双肩包,阅读灯下的茶几上摆着一大盘樱桃,色泽黑红诱人,更有水珠闪烁欲滴。
中信快速地洗了个澡,便舒舒服服地靠着椅子,跷着床,拿起一颗大樱桃丢入口中,好甜,满口的汁水,核儿却是极小,看来有些想当然了,车厘子与樱桃似乎一样,又似乎有些差异,又似乎只是身份的标签不同罢了。
中信一向喜茶,对水果的研究与要求都不高,有的吃也便吃了,权当为一个人的夜添些浪漫主义色彩吧!
这一夜,中信睡得特别踏实,也许是酒意刚刚好,也许是未来已可期,也许是多思亦无用。